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狐网站
搜狐 ChinaRen 17173 焦点房地产 搜狗
搜狐新闻-搜狐网站
新闻中心 > 综合 > 四川日报

察尔瓦上的那朵冰花(图)

  ———优秀共产党员、军转干部林强与凉山“麻风村”的故事

  我心中有一朵花,没有芬香,没有色彩,是无数冰晶凝结的冰花。———摘自林强作品集

  “看,他们都有孩子了!”日列么牛外是“麻风村”第一个嫁到山外的闺女,已有了孩子。林强两次去安岳看她。村民看到林强拍的日列么牛外夫妇的照片,又惊奇又兴奋。本报记者王云摄

  本报记者刘成安谭江琦张宏平孙琳7月,是隐伏在大凉山中的金沙江河谷最闷热的时节。

  一群人在一片玉米和烟叶地中,拆除一座小屋。小屋的主人阿聪尔聪摔死了,村民们不愿让他最亲的人———也是全村的亲人———林强再次触景伤情。“阿聪大叔你怎么就走了

  呢!”3个月前,林强在小屋前的呼喊,让这群

  捱过了麻风病痛的人心痛。


  林强又来了。2007年7月15日,他第10次走进大凉山深处,走进一个许多人避之若魔的“麻风村”。

  还是那条路,还是那群人,人群中没有阿聪尔聪。

  仿佛知道村民的心思,林强没有去阿聪尔聪家,只是独立村头,如一棵树指向天空,久久地、默默地望着那个方向。

  这个人在想什么?是什么力量使他和这条路、这群人难分难舍?

  看到这群穿着察尔瓦的人,他就想起18年前那朵冰花,那朵一想起心灵就得到净化的冰花。他在改变这群人命运的同时,也改变了自己的人生。他几次让人涂掉山崖上那些感激的心里话,可他一走,这群人又把心里话写满山崖。

  林强的心中,有一朵美丽的花。

  1987年深秋,在海拔4000多米的一个崖洞,喜欢摄影的林强守候贡嘎山日出。他的彝族向导缩起身子卷紧察尔瓦(彝人常穿的羊毛披风)挡在洞口,说什么也不肯往里面挪一挪。天亮了,走出洞口的林强突然看到一朵冰花,由无数冰晶凝结而成,晶莹剔透犹如婴儿眼神,紧贴在向导的察尔瓦上。原来,夜里的风雪好大,这个彝族小伙子用身体为他挡住了整夜的风雪。

  从此,那朵察尔瓦上的冰花永远印在林强心中。

  18年后,林强走进另一座大山———大凉山。山的深处,生活着与世隔绝的一群人,他们也穿着察尔瓦。

  林强第一次听说凉山州布拖县乌依乡有个“麻风村”,是在2003年。

  “麻风村”彝语叫阿布洛哈,意为人迹罕至的地方,三面是万仞大山,一面是飞流急湍的深谷。这里生活着67户177个村民———一群曾经的麻风病人和他们的后代。

  麻风病?过去一旦染上这种由麻风杆菌引起的传染病,轻者皮肤麻木、毛发脱落、感觉丧失,重者鼻塌眼瞎、手脚畸形。上世纪六十年代,当地政府把病人隔离集中治疗。但是,病好了,人却难被外界接受,只能繁衍生息在与世隔绝的苍莽群山中。

  最贫穷的地方往往有最美的风光。摄影家的好奇驱使林强想走进这个神秘世界。几次到布拖,就连除夕也守在布拖,然而,没人敢带路。直到2005年3月,才找到一个胆子大的人。

  用了两年时间,年过半百的林强终于踏上了一生中最艰辛的路。他没有料到,这条路和这条路连着的“麻风村”将改变他此后的人生。

  这哪里是路啊!入村的路从2650米的阿布采洛山口直落海拔700米的峡谷,坡度超过60度,一边是万丈深渊,一边是绝壁。最窄处只够放下一双脚,连牛肚子也绕不过,人畜摔下悬崖,尸骨都找不全。

