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飞云南听歌(图)

乐观幽默的程十发

　　简庆福摄

　　程十发先生走了。他去的天堂里会有故乡松江的四鳃鲈、云南民歌《小河淌水》……想必还会有中国画坛的历代前贤在迎接他的到来，听他风趣而睿智的言谈。他的一生，有太多的故事值得人们回忆，在此只能撷取几个。

　　7月17日晚6时58分，在华东医院的监护病房内，86岁的国画大师程十发心脏永远停止了跳动，安详地与世长辞。画坛巨星陨落，这是中国美术界尤其是海上画坛的巨大损失。上海中国画院名誉院长程十发是当代海派艺术集大成者，当代中国画坛之大师。他从艺60多年来，创作了大量具有广泛影响的书画作品。他的艺术创造，大大拓展了中国画的审美空间，丰富了中国画的表现手法，对中国画的发展产生了深远影响。

　　1921年4月10日程十发出生于上海松江县城外岳庙镇莫家巷。取名潼，小名美孙。1938年，他进上海美术专科学校攻读国画。1939年，教师李健以“一程十发”典故，为其取字“十发”。1949年，入华东人民美术出版社任美术创作员。创作了年画《反黑田》以及大量连环画和插图，如《画皮》、《聊斋志异》、《孔乙己》、《召树屯》、《阿Ｑ正传》以及为《新民晚报》创作的连载《胆剑篇》等，影响广泛，深获好评。

　　1957年，程十发调入并筹建上海中国画院。赴云南采风，从此开创了国画创作的新天地。国画《歌唱祖国的春天》获得首届全国青年美展一等奖。1979年至1981年，杭州西泠印社先后出版《程十发书画》一至九集。1984年，任上海中国画院院长。十发先生是艺术界“德艺双馨”的榜样。他的高风亮节有口皆碑。在任上海中国画院院长期间，他以数十天创作的绘画精品换得十多套住房，解决了20多户职工家庭的住房困难。1996年，向国家捐献个人收藏宋元明清珍贵书画精品122幅，受到上海市政府嘉奖。

　　重情之人

　　晚年的程十发，记者每次去拜访，他几乎都要说到老家松江。说的时候，神情满是眷恋和骄傲。8岁时，父亲去世。母亲靠在农村出售祖传药膏维持生计，家境贫寒。程十发学画十分艰苦，连纸都买不起，包药的纸都被他画得满满的。没有电灯，他在昏暗的油灯下临摹珂罗版的古画。十年寒窗下来，他的眼睛就近视了。

　　上世纪50年代，程十发的夫人身体不好，经常住院，医药费很贵，程十发只能日夜赶画连环画。据他女儿欣荪1994年撰文回忆，《胆剑篇》的连载就是这样画出来的。当时，每当《新民晚报》一刊登他的作品，他第二天拿到稿费就去医院付医药费。因此，程十发的眼睛越来越近视了。

　　“月亮出来亮旺旺，想起我的阿哥在深山……”在程十发住院期间，这首幽婉的云南民歌《小河淌水》，几乎天天都会在他的病房里响起。每当这时，躺在病床上的十发先生脸上会露出孩子般兴奋的神情，静静地听着。有时也跟着唱片哼上几句。一次，家人问他是否再唱一遍。他说：“不好多唱，多唱心里会难过的。”

　　1957年春，他到云南德宏傣族景颇族自治州写生。云南的每一棵树、每一朵花、每一个姑娘、每一个小伙，都让他怦然心动。程十发曾回忆：“在一次晚会上，一个端庄秀丽的芒市小学的女学生进入我的眼帘，她的形象正符合我《召树屯》连环画中孔雀公主的模样，我就请她当模特儿……”数十年后，这个当年的女学生还曾来上海探望过十发先生。

　　他以《小河淌水》为名创作的一幅画成为他的代表作。在云南的天地里，他找到了自由表达自己真性情和真笔墨的灵感。找到这个突破口后的程十发，艺术顿开新貌，影响中国画坛至今。

　　晚年的程十发对云南魂牵梦萦，但他已无力再去那个美丽神奇的地方了。聆听和哼唱《小河淌水》成了他唯一的慰藉。有一次记者亲眼见他听《小河淌水》时泪盈双眼。他喃喃地说：“我想去云南做和尚。”问他为什么？他沉默了一会儿说：“我老了。”

　　现在，十发先生自由了。终于摆脱了病榻的他，想必会去云南的。

　　斋名反映生命历程

　　程十发一生中多次给自己的画室起斋名。不同时期的斋名，反映了他的艺术历程。

　　上世纪50年代，程十发成为新中国的美术工作者。他过去学的是传统国画，而在连环画、年画创作过程中，他深感自己写生技法不够，于是奋起用功学习西方素描，并深入生活写生。这时，他给自己起的斋名为“步鲸楼”，即步明代写实画大家曾鲸后尘之意。上世纪60年代，他的连环画、年画创作进入了成熟期，又调入上海中国画院从事国画创作。他一方面要探索如何进行艺术创新，一方面为应对“三年自然灾害”造成的经济拮据而拼命画连环画、插图来养家糊口。深感时间不够用，于是重新起斋名“不教一日闲过之斋”。

　　上世纪80年代，程十发的国画创作达到炉火纯青的境界，闻名海内外，求画者络绎不绝。程十发又改斋名为“三斧书屋”，调侃自己不过是程咬金三板斧。因觉“斧”字有刀光剑影，遂改为“三釜书屋”。“釜”乃锅也。不知者问“三釜”之意，他笑答：就是国家、集体、个人三口锅呀。后来，他在松江建了一栋小楼，作为躲避闲人杂事、静心作画的去处。那里远处有佘山，院内有竹子，他名之“修竹远山楼”。凡见有此斋名章的画，都是在那里画的。

　　2000年后，十发先生身体日渐衰老。2002年，他安装了心脏起搏器后出院，住入程家桥新居第二天，题打油诗一首：“今日重回程家桥，风光依旧宅门高。而今借重三板斧，老朽耄矣让尔曹。”又过一日，他为自己题写斋名：“三釜老屋”。

　　著名滑稽演员王汝刚说，程十发有智慧，有幽默感。“记得有次我和他说，曾在剧场碰上几个越剧迷，每个人都带块毛巾，就问她们看戏为什么还要带毛巾，一位老阿姨告诉我，那天演《祥林嫂》是苦戏，要掉眼泪的，我说擦眼泪带条手绢就行，带毛巾干吗？她说眼泪太多手绢不够用。果然，大幕一拉开，戏还没开唱，老阿姨们一听到音乐就泪如泉涌……听到这里，程先生很噱地来了一句：这倒是"音乐喷泉"嘛！当即笑倒一片。”

　　（摘编自《新民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