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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案死因鉴定遗漏一刀 中院追诉遗漏嫌疑人(图)

一条小狗引发血案,最终导致党双亮死亡,党家人陷入悲痛中

党忠孝的女儿指着检察院的公开栏说检察院的办案程序不对

  2006年4月8日,大荔县男青年党双亮回家探亲时,与邻居发生纠纷不幸被害身亡。而在法医出具的死因鉴定书上,却将两处致命刀伤写成了一处。大约一年后,法医又用同一文号同一日期的鉴定书进行了弥补,而这时该案的刑事和民事部分的审判结果都已经出来了。有检察人员认为,那份写错的鉴定书肯定会影响到案件的定性和审判结果。

  大荔县的党忠孝起初认为他一生最大的苦难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生龙活虎的儿子被人杀死!而现在他对凶手的仇恨已渐渐变淡,转而恨起办理案件的个别执法人员。
他身上的3处刀伤和儿子身上的2处致命刀伤已经不再是他最大的痛苦,让他隐隐作痛的是法医死因鉴定书上遗漏的一处刀伤和其他执法者的屡屡“疏忽”。

  小狗受伤引发血案

  2006年3月28日,在青海省西宁市工作的22岁的党双亮回大荔县安仁镇小石铁村探亲。这次他回家最大的事就是和谈了多年的女朋友确定名分,然后双方父母见个面。

  4月8日下午,党双亮和父母到果园干活,他总是心不在焉,因为第二天女朋友要来家中,父母能看上这个未来的儿媳吗?下午5时左右,看着儿子没心思干活,党忠孝就让儿子回家取钢卷尺,准备修剪树枝。一声响亮的口哨后,党双亮带着在果树下打盹的小黄狗向家走去。小黄狗看得出主人的心情很好,不时地跑前跑后。

  此时,党家的邻居陈朝盈骑着摩托车带着儿子从此处经过,摩托车将小黄狗的前腿压伤后,失去控制,陈朝盈父子二人摔倒在地。由于两家因盖房问题积怨已久,双方便开始争执、撕扯,后被村里人劝开。党忠孝得知儿子和陈朝盈发生纠纷后,立即赶回家里,看儿子没事,父子俩开始商量给小黄狗治伤。

  怒气未消的陈朝盈骑着摩托车刚回到家门口,就碰到党双亮找来论理,让他给受伤的小狗看病。两人再次发生冲突,党双亮随手捡起一块砖,将陈朝盈的摩托车前灯砸坏。

  陈朝盈想找村干部讨公道,村干部没有在家,却遇到骑着摩托车的哥哥陈朝元。看到弟弟受了气,刚喝完酒的陈朝元决定和弟弟一块找党家父子,让修理摩托车。“我又骑来一辆摩托车,看你们能砸几辆。”陈朝元首先进入党家。党忠孝害怕事态扩大就将陈朝元向外推。陈朝盈在来党家途中,回到家中取了一把34厘米长的匕首插在腰间。

  当日下午约5时30分,随后赶到的陈朝盈看到哥哥和党忠孝正在厮打。“陈朝盈掏出匕首就捅在了我的左肩上。”党忠孝说,紧接着他的背部又被对方连刺2刀。党忠孝顿时瘫坐在血泊中。

  党忠孝到现在还责怪儿子“太守规矩”了,“当娃听到我的呼救声后,从后院赶了过来,看到我瘫倒在血泊中,就拿起手机报警。”陈朝元又与党双亮厮打在了一起,陈朝盈举起匕首再次捅向党双亮。

  疑犯取保候审回来后疯了?

  党双亮的手机电话记录显示,当时拨打110通了30秒,但并没有通上话,手机被挂断。

  到党双亮家串门的村民高磊目睹了事件的全过程,他看到党双亮倒在地下,血流如注。高磊立即骑摩托车找来党家本村的亲戚仇宪军。仇宪军赶到后迅速电话报警,同时拨打了120。有村民看到,此时陈朝盈提着带血的匕首向村外走去,而陈朝元还在村口大骂党家父子。

  在村民的指责声中,陈朝元随同党家亲属将党家父子送到大荔县人民医院。党双亮在抢救了一个多小时后不幸身亡。

  陈朝盈离开党家后,将行凶的匕首扔进了村边水渠,让朋友骑车带他到大荔县公安局安仁派出所投案自首。在医院的陈朝元也被警方带走。4月9日,大荔县公安局以涉嫌故意伤害罪将陈家兄弟刑事拘留。

  党家唯一的儿子死后,全家人陷入到无尽的痛苦中。就在党忠孝养病的过程中,他听说陈朝元从看守所里放出来了,党忠孝说什么也不相信。直到有一天,他看到陈朝元大摇大摆地出现在村里。“没事了,回来了!”党忠孝看着陈朝元大声地和村民打招呼,他不能接受这些事实。

