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杨汛午后，炎暑未消。
一名男子躺在长椅上睡着了。他在睡梦中把衣服拉了起来，露出一部分小腹。无论是他身旁两位视若无睹的保安，还是几位零星经过的顾客，都不足以将他唤醒。“百安居健翔桥家居生活广场”几个橘红色的大字，证明了长椅的归属。
这是2007年7月28日，一个周六的下午1时50分，本该是零售商们心目中“上客”的最佳时光。
在冷清的店面背后，百安居内部正在经历着进入中国市场以来的最大变故。7月22日，在中国建筑装饰协会厨卫工程委员会等建材家居行业三大协会“撑腰”之下，百安居供货商宏耐地板在上海起诉百安居拖欠货款，由此成为首家向百安居提起正式诉讼的供货商。
在此之前的两个月内，先是百安居最主要橱柜供货商之一的雅迪尔宣布由于百安居拖欠货款，在全国范围内停止向百安居供货。随后，图腾宝佳、欧韵诺维、豪赛尔等原百安居供应商纷纷响应，成为雅迪尔的同盟，并在三大协会的带领下，先后在北京、广州、上海召开新闻发布会，向社会公布这一消息。而百安居方面则以法律方式予以回击，先后起诉雅迪尔、图腾宝佳等品牌损害其名誉。
百安居——这家在中国市场拥有超过60家门店的欧洲著名建材零售企业，正处在进入中国以来与供货商之间的最严重冲突之中。这次发生在“零”与“供”之间的矛盾，有可能使百安居陷入能否在中国“安居”的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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供货商:百安居拖欠货款
7月22日，由中国建筑装饰协会厨卫工程委员会、北京市场协会家居市场分会、北京市工商联厨卫商会主办的“家居产业贯彻五部委2006年17号令暨宏耐地板起诉百安居”新闻发布会在上海召开。
在这场新闻发布会上，北京宏耐木业有限公司总裁助理宋辉称，北京宏耐木业有限公司已于7月20日向上海浦东新区人民法院起诉百安居(上海)管理系统有限公司，要求对方支付拖欠货款及违约金270余万元，并透露该案已正式立案，将于8月30日开庭审理。
“自2005年年底至今，宏耐地板通过百安居系统区域性供货总额为430万元，而我们收到百安居的汇款不足100万元，除了正常的扣点，百安居仍欠宏耐公司270万元。”宋辉表示，宏耐地板与百安居合作期间，被百安居扣除的货款高达939344元，包括广告返利费60000元、广告支持257200元、毛利补偿费408997元、毛利保证调整费38445元、家装中心返利174702元，其中前4项均为合同协议中没有的款项，而家装返利费则大大超出了宏耐公司理应承担的金额。
除了宏耐地板，上海瑞博士雨篷公司也亮相发布会，披露百安居对其公司的不合理扣款和拖欠货款行为。据该公司总经理马钰坤称，瑞博士于2005年9月进入百安居，当时百安居方面曾口头承诺，在进驻上海所有百安居店面3个月后开始计算80万元的保底销售，但到2005年12月底，瑞博士雨篷只进入了百安居在上海的4家门店，销售额才7万元，而百安居却向其扣取了共计27万余元的费用。“截至目前，我公司在百安居销售共计24万元，不仅一分钱没有收到，在百安居的账面上，我们还倒欠17万元。”
宏耐地板的一纸诉状不仅拉开了供货商与百安居“官司战”的序幕，也为近两个月以来多家供货商“倒百”的烈火上浇上了一瓢热油。
此前，在6月6日，曾经与百安居合作近六载的橱柜商雅迪尔突然向媒体报料称，百安居拖欠其1800万元的人民币货款，并宣布在全国范围内停止向百安居供货。此后，图腾宝佳、欧韵诺维、豪赛尔、宏耐地板等原百安居供应商纷纷响应。并先后在北京、广州召开新闻发布会声讨百安居，把这一事件向公众迅速揭开。
“正是因为百安居疯涨的扣点，导致雅迪尔在近两年中亏损达到200多万元。”雅迪尔总经理崔寿官表示，除了拖欠货款，百安居还要求橱柜企业必须达到保底销售额，并且返点扣利逐年增加，根据他们的统计，百安居从供应商扣点累计甚至可能高达53.2％。
中国建筑装饰协会信息咨询委员会秘书长田万良认为，如果百安居对供应商实行累计超过53.2％的扣点属实，那么这样的高扣点和拖欠货款的行为违反了五部委2006年联合发布的《零售商供应商公平交易管理办法》中第17条规定，即“17号令”(零售商不得因其提出的违反公平原则为由拖欠支付货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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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安居:供货商损害名誉
面对供应商的不断质疑，百安居先是在6月底向媒体发布了“百安居关于雅迪尔事件的媒体声明”。在该声明中，百安居表示:“雅迪尔突然单方面中断供货和售后服务，使得消费者无法得到应有的产品和服务，严重损害了消费者的利益。此后，雅迪尔更向媒体散布所谓百安居"欠款"、"合同不合法"等与事实不符的消息，严重损害了百安居的形象和声誉。”
除了指责雅迪尔没有依约向消费者提供已售出商品的售后服务之外，百安居还在“声明”中表示，自己为了“力保消费者的利益不受影响，不惜蒙受巨大的经济损失，帮助已签约的消费者退货或转用其他品牌的产品。”
