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美病人

　　有时候翻翻热门的女性时尚杂志，都会觉得唏嘘。比如最近几期《25ans安》的封面：“香水费洛蒙”、“包法利度假”、“蒙娜丽莎唇妆”、“德纳芙时装风”……一个小巴黎———我的意思是，国内微缩景观公园里的那种“巴黎风情”———分明跃然纸上。

　　也许有人不了解这本杂志，也许有人正在热烈追捧它。在我看来，《25ans安》值得作为一大批同类杂志的代表，被审视、被解剖。还是有必要先介绍一下：这本杂志进入中国就快3年了，落户在杭州，东家是国际出版巨头桦谢集团，一直致力于“中西合璧、亲切与美感兼具”的定位。通俗地说，就是在国内市场欧美大刊和日系杂志两分天下的格局中，别出机杼要将前者的大气魄和后者的实用性合二为一。

　　在这个资讯爆炸的时代，女性时尚杂志究竟为读者提供了什么，是视觉轰击、物质诱惑还是精神食粮？它所迎合的，是潮流、读者还是广告商？它真能那么底气十足地引导某些名为“前沿”的东西吗？

　　看看《25ans安》，去年秋天的全面改版，从主编到班底，从定位到选题。这固然可视做桦谢对其厚望拳拳，但换个角度，跟另起炉灶办本新刊有什么区别？国内市场本就是这定律：一个刊号，屡屡变脸，若不能在广告商的心理期限内变出个模样，只能大手术伺候。我不否认，改版后的《25ans安》变厚了、变贵了、变得华丽而醒目了，这应该是“瑞丽系”挖来的主编宋娟和若干个总监努力要实现的模样吧。

　　没错，执掌《瑞丽》的时候，是有不少读者钟情宋娟的卷首语，但那样的文字只有在路线模糊、广告堆砌的《瑞丽》上才算出挑，是用来给《瑞丽》锦上添花，不是给《25ans安》雪中送炭的。宋娟的感情够细腻，新刊摊子铺得够大，而她和她的团队致命的弱点就是：相对于这般声势，她们的世界其实太……狭小了。

　　“生得好又嫁得好、外语比中文流利、在外能张罗大生意、心灵还富足充实”———这样的女性如今是《25ans安》的标杆。而这种标本式的完美到底是不是人物本身？比如这本杂志写胡因梦，如何在她最满意的一部电影《海滩上的一天》里，用德语给自己配音，完美塑造了角色云云。看得出，编辑有多么得意“用德语配音”这个细节，这是她渲染“大美女同时也是大才女”的最有力佐证，几乎就是为引发读者“哗”一声的羡慕而设置的。而看看胡因梦的自传，“德语配音”一节，她特意幽默地自嘲那是“白雪公主”程度的德文，勉强有说服力而已（胡是辅仁大学德文系肄业，从未以自己仅学了2年的德文为傲过）。又如美发界名人罗美宝，杂志采用这样的调调介绍其生平：“美宝在马来西亚出生，在纽约度过成长期”，读后估计没多少人会否认，这是个不费吹灰之力悠游世界的富家千金。然而在央视《人物》栏目做的专访中，美宝娓娓道出的却是出身小市民家庭，尔后又语言不通、孤身一人，在纽约从底层做起的艰苦经历。交代一个事实的方式有千百种，不歪曲事实，不代表呈现出了事实的本真———这已经足见杂志秉持的是怎样一种价值观。

　　《25ans安》说过要带领读者“喧嚣路上抵达"安"的境界”，为了这份表面上的宁静婉约，它用力过猛，概念过多，越来越像“小白领”版的《时尚芭莎》以及这个奢侈品畸形扩张的杭州。不过也许这正是它想要的，也是国内大多数女性时尚杂志跳不出的多舛命运。

　　“时尚”旗下的少女刊物《娇点》消失了。其主编杨心远致力的本土化没能成功，这本贴心而不琐碎，娱乐而不八卦的杂志，最终没能凭磊落坦荡、毫不造作的风格拿下应有的市场。Conde n ast的《SELF悦己》继《VOGUE》之后高调抢占山头了。宣传气魄之大能把多数没有外刊撑腰的本土杂志活活气死，结果却越办越像又一本《COSMO》。它大肆宣扬的“身心灵快乐”跟真正的快乐尚有距离，更遑论更高层次的幸福呢？

　　我知道，有很多女孩是把读这类杂志当做一门课的，而且还是宗教徒“日课”那种虔诚。然而“天使面孔、婴儿头脑”算不算杂志的一种病入膏肓？最典型的时代病人，或许就是这一叠叠精美的铜版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