  事情发生后,党双亮的姐姐党小娟放下手中的小生意,回到娘家照顾父亲。“回家的陈朝元开始邀村里的朋友喝酒庆贺,还和一些人搓起了麻将。”党小娟实在看不下去这一幕,她决定去大荔县公安局控告。

  党小娟说,负责此案的大荔县公安局刑警大队雷北中队中队长李建喜告诉她,他们也认为应该将陈朝元从刑事拘留转为逮捕,但是大荔县检察院认为不够逮捕的条件,所以在2006年5月8日将陈朝元变为取保候审。

  党家开始不断向有关部门反映,陈朝元的回家,让他们心里笼罩的阴影变成了仇恨,他们开始相信外面流传的陈朝元家人一直在“活动”的说法。

  就在他们不断上访的同时,陈朝元开始变得“疯疯癫癫”,说话和举动看起来都好像有些不正常。

  中院追诉遗漏的嫌疑人

  2006年9月下旬,渭南市检察院将起诉书送达给党忠孝的律师,同时让党忠孝签字认可。当看到起诉书上只有陈朝盈一名被告人时,党忠孝愤怒了:“为什么不起诉陈朝元?”党忠孝质问检察官无果后拒绝签字。9月29日,渭南市中级人民法院在大荔县开庭审理此案,虽然陈朝元不是刑事部分被告人,但是作为刑事附带民事诉讼,法院审理还是要以民事被告人传唤他,但陈朝元拒不到庭。法官和党家商量先审陈朝盈,再审陈朝元。党家人拒绝开庭,庭审不得不中止。党忠孝父女认为大荔县和渭南市检察院遗漏犯罪嫌疑人陈朝元,再次向有关部门举报。

  渭南市中级法院经过大量调查,认为应该追加陈朝元为该案件刑事部分的被告。2006年12月6日,取保候审7个月的陈朝元被捕。同年12月26日第二次开庭,党家人早早来到大荔县法院,左等右等不见渭南市检察院和渭南市中院的人员到来,后来终于等到电话,称当天雾大没办法赶到大荔县开庭。

  2006年12月29日,法院第三次开庭。让党家人意想不到的是,大荔县公安局出具的,由该局法医赵巨鹏和董鹏对党双亮尸检后作出的死因鉴定书上,党双亮只中了一刀。鉴定书显示,由于在抢救过程中对党双亮的刀伤进行了手术,尸检报告上显示“背部右侧距中线4cm肩胛下角下6cm处有一由左上向右下延伸至腋前线,右髂前上棘10cm与肋骨走向平行长23cm缝合伤口,边缘整齐”。党双亮的这份死因鉴定书上只有这一处刀伤,结论是“党双亮系被他人用锐器(匕首类)刺破肺脏致失血性休克死亡”。党忠孝的律师易天社当庭出示了大荔县人民医院对党双亮抢救过程中的《病历附页》,上面显示死者右背和右臀均有一处刀伤。

  对于这份重要的证据,法庭没有采纳,只采用了“一处刀伤”的法医鉴定。同时法庭也没有采纳易天社律师指控陈朝盈涉嫌故意杀人的意见。

  2007年1月16日,渭南市中院以故意伤害罪判处陈朝盈无期徒刑,判处陈朝元有期徒刑10年。党忠孝对民事部分不服提出上诉,对于刑事部分党忠孝仍然不服,他认为陈朝盈的行为是故意杀人,请求渭南市检察院提出抗诉,渭南市检察院决定不抗诉。

  接到判决书后,党小娟为弄清弟弟身上到底是几处刀伤开始调查。易天社律师认为,如果党双亮身上有两处刀伤,陈朝盈就可能涉嫌故意杀人。为此,党小娟一个月内到时任大荔县公安局局长杨跃进的办公室去了20多趟。

  3月26日,党小娟再次来到杨跃进办公室,杨跃进找来主管刑侦的副局长武德友,武德友又找来刑警大队长王伟。党小娟说:“我弟弟身上是一刀还是两刀,我看完尸检记录就可以放心了。”在党小娟一再请求下,王伟让法医赵巨鹏拿来尸检记录,“大家一看都傻眼了,尸检记录上显示两处刀伤,右背和右臀各一处”。当天党小娟就和父亲赶到陕西省检察院举报党双亮的死因鉴定书有人作假。

  2007年4月,大荔县公安局再次出具了党双亮死因鉴定书,证实死者身中两刀。此时,党忠孝上诉的民事部分省高院已经终审维持原判决。

  记者调查

  两份死因鉴定为何同日期同文号

  法医解释:其中一份忘写了一处刀伤造成结果:影响了案件定性和审判

  就党双亮案件中的众多疑点,6月5日开始,记者对此进行了调查。

  党双亮的家属出示了两份党双亮的死因鉴定书,这两份死因鉴定书文号都是“荔公刑技(2006)第053号”,落款时间都是2006年4月14日,鉴定人都是赵巨鹏和董鹏,但一份鉴定书上死者的刀伤是一处;另一份上的刀伤是两处。

