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学碎语
雷 铎
中国史书,最古老的,是《尚书》;最伟大的,是《史记》;最浩瀚的,是《资治通鉴》;最简明易懂的,是《纲鉴》。史官中,除了先秦“铁笔太史”之外,最了不起的,是司马迁,他之所以了不起,第二是天分,第三是毅力,而第一,则是极端的“忍辱负重”——背后强烈的使命感所推动的超人精神。
《史记》的巨大贡献在于建立杰出的通史体裁。《史记》是中国史学史上第一部贯通古今、网罗百代的通史名著。无论说它是古代中国史学史的最辉煌成就,还是说它是世界古代史学史的最辉煌成就,都毫不为过。《史记》既是历史的“实录”,又有极高的文学价值。它运用真实的历史材料成功地塑造出众多的性格鲜明的人物形象。《史记》不但是中国史传文学的集大成者,而且对魏晋小说、唐宋古文,甚至宋元戏曲,都有很大影响,成为中国文学重要的源头活水。
司马迁少慧,十岁习古文,后随董仲舒、孔安国学《公羊春秋》和《尚书》。二十岁,游遍名山大川,考察古迹,采集传说。父亲太史令司马谈死后,司马迁承袭父职,看了大量的图书文献和国家档案。这些都为后来编写《史记》作了很好的准备。
汉武帝太初元年,司马迁开始编写《史记》。天汉二年,李陵率兵出击匈奴,兵败投降。司马迁因为为李陵辩护被处以腐刑(也叫宫刑,即阉刑)。三年后他被赦出狱,更加发奋写作《史记》。
关于自己无端遭受人世间最最耻辱的阉割之刑,司马迁在其后来被编入《古文观止》、读了令人为之动容、为之潸然泪下的《报任安书》中剖白道:“少卿足下……仆闻之,诟莫大于宫刑……最下腐刑,极矣。如仆,尚何言哉!尚何言哉……古者富贵而名摩灭,不可胜记,唯俶傥非常之人称焉。盖西伯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兵法》修列……大氐贤圣发愤之所为作也。此人皆意有所郁结,不得通其道,故述往事,思来者……仆窃不逊,近自托于无能之辞,网罗天下放失旧闻,考之行事,稽其成败兴坏之理,凡百三十篇,亦欲以仆诚已著此书,则仆偿前辱之责,虽万被戮,岂有悔哉!然此可为智者道,难为俗人言也。”
司马迁生前没有看到《史记》付梓刊行,而是“藏之名山,传之其人通邑大都”。直到司马迁死后许多年,他的外孙杨恽才把这部52万多字的不朽名著公之于世。
班固作的《汉书》,体例基本上继承《史记》而略有变化,如改“书”为“志”,取消“世家”并入列传。这些变化,被后来的一些史书沿袭下来。《汉书》的写作,也有一个前赴后继的哀伤而美丽故事:班固于和帝永元元年因事入狱死,汉和帝叫班固的妹妹班昭补作,班昭是中国“二十四史”中唯一一个女史官。
因司马光一人精心定稿、统一修辞、故文字优美,历来与《史记》并列为中国古代之史家绝笔的《资治通鉴》,最为人知的,是毛泽东和它的密切关系。
关于资治通鉴,其考评前朝之兴衰得失,镜鉴于后人,有资于治道,历代点评批注它的帝王、大臣、鸿儒不胜枚举。新中国的创始人毛泽东则一辈子都没离开过它。他熟读资治通鉴,旨在以史为镜,借鉴前人得失,古为今用。人有评焉:毛泽东精读资治通鉴,鉴以立国、治国颇有成效。毛泽东曾十七次批注过《资治通鉴》。
而我国史籍的总汇,当首推“二十四史”即《史记》、《汉书》、《后汉书》和三国、晋朝、宋、齐、梁、陈、北魏、北齐、北周、隋朝十三个王朝的《十三史》;到了宋代,加入《南史》、《北史》、《新唐书》、《新五代史》,明代增以《宋史》、《辽史》、《金史》、《元史》,合称“二十一史”;清朝乾隆初年,加入《明史》、《旧唐书》和《旧五代史》。乾隆四年(公元1739年),经乾隆皇帝钦定,合称“二十四史”,并刊“武英殿本”。民国十年(1921年),大总统徐世昌以《新元史》为“正史”,与“二十四史”合称“二十五史”。但史学家一般只提“二十四史”。
“二十四史”太繁复,明、清人便采用朱熹《通鉴纲目》而编历代史,称《纲鉴》。如王世贞的《纲鉴》,哀易的《纲鉴补》,吴乘权的《纲鉴易知录》皆是。这种纲鉴体的历史课本,提纲挈领,简明易读,影响中国社会,至为深远。而我个人,30年来案头必备的,便是《纲鉴易知录》。
作者系省社科院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