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是野性的花朵

　　四川新闻网-成都日报讯 ：

　　储劲松

　　一个人的童年完全在城市里度过，是一件幸福的事还是一件遗憾的事？

　　幼年时，我的答案毫无疑问是：幸福，太幸福啦！那时，我生活在贫穷的村庄里，虽然与县城仅有数里之遥，然而孩子们穿的是补丁摞补丁的破衣服，吃的是粗糙的玉米糊和小麦疙瘩糊，稍稍长大一些，就要跟在父母后面，在黄土地上使锄头下苦力，与县城里那些少爷公主们“锦衣玉食”的富贵日子相比，简直有天壤之别。

那时的孩子（也许还包括现在的），无一不对城市充满了好奇和向往，并且，逃离土地进军城市，在当时几乎成了我读书求学惟一的源动力。

　　然而现在，我的答案却是：遗憾，实在太遗憾了！我的感慨来自我不到两岁的孩子，他已经有很清晰的自我意识了，所以尽管他要吃的有吃的、要穿的有穿的，我还是时常能捕捉到他幼小心灵里的孤独。他在我们精心筑就的这个钢筋水泥的小火柴盒子里，呆得实在是腻味透了，时不时要以摔打玩具、无故撒泼、拒绝吃饭来发表他强烈的不满。即使是跟着我们或者保姆“扫大街”，最让他感兴趣的，也不是来来往往的汽车、花红柳绿的人群，而是天空中偶尔飞过的一只鸟儿，居民区里突然出现的一堆石头或沙子，行道树下一小片发育严重不良的野草。这让我常常生出恻隐之心：城里孩子是一群幸福的小可怜。

　　一直有个想法，就是把孩子送回老家，让他过上一个有野地和村庄的童年。今年终于成行，我把他送回老家住了20多天，这个小人儿过得无比开心。

　　母亲后来跟我说，每天一大清早，他就睁开眼睛要起床。一下地，他就到鸡埘里看“啄啄（鸡）、鸭鸭”，到狗窝猫窝里看“狗狗、咪咪”。白天，他在院子里疯来疯去，扯地上的青草、捉飞来飞去的蝴蝶、翻石头找蚯蚓，整天嘻嘻哈哈快活得像个小神仙。有母鸡“咯咯”叫，他就会钻进柴堆里，把一只热乎乎的鸡蛋找出来交到奶奶手上。奶奶去菜园子里干活，他就蹲在地沟里自个儿美滋滋地玩泥巴。晚上，他一罐子牛奶喝下去就会安然入睡，远不像在城里，非得把人折腾得身心俱疲才肯罢休。

　　我去接他回来，这小子正在草地上撅着小屁股抓蚂蚱、采野花、寻野果子吃，脸上的泥迹横一道竖一道，脏得像“花麻猫”。然而抱在手上，却感觉比先前要沉许多，原来他在农村饭量大增，再加上野外活动多，按照母亲的说法是接了“地气”，所以身体比以前明显壮实了许多。知道我是来接他回家的，这小子又哭又闹，死活不愿意跟我走。

　　于是我更坚信：没有野地和村庄的童年是残缺的，是遗憾的。一个孩子就好比是一朵野性的小花，他原本就应当开在泥土上，而不应当开在水泥地上和火柴盒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