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我有段时间住在上海,常去老大昌,这店有些历史,酷爱吃甜点的张爱玲常光顾之处。每回闻到刺激的油漆或者穿鲜艳的服装,以及吃起黏黏的甜点或者冰淇淋,都会想起张爱玲。
甚至当时在上海看日场电影或者走在南京东路时。
张爱玲,十年的幽魂重返了。
导演李安拍色戒,一餐厅推出张爱玲宴,不论商业性质如何,我总以为在文学如此黯淡的当下,阅读经典永远是不黯淡的事。而饮食总是最底层的东西,就像情欲,饮食是整体文化的深层再现。
但是要将文学名著重新以饮食诠释是不易的。我自己对美食并无研究,也不爱附庸风雅,但常吃到好吃的东西时也像个女孩儿般开心。说来亦真是巧合,我酷爱吃糯米做的东西,常常是吃到胃叫疼才罢手。早在张爱玲宴未推出前,粤式师傅做的“心太软”就让我吃起来不手软,红枣对半切开包的糯米是个中诀窍。
张爱玲宴在食物调性与视觉上,让我想起张爱玲的文章本色,张爱玲喜欢对比,也喜欢在寻常人生里放上一些喜感或悲剧,她说悲剧像是大红大绿的配角,是一种强烈的对照。而苍凉之所以让人有更深沉的回味,就因为它像是“葱绿配桃红,是一种参差的对照”。
那道“倾城之恋”就把从腐旧家庭走出来的白流苏对比于香港战乱和范柳原的西式作风,张爱玲宴在诠释《倾城之恋》时竟然用生菜叶来包切碎的臭豆腐,这很有趣,那臭豆腐就像是旧式的白流苏,但又不是那么旧式的陈腐之臭,而是工于未来爱情长期饭票心计的绕弯与曲折气味,所以臭豆腐切碎了,那呛鼻的气味变得很缓慢。而再加之以生青菜包了,就好似意味着生命得到范柳原的全新救赎了。
“红玫瑰与白玫瑰”佳肴取蜜酿金华火腿之红白对比,红润的顶级金华火腿搭配净白的心型面饼。红润的顶级金华火腿比拟成热烈的红玫瑰(情妇),娶了红玫瑰,终有浓情转淡时;净白心型面饼好比圣洁的白玫瑰(妻子),但若与白玫瑰厮守一生,则白玫瑰终究会变得平凡朴实,但红玫瑰与白玫瑰若能互补达到一个平衡,就好比净白心型面饼无添加额外的调味,始终维持着面皮的原始滋味,蘸着蜜酿金华火腿共同食用,则相互衬托出金华火腿及心型面饼的独特风味。
“金锁记”菜肴主要是取香酥软壳蟹之形宛如锁头,其色呈金黄色;另寓意故事中的灵魂主角,如软壳蟹般缺乏硬壳的保护,虽有螃蟹般张牙五爪之表面,但仍不免沦为悲剧结束;而她心中所充满的无奈转成永难抹灭的暗恨,又如软壳蟹所含的咸味,即使以大量清水来冲洗仍难将其咸味完全去除。
“烟熏鲳鱼”是张爱玲送给友人爱丽丝的食谱中曾提及的。熏鱼是上海化的粤菜,张爱玲自然熟悉。烟熏之目的在产生烟之香气,多数人习惯蘸黑胡椒吃,熏得好的鱼完全不需任何蘸酱或佐料,像美丽的艺术品一样完整、自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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