  5个多小时后,拖着瘀肿的双腿和4个充血的脚趾,林强成为第一个走进“麻风村”的外乡人。

  时间在大山深处凝固,眼前像一幅陈旧的黑白照片:土房、窝棚、衣难蔽体的老人、赤脚的孩童……尽管当地政府每年要给救助,但“麻风村”的极度贫困仍然超出林强想象。村民们的屋子十分简陋,十有八九席地而睡,日出而作、日没而息,耕耘着从石头缝里刨出的500亩薄田。这里还保留着人民公社时代的分配制度,一个壮劳力每天记10个工分,值4角多……

  首进“麻风村”,林强住了4天。4天都在震惊中度过,夜夜失眠。

  离开时,林强留下了全部生活用品,始终不忍、不敢回头看一眼。他问向导,假如你得了麻风病怎么办?“自杀!孤单太可怕了,没有亲人,没有关爱。”向导的回答让林强又一次震惊。

  没有亲人!没有关爱!

  这话让林强心痛。回成都后,他老是梦到那一双双无助的眼睛,像一道道等待包扎的伤口。

  “既然遇上了,我就有责任了,否则睡不着觉,良心要受折磨。”

  二次进村,林强特地穿了大码鞋。但路实在太陡,不得不用脚趾狠狠抓地,结果,指甲嵌进肉里,血流不止,只好把鞋尖剪开一个洞,让大拇指亮出来。这次,花了8个多小时。

  两进“麻风村”,这条路让他疼痛的不只是双脚。“你们不能一辈子走这样的路!”林强把2万元修路款交到村主任吉列史尔手中,1万元是自己的私房钱,1万元是朋友凑的。

  村主任啥时见过这样一笔“巨款”!他托人写了按期修路的保证书,保证书上还留下25个村民的手印———山里人用这种朴素、直白的方式向一个好心的山外人承诺。

  路宽了,林强沿着这条路进进出出,给这个大凉山中孤儿一般的山村带来数不清的“第一”:第一个吃村里饭的外乡人,帮忙修第一所学校、第一间厕所,送来第一台发电机,升起第一面国旗……

  村会计吉列拉火珍藏着一个“作业本”,上面记录着2005年3月以来林强带来的点点滴滴,小到学生的一块橡皮擦,大到电视机。记录着林强的每一次“麻风村”之行,包括2005年11月的一个风雪夜,林强在“麻风村”过彝族新年的事———这也是“麻风村”历史上第一本“大事记”。

  村民们的心沿着这条路向山外伸展,年轻人可以大起胆子去镇上看世界了。

  我们在这条路上看到一块石碑,歪歪斜斜的碑文记录了林强和路的事。村主任说:“这是全村人为林处长立的。”

  沿路而行,山崖上写着好多感谢林强的话,村民用这种最直接的方式感谢恩人。林强几次让人涂掉,他一走,村民又托人写上了。

  一个做事从没想过留名的人,名字写在了“麻风村”村民的心中,写在大凉山的山山岭岭。

  “我只是一个平凡的人,做的只是一些平凡的事。”当共和国的旗帜第一次在这个山村升起,升起在这个山村的第一所学校,他为这不平凡的一刻落泪了。冰花平凡而普通。但是,最平凡的往往是最伟大的,所以,理想与信念在平凡中闪光;最普通的往往是最难做到、也是最难做好的,所以,普通最能展示崇高。

  发现苦难,一次次按下心灵的快门;帮扶贫弱,一次次伸出真诚的双手。

  论苦,全村没有比阿聪尔聪更苦的。64岁的老人独居在没有门的茅草棚里,双手因麻风病而蜷成拳,穷得买不起一件衣服。

  林强与阿聪尔聪的缘分,早在进村前就已结下。从当地教育局拍摄的照片中,林强一眼记住了这个瘦弱凄苦的身影。第一次碰上裸着身子的阿聪尔聪,林强心酸地脱下衣服给他穿上,又送去生活用品,还出钱帮他盖了新房。

