谯爱华夫妇一刻不离地守着小玉霞
面对小玉霞灿烂的笑脸，谯爱华怎能选择放弃？
小玉霞（中）不能出病房，便常常为同病房小朋友讲故事、画画。
故事导读
对谯爱华夫妇来说，这是人生最难的一道选择题。
12岁女儿突患死亡率极高的罕见重症，需数十万元医疗费，治疗效果却无法保证。所有人都劝他们放弃。因为，丈夫是少数民族，按政策可再生一胎。
放弃女儿再生一胎，意味着女儿很快将离去；艰难举债为女儿治疗，却可能是人财两空。究竟该作何选择？这对农民夫妇面临艰难抉择。
26日，重庆医科大学附属儿童医院病房。
“幺儿，起来喝水了。”谯爱华拿着已经吹冷的水杯，摇了摇病床上的女儿向玉霞。医生叮嘱，玉霞每天要喝10杯以上的水。虽然常常喝得玉霞呕吐，但这样有利于治病。
闭着眼睛的玉霞没动。半分钟后，谯爱华又拍了拍她的脸。“烦不烦！人家睡会儿都不行？”玉霞很烦躁。半晌，见母亲不再说话，玉霞睁开眼，吃力地坐起来，发现母亲一脸委屈。“妈妈，对不起啊，我错了！”她偎进母亲怀里，接过水杯，皱着眉头喝了下去。喝完水，她拿过床头的《故事大王》，给小病友讲故事去了。
谯爱华爱怜地看着女儿，轻轻叹了口气。“都是这病，她以前没这么大脾气！”谯爱华说，女儿以前非常乖巧懂事，患病以来，越来越烦躁。
得病
开始，她是发烧，在医院打了一针，针眼出血不止，裤子都湿透了
谯爱华夫妇是万州五桥恒河乡玉都村农民。地处偏远山区。谯家穷得叮当响。6年前，家里房子垮塌，夫妇俩不得不借钱修房。之后，双双去上海打工还债，女儿玉霞便托付给镇上的外公外婆代养。
因长途话费太贵，平时，谯爱华一月才给女儿打一次电话。4月29日，想着读六年级的女儿快放假了，谯爱华打来电话，母亲说，玉霞头天发烧了，在医院打了一针，针眼出血不止，裤子也湿透了。
谯爱华担心不已，正准备继续问女儿病情，电话那头竟传来女儿甜甜的声音：“妈妈，别听外婆瞎说，医生说了，我只是一般感冒。”听着女儿调皮的声音，谯爱华悬着的心落了地，叮嘱女儿好好吃药，便赶紧放下话筒。
5月6日，实在有些放心不下的谯爱华再打电话回家，得知女儿依然发烧，到镇医院检查，说是肺炎。“输几天液就好了，妈妈，你别担心！”女儿总这样懂事，谯爱华也特省心。
一周后，逢母亲节，女儿打去电话，祝妈妈节日快乐。电话挂前，谯爱华从母亲嘴里得知，女儿一直高烧不退，已好多天没上学了。谯爱华顿时紧张起来，提出回家看女儿，却遭到女儿拒绝：“我看病的钱都是外公借的，你们回来既耽误工作又花车费，什么时候才能还清啊！”
谯爱华听了女儿的话。此后，她每天给女儿一个电话。得知女儿病情始终反复，她无心再上班。5月21日，她和丈夫请假回家。
重症
她患上了噬血细胞综合征。这是一种非常罕见的新型血液病
抵达万州，谯爱华夫妇没有回家，直奔三峡中心医院。她用“心酸”来形容见到女儿那一瞬间的感受：玉霞躺在病床，面色惨白，头部两侧各有一个冰枕在降温。正值换牙期，牙齿掉了一直止不住血，嘴唇一圈全是血迹。
看到两年不见的父母，一直很坚强的玉霞拉着母亲的手“哇”地哭了出来：“妈，我好想你们！”此时，玉霞已辗转4家医院治疗，却一直没查出病因。“一分钟也没耽搁。”当晚，谯爱华夫妇便为女儿办理转院，坐深夜的末班车到了重庆儿童医院。
抽血、骨穿刺，一系列检查后，医生给出诊断书：噬血细胞综合征！这是一种非常罕见的新型血液病，发病几率率为百万分之一。目前，世界医学界对这种疾病认识有限，治疗尚处于探索阶段，故死亡率极高，“其凶恶程度不亚于癌症。”
乖巧懂事的女儿怎么可能患上绝症？捧着诊断书，谯爱华眼泪直流。这些年，自己忙着还债，陪女儿的时间太少了。如今，母女好不容易团聚，却面临死神威胁。“我这个当妈的不称职啊！”
抉择
谯爱华拿出一枚硬币，决定让它帮自己做决定：如果正面，就治；反面，就放弃
医生的话让谯爱华夫妇如坠深渊：“如果治疗，得准备三四十万医疗费。”医生让谯爱华夫妇选择：如果治疗，得马上化疗，一天花费上千，还无法保证治愈；如果放弃治疗，玉霞则随时面临危险。
