纷乱历史中的女性悲歌

　　肖朵朵

　　很难想象，拍过《本能》、《艳舞女郎》等影片的荷兰导演保罗·维尔霍文会一改自己的风格，不再在色情、艳情和身体的恣肆狂欢中迷离恍惚，而是在充满阴谋、罪恶和惊悚的战争题材中深入探询，这就是他的新作《黑皮书》。

在《黑皮书》中，导演用一种悲悯而又清醒的目光注视着二战中被德军占领的荷兰，让那些幸存者成为舞台的主角，尤其关注那些抵抗战士，看他们如何为了个体尊严和国家大义而奋起反抗，又如何为了生存而身不由己，或为了钱财而利欲熏心。或许，影片在思考，当个体成为历史的人质时，个体如何能奢望出演拔着自己头发离开地球的悲喜剧呢？

　　德国籍犹太女歌手瑞切尔·斯坦因在德军的阴险残忍中失去家园、亲人，还有恋人。随后，她成为抵抗组织的一员，并凭借自己的美貌去征服纳粹军官赖兹。在她和赖兹会面时，柔和的光影和平缓的镜头运动凸显出这场性的勾引和沉溺间的无可奈何，一如巴黎圣母院那剥蚀、变黑的墙壁上的希腊文字迹：宿命。即便在赖兹已然发现斯坦因金发发根下的犹太黑色，他也只能任由被子下的枪颓然于幽怨的眼神、甜蜜的亲吻和完美的肉身下。只是，乱世中的男女情爱似乎只能止于原始情欲喷薄绽放的时刻，而无法收获与子偕老的宁静相守，只能在动荡时世无奈地随波沉浮，成为山河破碎的血腥注脚和虚幻传说。

　　因为所有的历史、政治、寓言以及文明都在以一种宿命般的方式更迭轮回着，一个女人在混乱时代的漂浮命运更是早已被深深镌刻。战争胜利后，新统治者和旧统治者本质上的同源性让他们达成精神同盟，小人物的命运依旧在混浊的大环境中呈现出荒诞的况味。赖兹这个帮助过抵抗组织早日实现解放的人，作为纳粹叛徒而遭枪决。而曾为抵抗组织无怨地献出过自己肉身的斯坦因，也作为叛徒被投进监狱。新的统治者依旧表现出狰狞丑恶的面目，让她再一次当众裸露身体，在野兽般的嘲笑中被羞辱，被践踏。最后，斯坦因逃离到以色列一个有着绿色田野、黄色土路的穷乡僻壤，墙角的野花和纯真的孩子似乎让她的心灵收获了宁静。只是在片尾，当斯坦因终于在河边葬送一切过往记忆，和丈夫、孩子们幸福地沿着河边小路回家时，军队林立的背景似乎正预示着新的寓言故事又将上演。

　　影片《黑皮书》有着宏大的历史视野，有着深刻的人性洞察力度，更有对人类命运、对在政治动荡与历史纷乱中普通个体命运的悲剧式观照，还有着强烈的戏剧悬念，并集情爱、战争、阴谋、背叛于一身，艺术成就相当高而又极具观赏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