  阿聪尔聪告诉林强,解放前他舅舅得了麻风病,全村人凑钱买了头牛,请他舅舅吃了三天,然后就用那块牛皮把舅舅缝进去,抬进山里活埋了。“我能活到现在,有房有地,知足了。”老人对死亡的超然让林强有种不祥的预感,每次进村都要去陪陪他。和林强交上朋友后,老人精神好多了,还梦见自己结婚生子———其实,他一辈子没沾过女人。

  一天,阿聪尔聪对林强说,你送的手电筒坏了。“好,我买新的来。”4月,林强如约而至,但总在门前等他的阿聪尔聪却永远失约了。

  一个月前,老人走夜路摔下了山崖。

  “你怎么走了,我们说好要再见面的啊!”“如果早点把电筒送来的话……”自责和悲痛唤不来老人的回应。林强把两把崭新的手电筒放在门前,阿聪大叔,在另一个世界里,你的路还那样暗么?

  村民的孤老残疾和近亲繁衍导致的新生残疾让人泪落,但更让他揪心的是村里的第二代、第三代。他们很健康,能负重上百公斤在山路疾走,却不认识一个字。看到早该上学的孩子整天放牛羊,林强很着急。

  光有钱物就能真正改变这个村的命运?身为省教育厅处长的林强太了解知识的重要了。

  林强四处奔走,县政府从紧巴巴的财政里挤出20万元建村小。他又自掏腰包贴补教师工资,阿什吉日和拖觉色子老师来了。

  2005年9月15日,学校开学的日子。校名叫林川小学,意为山川丛林中的学校。林强把积攒的3万元稿费和朋友资助的财物共7万元捐给学校,还担任名誉校长。6岁到16岁的34个孩子坐进课堂,全村人把学校围得水泄不通。

  他亲手给学生背上书包,里面都装有一份礼物:水彩笔和铅笔;他拿出从成都带去的国旗,用竹竿升起,村子第一次飘扬起共和国的国旗。

  孩子读了书,就能变成雄鹰飞出大山!山里人又感激又兴奋,第一天杀了一头牛,第二天杀了羊和猪,每家每户都分到了肉、大米饭和土豆,几十年没这样热闹过。

  “那一刻,我明白了什么是幸福,我再一次流下眼泪。”

  玉米地里辟出的操场上,单杠是用树干做的,拔河也只能用树藤。但在林强心中,这是世界上最美的运动场。

  只有来到“麻风村”,你才能真切体会到林强对这里的感情有多深!

  村里年纪最大的人———吉斯么尔作有一件心爱的短袖衬衣,白底开蓝花,林强送的,全村每人都有林强送的衣服。“80岁了也没穿过这么好看的衣服。”她从夏天穿到秋天,冬天也舍不得脱,就套在冬装外面。见到记者,大娘颤着手从塑料编织袋里取出一个布袋,然后解开一块层层包裹的布,最后捧出两张照片。这是林强拍的,她穿的正是那件美丽的衬衣。“一辈子没照过相,没有穿过这样好看的衣服,快要入土的人了,才照了第一张相啊!”

  去年夏天,“麻风村”遭大旱,地里的玉米杆子都能点燃。“林强听了心里急啊。”布拖县民政局联系“麻风村”的阿什俄日回忆:那段时间,林强天天给我打电话,要我告诉村民,他一定会来的,不会让大家饿肚子!后来,林强在成都买了4000公斤大米,还收集了1000多册书籍和100多套衣服,连同家里的DVD、彩电,亲自押车送到村里。

  林强一直记得在村民家里吃的第一顿饭。那天,在麻风病患者较多的三组,一位拄着拐杖的老人找到他,怯生生地说要请他去家里吃饭,还反复问:“你能来吗?”“来!”这一下可忙坏了老人,全家人一整天都忙着杀鸡煮菜。那顿饭,老人一家像过年,老人不停地说:“几十年没有人和我们一起吃饭了!”