“到哪去找三十四万？”谯爱华夫妇打工，每月收入不到2000元，不久前好不容易还清房债。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女儿等死啊！谯爱华夫妇只好向亲戚借钱。
“把玉霞带回家吧！这么多钱上哪找啊！”亲戚得知情况，纷纷称无能为力，劝谯爱华夫妇放弃治疗。他们的理由很充分：丈夫向益成是土家族，按政策可再生一胎。重养一个孩子，比花数十万元换来人财两空划算！
谯爱华心里明白，如果选择治疗，等于陷入无底洞，即使能悉数借来医疗费，要还清不知猴年马月——原本就不富裕的亲戚，谁敢把自己的血汗钱拿来打水漂？打了一整天电话，一无所获，谯爱华灰心了。
治？还是不治？面对医生的询问，他们不知作何回答。心力交瘁的谯爱华拿出一枚硬币，决定让它帮自己做这个艰难的决定：如果正面，就治；反面，就放弃。当硬币滚落地上，她一把捂住，却不敢正视。半晌，谯爱华才一点点抬起手，发现硬币反面朝上，她一下子哭了……
第二天早上，给女儿洗脸时，哭了一宿的谯爱华红着眼圈说：“玉霞，我们回家治吧，方便些，也便宜些。”不知为什么，一直昏昏欲睡的玉霞竟拼命摇头：“妈，我哪也不去，这儿好些，这儿医生的医术高明些……”
看到妈妈红了眼圈，懂事的玉霞又自责起来：“妈妈，我没用……”
想着乖巧女儿的生命已进入倒计时，谯爱华心如刀绞。高烧中颤抖不止的小玉霞竟安慰妈妈：“妈妈，别难过。我要坚强，你也要坚强……”望着女儿苍白却努力微笑的脸庞，谯爱华为自己曾经有过放弃的念头而自责不已。就在那一瞬，她下定决心：只要自己还有一口气，就不会放弃女儿，哪怕只能让女儿多活一天！
见谯爱华夫妇救女心切，兄弟姐妹两千、三千地凑。几天后，25000元借款打到医院账上。玉霞开始了治疗。奇迹
“教授说我创造了奇迹，这套治疗方案在我身上效果非常好。”
为让女儿保持乐观，谯爱华夫妇一直小心隐瞒着病情：“只是重感冒，把病毒赶跑，就可以出院了。”看着女儿每天灿烂的笑脸，谯爱华一直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
“其实，我早就知道自己是啥病了。”玉霞的话让谯爱华夫妇吃惊不已：化疗不久，她就看到了床头的病历卡，上面写的根本不是“感冒”。为什么一直没问过？玉霞说，她不敢问。她知道，电视里，一般是癌症才会瞒住病人。“我不想知道卡上写的‘噬血细胞综合征’代表什么，我担心这种病比我想象的更严重。”病魔似乎让小玉霞突然之间成熟了，这些话怎么听也不像出自一个十二岁孩子之口。
“完了，我要死了！”玉霞说，这是她看到病历卡后第一个想法。过一会，她又想，如果救不活，早点走了也好，爸爸妈妈还年轻，他们可以再生一个。
孩子毕竟是孩子，绝症的阴影并没一直笼罩着玉霞。经过半月化疗，她的体温已恢复正常，病情明显稳定。说起自己的病情，她比父母还清楚：“教授说我创造了奇迹，这套治疗方案在我身上效果非常好，以后的病人都可以按这种方案治疗。而且，这种方案更便宜。再化疗两月，我就可以出院了。如果不反复，一年左右就可以稳定下来。那样的话，可能就只需10万元治疗费……”
为避免受伤，玉霞每天不能出门，只能呆在病房。于是，上六年级的她又发挥起“老班长”特长，每天给小病友讲故事，带小病友画画。
但玉霞也有很多不满：化疗让爱美的她掉了不少头发；她很想念老师和同学，但每次同学提出到重庆看她，她又不敢答应：“他们都在农村，条件不好。来一趟，要花车费，还要吃饭、住宿，家里承受不起。”
看着玉霞又变得活泼，谯爱华暗自庆幸自己的决定。庆幸之后，她又陷入忧愁：第一个疗程用光了借来的两万余元；第二个疗程，是玉霞所在的万州白土小学的7000元捐款。如今，捐款只剩下几百元，明天的医药费在哪儿？谯爱华焦虑不已，但看着女儿日渐红润的脸庞，她说：“玉霞说得对，要坚强……”
记者 张一叶 摄影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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