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桥谈香港文化 |
文化是不分国界,没有鲜明的地方或者地域的概念
主持人:这可能是表面表现出来的,还有一种,我们提到香港这么多年是混合的文化,中、西都有,但没有融会贯通,没有自己的核心价值体系,这点有没有改变,现在的文化精神是不是依然这样?
董桥:有的人可能会觉得香港这块土地是回归了,人心还没有回归。而香港来说,你说有一个中心思想吧,他不会有的,因为过去英国人殖民统治时代,是英国教育和中国教育混在一起,广东话教育和英文教育,中西混在中间。
主持人:但是会比较晚一点,会不会担心没有文化的责任,比如儒家传统讲要保留什么,传承什么,会不会有缺少文化责任。
董桥:看过余英时先生写的书吗?我们交往很多年,讲历史,我看当代余先生是最著名的思想家,像他这样的人写一些书来,比如香港人有一百人的话,不可能一百人有80个人看余英时的书,可能是一两个,有一两个看余英时的东西,连续下来。不是余英时是对中国历史的构想或者反思完全是对的,不过余先生的关怀在香港越来越少了,这是我比较担心的个。余先生当年在香港教过书,他在香港读书,新亚书院,中文大学前身有一个新亚学院,那是钱穆先生开的,后来,新亚书院并入中大,钱穆走了。余先生是钱穆的学生,那个时候很多是大陆过来香港的,那个时候在香港的知识分子关怀对中国文化,对中国历史的关怀会比现在浓,比现在强。因为文化捍卫传统不会有,应该不会有,而且不应该有,越是广大的自由越好。你不能不接受外国的东西,不能不接受外国的资讯,那就很麻烦了。我非常开心大陆的多大年纪,随便写一篇东西都很通顺,就跟讲话一样,你们用国语对白,香港不是这样的。
他从小就没有这个,回归非常积极,非常乐观,而且非常高兴的一件事情,就是香港会讲国语,开始学讲国语。像我们这种人,我从台湾来香港,那是1965年,那个时候不懂广东话,大家都讲广东话,必须得学。那个时候50年代、60年代,从大陆过来的作家,都不讲广东话,他们还是坚持讲国语,讲一些带有各地方言味道的国语,然后我们慢慢就学讲广东话。
香港关怀文化的程度还不够
主持人:按说广东话也可以把这些都融合在一起,南来北往的人,但是感觉这么多年,香港的文化一直在流动,很多名人都来停驻过,但似乎都是过客,来了又走了,没有留下什么东西?
董桥:香港大学没有认真想一想该怎么保留过,朱光潜先生来了,陈寅恪来了,孙中山不用说了,张爱玲也是在香港大学读过书,许地山在香港大学做过中文系主任很多年了。这些大陆文化人,知识分子在香港留下的脚印,香港不珍惜,我觉得很奇怪。
主持人:是香港不珍惜,还是有些客观因素决定了这些人文的思想留不下来?
董桥:还是人的因素,假如香港大学的校长假如他想把这些东西留下来做纪念,可以做成。香港政府不会反对。第二香港政府里负责文化的一些高官有没有这样的视野,那也是一个问题。别的不说,就说文化,香港这些东西都还没有做,这些东西都应该做。回归之后更应该做,因为已经不是殖民统治了,英国已经走了。包括英国以前在香港大学教书的著名教授,那都是很重要的人物。这些有地位的,有成就的文化人,不论他是中国大陆的,是英国的,都应该在港大有一些东西纪念他们,这个在文化上面的思考,香港是很不够的。回归之后也没有这种想法,是相当遗憾的一件事情。
主持人:所以内地很多文化人会说香港是文化沙漠。你也这么认为吗?
董桥:我当然不认为香港是文化沙漠,香港其实不是沙漠,有很多东西在那里生长,可是没有人理。下雨了,花草自然开起来了,没有雨,干了,就让它死掉,让它自生自灭了,它不是沙漠,是没有人理,没有人关怀这个事。
主持人:这个有点像不在妈妈身边的孩子,没有人关怀他。
董桥:它也习惯了,你让它规划成中西也很难,也不用说让它完全需要回归中国文化,问题是关怀文化的程度还不够,这个就很遗憾,包括关怀西方文化,关怀中国的文化,这个还是要做。
主持人:但是还有金庸、董桥、陈冠中等等的香港文化人。
董桥:有时候想我1965年来香港,那个时候我二十几岁,来了香港学广东话,在英国呆了8年,再回来在香港呆,因为没有其他地方去了。香港好在让你自生自灭,没有人管你,总之你不犯法就行了,自己喜欢怎么做,生也好,死也好,都不管。西方的文化也有,当然没有英国那么好,没有美国那么多。资讯的沟通很自由,完全没有任何地围墙在那里。资讯爆炸,这些东西对我们这些读书人来说最吸引人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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