  出村的路崎岖陡峭,给我们带路的村民且沙牛日突然停下来问记者,“你是城里长大的吗?”“城里没有这么难走的路吧?”

  沉默半晌,他说:“林处长是个好人。”

  好人做好事,上善如水,大爱无声。

  他有一颗冰花般纯净的心。他说,共产党员首先是人,没有人性怎么谈党性?正是人性的美好与党性的崇高,使他将自己的生命与这个山村融合。他不愿意接受采访,是怕媒体“拔高”他;促使他接受采访的理由,是想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个山村、帮助山村里的这群人。

  第一眼见到林强时,16岁的尼吉尔鬼想,这叔叔真怪,穿的衣服那么多包包(摄影背心),头发长得像女娃娃。

  坐在记者面前的林强,脸被高原的日光晒得黝黑,格子短袖衫、洗得泛白的帆布短裤、运动鞋,不时拨拉着长发叮嘱我们:千万别“拔高”。

  留长发不是因为爱好摄影而装酷。林强头上有两个旋,睡一觉起来就是一头乱发,索性留长,水一抹就规整了。无论在教育厅当处长,还是担任省语言文字工作委员会办公室主任,工作性质决定林强要常跑基层,上山下乡很方便,一头长发不用常进理发店。

  据说,头顶有两个“旋”的人特别犟。林强参与操办在四川举行的全国第六届大运会,不少东道主都爱花钱请外援争团体第一,他偏不:把钱用在场馆上,名次该怎样就怎样。那次四川只得了团体第四,但有了20多个运动场馆。

  成为先进典型后,林强开始犯愁:我这长头发怎么办?

  他大着胆子问省领导,剪不剪?领导笑了,“先进”就不能留长头发?就这样,林强披着长发走进了全省先进典型报告会,又走进了7月13日省委授予他“优秀共产党员”称号的表彰大会。

  表彰大会前,省委书记杜青林、省长蒋巨峰等省领导会见林强。见林强穿件普通的黄T恤,球鞋沾有土,工作人员建议,是不是马上给林强买件正规点的新衬衣来?但建议被否决了。

  其实,许多人会前都担心,成了榜样,长头发会不会剪掉?结果,人们看到,坐在省委书记旁边的林强还是人们熟悉的长发。

  报告出乎意料地成功,人们用掌声和热泪认同了这个没有任何豪言壮语,却足以打动任何人的演讲。一位本想上厕所却一直憋着的观众下来对林强说,你这人实在,这样的先进我愿意学、也能够学。

  真实的林强真正赢得了人们的尊重。他对我们“坦白”,最早对“麻风村”也有恐惧,毕竟是一种厉害的传染病啊。悄悄找来书籍看,还请教过专家,才“麻起胆子”去的。妻子在家中看他留下来的书,越翻心越慌,后来看了照片就更慌了,悬着心打电话:“你拍就拍吧,干嘛还跟人手牵那么紧?”

  林强和“麻风村”的故事渐渐传开了,但林强顽固地拒绝记者。今天,聚光灯下的林强则坦率、风趣地道出接受采访的好处:让“麻风村”出名,就有更多的人来关心他们了。

  现在,关心“麻风村”越来越多了,但林强又高兴又忧虑。他给老家的母亲打电话:“搞大了,事情搞大了。”他担心的是,村民无法一下子适应和应对来自山外的、那么多的人和事。

  林川小学厨师吉联史日心很细。他发现,林强初次进村,吃的是自带的方便面和水,不碰村里的碗筷。从第二次起,他的包越带越多,却再没装过干粮,全是给乡亲们的东西。“我们吃什么他就吃什么,就像一家人。”