  带着疑问,记者在大荔县公安局刑警大队见到了给党双亮作死因鉴定的副主任法医师赵巨鹏。“忘了,另外一处刀伤忘记写到鉴定书上了。”赵巨鹏说话的口气很轻松。他认为忘记的一处刀伤不影响死因鉴定结论,所以更谈不上影响案件的定性和审判结果。刑警大队副大队长杨景奇说,那一处刀伤确实是忘了,但这些错误不影响案件的审理。记者问,你了解案情吗?杨景奇说,“我不了解案情,只负责主管法医和技术鉴定。”

  对于此案件中的两份死因鉴定书,大荔县检察院副检察长雷敦祥说,公安部门已经错了,又用了同一个文号同一个时间的鉴定书进行弥补,这样越来越乱,“我一直很内疚,我们检察机关没有发现这些错误。”记者问,这一刀在鉴定书上遗漏后会影响案件的定性和审判吗?“不影响我能内疚吗?”雷敦祥如是说。

  渭南市检察院公诉处一负责人说,第二份鉴定书出来距第一份鉴定书约一年时间,也是案件民事部分终审结果出来的时候,这份鉴定书肯定会影响到案件的定性和审判结果。

  犯罪嫌疑人为何能被取保候审

  民警解释:局里决定不报捕

  造成结果:法院审理时传唤不到庭

  在该案件中,党家人最不能忍受的是陈朝元被大荔警方取保候审。

  负责此案的大荔县公安局刑警大队雷北中队中队长李建喜在接受记者电话采访时说,当初他们认为陈朝元在刑拘期满后,应当向大荔县检察院报捕。可局里不知为何决定不向检察院报捕。李建喜说,这个决定县检察院也知道。

  一直负责此案的大荔县检察院副检察长雷敦祥说,从案卷看,警方当时没有书面申请逮捕陈朝元。检察院在此案件中也没有把好关。

  陈朝元被取保候审后,法院开庭审理案件时,将他传唤不到庭。记者调查发现,在大荔县检察院向渭南市检察院送达的起诉意见书上,没有将陈朝元列为案件刑事部分的被告人。渭南市检察院在向渭南市中院提起诉讼时,“依然将陈朝元漏掉了”。党小娟说。雷敦祥也承认,从结果来看,陈朝元被判了10年刑,可见大荔县检察院和公安局在判断案件时存在失误和差错。

  渭南市检察院公诉处认为,被判处如此重刑的人,肯定是不能取保候审的。目前来看,陈朝元也不符合取保候审的法定条件。如果他有精神病,就不可能逮捕,应该追究有些人员的责任。最后,渭南中院追加陈朝元为被告,才将其逮捕归案。

  案件定性时为何不开检察委员会

  记录显示:定性是检察长决定的造成结果:个人意志替代了集体决议

  党忠孝的代理律师易天社认为,此案开始定性就是错误的,犯罪嫌疑人陈朝盈回家专门拿刀,在党家父子两人身上连捅5刀,结果被定性为故意伤害罪而不是故意杀人罪。易天社认为,案件开始定性的错误缘自大荔县检察院在案件定性时没有按照法律规定召开检察委员会,而是以领导意志替代了集体决议。

  6月6日记者对此调查时,大荔县检察院副检察长雷敦祥说,当初检察院是召开检察委员会决定的案件性质。经记者多次要求后,在卷宗中看到了有关记录,案件最后定性是“检察长决定的”,没有召开过检察委员会。

  为何在没有召开检察委员会的情况下谎称开了呢?雷敦祥起初说忘了,最后承认是欺骗记者。

  采访过程中,渭南市检察院以及渭南市中院都认为案件应该重新审理,是以检察机关抗诉后进行重审呢,还是法院自行启动再审程序?对此有关方面对受害人党忠孝均未作出回答……

  本案中的声音

  责任———“死因鉴定书中遗漏一刀责任的划分,我认为大荔县公安局占到60%;渭南市检察院占到30%;大荔县检察院只占到10%。”大荔县检察院副检察长雷敦祥接受记者采访时说。

  一刀两刀———“一刀咋了?两刀又咋了?不影响判决,你大惊小怪什么?”大荔县公安局刑警大队负责人在知道鉴定书中少了一处刀伤后对受害人说。

  我不干了——— “你能找到第二刀我不干了。”审判阶段党家人对鉴定书提出质疑后,法院刑庭一负责人如是说。

  不恨罪犯——— “我现在不恨杀死我儿子的罪犯,只恨办案的个别枉法者。”党忠孝说。

  本报记者 崔永利 刘兢/文 崔永利/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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