“从事态开始至今，百安居始终保持克制的态度，希望能通过协商或其他合法途径解决纠纷，但雅迪尔却无视百安居的善意，四处散播不实言辞对百安居进行诽谤。为此，百安居将双方争议提交人民法院进行审理。”百安居在声明中明确了其将诉诸于法律的立场。从6月底开始，百安居分别对雅迪尔单方面终止合约，损害百安居名誉权等在法院进行诉讼。
而针对百安居违反了国家五部委去年颁布的《零售商供应商公平交易管理办法》中“17号令”的规定以及返点扣利的指责，百安居中国区企业传播高级经理徐弈在接受采访时表示，百安居是在去年5月和供应商签订的供货合同，而“17号令”是去年11月颁布的，在时间上并不违反规定。对于雅迪尔所认定的1800万元的欠款，百安居也给予了坚决否认。
至于有媒体报道百安居为了安抚其他供应商，特意出台“苹果计划”，与尚未“倒百”的供应商结算全额或部分货款，同时还提供优质摊位，协助销售的消息，徐弈昨日接受记者采访时以“不在工作时间无法接受采访”为由，未予明确置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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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场:纠纷品牌已退出
“现在宏耐地板、雅迪尔橱柜都已经断货了，您可以挑选其他的品牌。”7月28日下午，百安居健翔桥店内的地板及橱柜销售区，一位工作人员证实了“供货商停止供货”的说法，他同时表示，已购买雅迪尔品牌橱柜的消费者可以选择退货，也可以在百安居其他橱柜品牌中重新自由挑选产品。
记者在现场看到，原本属于雅迪尔橱柜、宏耐地板的销售区域已经被其他品牌所替代。“最近有不少顾客来咨询这个问题，很多都是买了这些品牌商品的消费者，担心售后服务从此没有了保障。”这位工作人员表示。
不仅是“倒百”供货商的“印记”已经在百安居中被抹去，百安居本身也受到了这场风波的影响。尽管百安居方面对于供货商“损害形象和名誉”给其造成了多大损害没有给出明确数据，但从其门店客流量或许可见一斑。
“连大门口那20个车位都常常停不满，更别提地下停车场了。”7月28日下午1时30分，百安居健翔桥店地下2层停车场内，只有靠近电梯的地方稀稀落落停放了十几辆车，近九成的停车面积空置。停车场管理员表示，地下2层停车场共有190个车位，但最近两个月以来一直没有停满过。“一年多以前，刚开业的时候人气还挺足的，但最近越来越少。”
步入百安居店内，将近一万平方米的卖场内，身穿印有“B&Q”标志橘红色工装的百安居工作人员数量明显多于顾客的数量。记者粗略计算了一下，整个一层卖场的顾客数量不超过50人。
“在这次"零供纠纷"中，百安居、供货商乃至消费者三方，实际上都是输家。”在日前召开的新闻发布会上，一位商业专家如是说。此言果然一语成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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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家:供货商应尽量避免诉讼
“零供之间有矛盾很正常，不一定要立即走上诉讼的道路才能解决。”北京工商大学教授洪涛在接受采访时表示，在商品短缺的情况下，是“卖方市场”，供货商占据强势，零售商必须把钱先打给厂家，厂家才会提供商品；而现在大部分商品处于“买方市场”，供过于求，自然就是零售商占据强势。但供货商们的选择并非只有诉诸法律，从长远利益来看，供应商们确实需要零售商提供的渠道平台。“首先，建立平台需要时间和极大的投入，其次，突然失去这个平台会产生重大经济损失。”洪涛说，“从经济学的角度来讲，长期交易关系的成本最小。因此，还是应当在可以选择的情况下，尽量以协调和沟通的方式解决问题。”
洪涛表示，五部委2006年联合发布《零售商供应商公平交易管理办法》之后，为零供关系的缓解奠定了基础，并产生了积极效应。“管理部门公开表示保护供货商利益，给供应商提供了法规支持。”他表示，此次雅迪尔、宏耐地板等供货商联手中国建筑装饰协会厨卫工程委员会等建材家居行业“三大协会”与百安居对抗的方式，值得其他供货商借鉴。“毕竟在出台相关政策之后，管理协会可以发挥行业协会的功能保护供货商利益，比供货商单枪匹马与零售商对抗效果要好得多。”
“在国外也常有零供矛盾的发生，这时仲裁机构往往是双方求得说法的主要渠道。”洪涛表示，目前在国内还没有出现具有权威性的第三方仲裁机构，出现纠纷时只能依靠合同法来操作。但由于供应商和零售商之间的力量悬殊，一旦诉诸法律，将来双方合作就面临很大的困难。因此，在实际操作中，很难单纯用法律来解决问题。
洪涛表示，未来在国内建立这样一个仲裁机制可行性较大。“成立仲裁机构不仅有利于解决问题，缓解矛盾，还将尽可能保护当事人利益。”RJ200
本报记者饶强摄RJ1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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