  当了十几年处长,林强没官架子。基层教育系统的同志说,没见过这么好打交道的省直机关干部,我们去成都看他,只带点苦荞也不怕寒碜。

  在村里,我们注意到一个特别的女人。她远远地在斜坡上望着我们,似乎很好奇,却不靠近。“那是吉吾么奋扎,不大敢见生人。”村民告诉我们。

  尽管林强作了心理准备,第一眼见到吉吾么奋扎时也“毛骨悚然”。麻风病的后遗症令她全身溃烂,满脸黑色疤痕,自卑的她用头巾包住脑袋。林强到她家去过不止10次,安慰她麻风病是完全可以治愈的,给她送生活用品、敷药,治愈了溃疡。现在,吉吾么奋扎告别了头巾。

  “林处长还给我带了水果糖,像杉木树一样香甜。”她像孩子一样笑了,面庞上新生的肌肤泛着粉色的光。

  村主任通过翻译告诉我们:“我们和林处长语言上有隔阂,但是我们每个人都知道他的心。”

  一颗水晶般纯净的心,才会通通透透地与他人的心相映。

  记者得到一页手稿,是林强作报告时亲笔添上的几段话,其中的一段为他赢得最热烈的掌声:“做这些事的时候,自己确实没有想过因为是党员才做,如果想了才做,不是党的光荣,而有做秀的嫌疑。什么是共产党员?首先必须是好人,是好人中的尖子,我仅仅是做了一个好人应该做的事,如果用党章要求自己,应该比现在做得更好。”

  “麻风村”没有党员,但村民从林强做的点点滴滴中知道了什么是共产党员。在他们眼中,林强就是共产党!

  “他们把我的名字写在山崖上呢。除了感谢我,更多的是感谢党和政府培养了我这样爱他们的干部。他们喊的是共产党万岁啊。”———林强很自豪。

  吉斯么尔作大娘说:“过彝族年,我不敬菩萨了,要敬林处长、敬共产党。”

  是什么让他如此执着?许多事早已淡出记忆,可是,他始终记得入伍那天母亲“要感恩”的嘱托,始终记得在贡嘎山雪线孤守一所学校28年的那位老师,始终记得川藏线上那位黑夜里修车也不会拧错一颗螺丝的师傅,始终记得厅里那位擦车像擦枪一样仔细的驾驶员。当然,始终记得的,还有那朵执着地在酷寒中盛开的冰花。

  学校没盖起前,林强每次进村就住保管室,一张篾席垫在满地的玉米棒上,然后铺上自带的睡袋。半夜翻身,玉米棒就在身下来回滚,老鼠在头上叽叽喳喳蹿来蹿去。村民们过意不去,他反倒安慰:“我睡的是"大单间",有按摩床,还有"音乐伴奏"。”

  林川小学开学的三天后,正是中秋夜,山里的月亮好圆好大。林强来到麻风病人最为集中的3组,把月饼分给坝子里的村民吃,还点起蜡烛,牵着患者的手在翻译帮助下拉家常,说山外的事。那一晚,大家生平第一次吃月饼,吃得好香,很晚了也不愿离去。林强那种执着劲,让同行的布拖县教育局干部舒和平很感动。

  林强和“麻风村”的故事传开后,大家最佩服的也是林强的执着。

  是的,做一件好事并不难,难的是一辈子做好事。许多人都做过好事,但像林强那样用整个身心去爱护一个特殊的困难群体,坚持不懈地做一件很苦的好事,难上加难。

  是什么让他如此执着?

  这是媒体问得最多的问题,也是林强最难回答的问题。

  走过林强多次走过的那条路,7月中旬的一个夜里,我们躺在林强睡过的林川小学水泥地上,望着青山朗月,反复想这个问题。

  林强说,我不是生来如此,许多人、许多事净化了我的心灵。

  林强的半生命运,系在一双奔走不息的脚上。

  受家庭出身的拖累,少年林强在孤独中学会奔跑,一直“跑”进部队体工队,还破了全军十项全能纪录。林强过去在体工队的教练范东生说,林强先天体质不算出色,但他有一股拼劲、韧劲。林强说,军队这座大熔炉里,部队首长勉励我要做到人民军队爱人民。军队那种特别能战斗、特别能奉献的精神教育了我,长期的军队生活培养了我坚韧不拔、永不言败的军人本色!

  林强一直记得入伍那天母亲的叮咛:最苦的时候党和军队收留了你,要感恩,有能力时多帮助别人。

  他给我们讲了吉嘎老师的故事。一个叫吉嘎的老师在贡嘎山4000米雪线上,一个人守候着一所学校,一守就是28年。一次偶然的路过,成就了一段20年的交情。“吉嘎老师让我懂得了什么是坚持。”

  他说起省教育厅的司机肖师傅:执着地当一名好司机,擦车像擦枪,用了十几年的车还有八九成新。肖师傅当兵时在西藏开车跑樟木口岸,两个战友牺牲在路上。林强后来去过那儿,没有墓碑,代肖师傅向英灵们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还有川藏线上修车的白师傅,在黑夜修车也从不会拧错一颗螺丝,最后一滴汗也留在修车台上。

  当然,还有那朵察尔瓦上的冰花。“十几年过去了,虽然我到现在也没有弄清他的名字,只知道他姓刘,但那朵察尔瓦上的冰花却永远印在我的心中,不断净化我的心灵。”

  在妻子袁文华眼中,体重80多公斤的丈夫身板像座山,他最爱的也是山。无论身披戎装还是转业到省教育厅,工作之余,酷爱摄影的林强总用双脚丈量大山。

  山上除了风光还有什么?“还有人!”

  翻阅林强的摄影作品,很容易发现,他的前期作品多为自然风光,后来的镜头更多地转向人。尤其是贫困地区的困难群体,是他镜头中最执着的焦点。他拍雪山上的学校危房、拍革命老区的孩童,良知、责任、人文关怀装满镜头。还为艾滋病儿童引来了联合国的援助资金。

  同为“麻风村”的照片,最初表现的是贫穷,画面上是麻木的面孔;后来照片上的人,充满淳朴的笑和对未来的希望。林强摄影界的朋友说,那是因为快门和焦点之间有了感情啊。

  10进“麻风村”的执着,传出大凉山,感动了无数心灵。但林强总是说,“麻风村”这件事让我碰上了,如果别人遇上,可能比我做得更好。

  去年秋天,林强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我向你致敬!你一个人做这些事太难了,我们能为你做些什么?”电话的那头是成都市委书记李春城,他正和万科董事长王石聊起“麻风村”。后来,万科捐赠了发电机和柴油,山村的黑夜第一次被电灯照亮。发电那天,全村像过节,村民都看呆了,这个东西怎么比“火把节”的火把还明亮?

  林强把李春城和王石的名字写在黑板上,告诉孩子们,不是我一个人,还有很多山外的叔叔阿姨在关心你们。学生画了许多画送给李春城叔叔,它们现在还珍藏在李春城的办公室。

  还有一次,林强要去“麻风村”,都半夜了,一个公司的老总扛了箱巧克力敲开林强的家,托他带给孩子们。

  我们得到的最新消息是:省州县已为“麻风村”作了详细规划,将接通电线、安装电视接收器、修卫生室,一座两层的新教学楼也将拔地而起,楼里还有村文化室……

  还有许许多多的人,许许多多的事,都给了林强坚持下去的力量。

  林强办公室墙上的巨幅照片是他的得意作品,拍的是生长千年不死、死后千年不倒、倒后千年不朽的胡杨。它坚韧执着的品格林强最钦佩。

  爱山的林强曾在一篇文章中写道:大山有铁一样坚硬的柔软,博大的爱来自对渺小的关注。

  这个像山的男人,在对困难群体的关注中锤炼出博大的爱。

  心有大爱,才会如此执着。

  每次去村里,那些因麻风病失去手掌的老人,会用两肢腕关节相互叩击,那是他听到过的最动听的掌声。谁说爱的付出仅仅是付出?冰花融入大地,收获的是至真至纯的骨肉深情。“我相信,如果上战场,他们会为我挡子弹。”

  “春天来了,我们几个孩子脱掉棉袄,冲出家门,奔向田野,去寻找春天。”林川小学传出朗朗书声。

  是的,春天来了。

  本报记者三进“麻风村”,每来一次,就感觉他和村民的感情又深了一层。大家对他的称呼五花八门,林处长、林爸爸、林校长、林叔叔……每个称呼都是来自心底的爱。他也能叫出每个人的名字。

  林强说,我从他们那里得到了回报,那就是心灵的快乐。

  在舒和平眼中,林强最快乐的时候是在村民中间———他拿着一叠照片被大家团团围住,每举起一张问:这是谁?那个村民就高兴地伸手来抓,像个大家庭。

  “麻风村”成了林强第二个家,他的另一个家在成都。

  林强对妻子袁文华有说不出的歉疚。这么多年,连家里的米都是袁文华骑自行车驮回来的,一次驮不了多少,每次不敢多买,有一回雨天还从车上摔了下来。

  妻子身体不好,没法陪他跋山涉水,但她是最懂林强的人。她说,“麻风村”就像林强的孩子,永远无法分开。

  资中老家林强80多岁的老母陆齐民告诉记者,这两年,林强去“麻风村”的次数比回老家的次数还多。她亲笔写下一副对联,“报党恩十进麻风村,为人民甘做孺子牛”,托记者捎给林强。

  林强不停地在家与家之间往返,那条通往“麻风村”的路是他通往精神家园的路。

  初进“麻风村”,也许是出于好奇,再进“麻风村”,也许是同情。三次、四次……次数多了,日子久了,就成了爱,一种无法割舍的爱。林强说,“起初是同情,他们需要我。后来我就离不开他们了。”

  林强对村民有多亲,林强在村民心中就有多重。不到“麻风村”,无法真正理解村民对林强的这种爱有多深。

  每次去村里,那些因麻风病没了手掌的老人,会用两肢腕关节相互叩击———那是林强听到的最动听的掌声。

  这条路,且沙牛日陪林强进出的次数最多。他告诉记者,乡亲们总让林强贴着山壁走,他们走在靠悬崖的一侧。林强来村子,孩子们要跑很远去接,见林爸爸累了,孩子就给他揉腰捶背。有一次,气温近40℃,且沙牛日就跟在林强身后,用自制的扇子给他一路扇了4个多小时,林强劝都劝不住。

  “我相信,如果上战场,他们会为我挡子弹。”每次说起这些事,林强的眼睛总是湿润的,他又想起了那朵冰花。

  “麻风村”的变化,也许是林强得到的最大回报。

  孩子们能用水彩笔绘出想像中的高楼大厦,还能用铅笔给“林爸爸”写信:“没有林爸爸,我还在家放羊,把1看成树棒棒,把7看成挖锄”……如今,有人来村里买鸡,大人就让娃娃算账。

  来“麻风村”的人多起来了,包括政府官员和军队首长。面对改变,且沙牛日或许是最矛盾的一个:他既盼着村子永远“封闭”,十几年前染上毒瘾的他从外地逃进封闭的“麻风村”,不仅戒了毒,还娶妻生子。但他又期望村子不再封闭,他盼着儿子走出大山,比自己有出息。

  修学校时,姑娘日列么牛外结识了一位安岳来的建筑工,后来嫁到千里之外的安岳。母亲没有任何嫁妆送她,出门前只送了女儿一句话:记住你林叔叔!这是“麻风村”第一个嫁出去的闺女啊!林强说不出的高兴,跑去安岳看了她两次。山外的人接纳了日列么牛外,他相信,一定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麻风村”的成年人几乎没人会说汉语,在他们激动的叙述中,我们惟一能听懂的三个音节是“林处长”。他们叫得那样顺口,“林处长”成了这里彝语中的一个新词汇。

  林川小学的第一堂课是林校长上的,孩子们首先学会了“爸爸妈妈”几个字。当孩子们回家朝阿莫阿达(彝语:妈妈爸爸)叫“妈妈爸爸”时,大人都不知道是啥意思,直瞪眼。

  而现在,我们在“麻风村”听得最多的一句话是:“他比阿莫阿达还要亲。”说这话的,甚至有白发苍苍的老人。

  从山上俯瞰“麻风村”,最醒目的标志是一面鲜艳的五星红旗。林强在开学那天用竹竿把国旗升起时,向导小伙子问:“那块红布是做什么用的?”———27岁的他第一次看到国旗。

  今天,小山村的升旗仪式还是那样简单:系在竹竿上的国旗从学生们头上轻轻拂过,慢慢升起,最后固定在一棵攀枝花树上。这棵修学校时插下的枝条,已长到几米高了。孩子们已能造出“祖国是我们的大家庭”的句子,已能把国歌唱得字正腔圆。在林强听来,这是世界上最美的歌声。孩子们在升国旗时的神情,是林强看到过的最美的画面。

  还要继续走下去吗?我们问林强。10次走进“麻风村”,第一次进村离开时,村民问林强,你还来不来?第二次还要问,后来渐渐不问了,而是说:“下次回来,吃我家的羊。”

  “他们知道,我一定会去的。”

  林强离不开大凉山,离不开那条通往“麻风村”的路,还有那里的老老少少。十多年前的那朵冰花已从他心底飞出,润泽着“麻风村”更多的察尔瓦。

  他盘算着,给学校再找位老师,等孩子们上完小学三年级,就转到外面条件好些的中心校。几个他看好的文体苗子,他想把他们弄到成都上学,好好发展。

  7岁的吉地史日是林强相中的苗子,最爱唱歌。他给我们唱起一首儿歌:

  小雨,小雨,沙沙沙,沙沙沙,种子,种子,在说话,在说话,哎哟哟,雨水真甜,哎呀呀,我要长大。……

  在歌声中告别“麻风村”,来到海拔2650米的阿布采洛山口。脚底是金沙江河谷,“麻风村”若隐若现,远处是千里大凉山。再过段时间,这里又将是冰雪世界。

  如火的骄阳下,我们仿佛看到了,起伏的大山中,那盛开在察尔瓦上的冰花!

相关新闻

用户:  匿名  隐藏地址  设为辩论话题

*搜狗拼音输入法,中文处理专家>>

我要发布Sogou推广服务

新闻 网页 博客 音乐 图片 说吧  
央视质疑29岁市长 邓玉娇失踪 朝鲜军事演习 日本兵赎罪
石首网站被黑 篡改温总讲话 夏日减肥秘方 日本瘦脸法
宋美龄牛奶洗澡 中共卧底结局 慈禧不快乐 侵略中国报告



搜狐博客更多>>

·怀念丁聪:我以为那个老头永远不老
·爱历史|年轻时代的毛泽东(组图)
·曾鹏宇|雷人!我在绝对唱响做评委
·爱历史|1977年华国锋视察大庆油田
·韩浩月|批评余秋雨是侮辱中国人?
·荣林|广州珠海桥事件:被推下的是谁
·朱顺忠|如何把贪官关进笼子里
·张原|杭州飙车案中父亲角色的缺失
·蔡天新|奥数本身并不是坏事(图)
·王攀|副县长之女施暴的卫生巾疑虑

热点标签:章子怡 春运 郭德纲 315 明星代言 何智丽 叶永烈 吴敬琏 暴风雪 于丹 陈晓旭 文化 票价 孔子 房价

说 吧更多>>

说 吧 排 行

搜狐分类 | 商机在线
投 资 创 业 健 康

茶 余 饭 后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