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宁德原副检察长受贿纪实：为当地赌圈名人

图为被告人高良斌在法庭上受审 吴才文摄

　　反腐领头雁为何深陷赌贿泥潭

　　2007年8月27日上午，在福建省南平市中级人民法院刑事审判法庭，随着一声法槌响，站在被告人席上的高良斌被惊醒了。他感觉自己错位了！因为他曾是公诉席上铿锵有力地指控犯罪的优秀公诉人，长期战斗在反腐第一线的基层检察院检察长，在福建省宁德市检察院分管反贪工作十一年的副检察长。

　　法院判决：高良斌利用职务之便，为他人谋取私利，共计收受贿赂87.15万元人民币、5000美元、10万日元；身为国家工作人员，以营利为目的长期聚众赌博，赌资数额巨大，参赌人数众多，其行为已构成受贿罪、赌博罪，具有自首和重大立功情节，依法数罪并罚，从轻判处其有期徒刑8年6个月，并处没收个人财产20万元，罚金50万元，没收全部犯罪所得。

　　在检察系统连续升迁 正被看好却突然被两规

　　高良斌，1960年出生于一个干部家庭，高中毕业插队后到原福建省宁德地区检察分院工作。刚过而立之年，就先后任福建省古田县人民检察院检察长、原宁德市(现为蕉城区)人民检察院检察长；1995年任原宁德地区检察分院副检察长(分管反贪工作)，这时的他可谓春风得意。

　　随着职位的升迁，越来越多的人成了他的“好朋友”，请吃饭、送钱送物已成了家常便饭，他逐渐成为宁德当地一言九鼎的人物，许多人对他趋之若鹜。2002年，有消息说高良斌将被调任外地某市检察院当检察长。一路欢歌之时，2004年8月9日，随着号称“宁德首富”的福建华隆房地产公司董事长冯德辉被福建省纪委实行两规后，高良斌被纳入纪委的视线内。2006年6月27日，省纪委对高良斌实行两规，后以其涉嫌受贿、赌博罪移交福建省南平市人民检察院、南平市公安局分别立案侦查，高良斌的犯罪事实就此败露。那么高良斌是怎样堕落的呢？这还要从1994年11月高良斌的新马泰之旅开始。

　　成为当地机关有名的“赌鬼” 赌圈尽是当地领导干部和商人

　　1994年11月，原宁德市组织了一批领导干部去新马泰旅游，时任原宁德市检察院副检察长的高良斌也在其中，想不到他的人生轨迹就此改变。

　　在前往途中，高良斌一行人住在福建省福州市东湖宾馆，闲着没事时就有人提出用扑克赌钱来娱乐，几个人一拍即合。结果，高良斌几个人一玩就上了瘾，一路上玩出去，又一路上玩回来。回国后，高良斌就和圈子内的一伙当地领导干部、商人经常在他们的家里、办公室或者酒店、宾馆赌博。每次结束后高都在办公室的笔记本上记录输赢情况，到改打麻将时，经统计总共赢了147万元人民币。

　　1998年，高良斌一伙人开始打麻将赌博了，高良斌仍是圈子内的主要召集人，每周都会打好几次，如周末打麻将常常是连续玩一两个通宵不休息，否则就不过瘾！开始打麻将时规定一个筹码算50至100元，每和一局就给现钱，后来慢慢打到一个筹码200元、300元，如约好准备打200元一个筹码的麻将，每人就要带2万元本金。如果有像冯德辉这样做大生意的人参赌，就按一个筹码500元、1000元算，有时也用美元赌，一场麻将打下来，输赢少则几千元，多则数万元，甚至十几万元。

　　麻将桌上副检察长与法院副院长串通出“老千”

　　在打麻将时，高良斌与宁德市中级人民法院副院长伍勇(已被查处)事先约定了一些只有两人能够明白的暗示，互相知道对方要什么牌，然后故意放牌给对方和，赢的钱平分。

　　高良斌还有一个习惯，就是他通常要赌赢了牌局才可以结束，有时他把赌本都输光了，他就发脾气骂人，叫赌友把钱先借给他或是叫人马上送钱来继续赌，其他赌友慑于他的淫威，敢怒不敢言，只得陪他赌到他赢了才结束。

　　对于一起赌博的当地领导干部或商人来讲，好不容易通过他人介绍、请吃饭才认识高良斌，而且高长期分管反贪工作，现在通过赌博进一步加深了与高的个人感情，有时难免要请高帮帮忙或高抬贵手，因此，赢高的钱只是偶尔的事，输钱给高倒是极其正常的了。

　　2004年8月，冯德辉案发后，高良斌知道可能会牵涉到自己，经统计笔记本上的打麻将记录，自己总共赢了270万元，加上赌扑克赢的钱，两项合计赢了417万元。之后，高良斌就把笔记本在办公室里用粉碎机粉碎了。

　　麻将桌成为“宁德首富”与反贪领导的“感情”中介

　　1999年，当时做烟草生意的冯德辉经他人介绍认识了高良斌，并很快在打麻将中关系密切起来。此后，已掘到第一桶金的冯德辉开始改行做房地产生意，成立了福建华隆房地产有限公司，自任董事长。冯德辉知道做房地产生意要和政府很多职能部门打交道，需要几个有分量的领导关照自己，高良斌在宁德市是一个说话有分量的人物，就打定主意要攀上这棵大树。

　　2000年初，冯德辉在开发宁德市区红星商业街时，因拆迁补偿不到位、野蛮拆迁等问题，拆迁户反映很大，拆迁工作很难开展，就请高良斌找有关领导，看能否列为政府重点工程，这样可以由政府组织强制拆迁，同时还能得到优惠政策。

　　高良斌就给当时负责旧城改造的领导打电话，并介绍冯德辉与其认识，说：“冯德辉是我的好朋友，希望政府能支持他。”6月，高良斌因患肝炎在福州住院治疗，冯德辉见感情投资的机会来了，就前往看望，塞给高良斌用信封装着的1万元人民币。当高良斌岳父过世时，冯又奉上1万元挽仪。

　　2002年夏天的一天，冯德辉碰到高良斌时见他情绪很低落，就叫他到家里喝茶，塞给高10万元人民币，说：“听说最近你手气不好，这点钱你拿去把欠的钱还掉，以后打小点，别玩太大，前途要紧，缺钱时跟兄弟我打一声招呼就行了。”不久，冯德辉开发的闽东大广场项目消防设施要验收，就请高良斌找消防支队在验收时关照一下，后验收很快通过。

　　2003年初，冯德辉要收购宁德市逸涛房地产项目时缺少资金，请高良斌帮助牵线，向福建省屏南县商人张某拆借了2000万元的资金。夏天的一天，高良斌带农行宁德市分行陈行长到冯家游泳池游泳时，冯德辉对陈说：“我把逸涛项目收购了，准备启动开发房地产，需要资金，请农行支持一下。”高良斌也说：“我兄弟的事情多关照支持。”不久，蕉城支行上报了逸涛房地产贷款2500万元，陈行长交待下属抓紧把材料整理完备，及时上报省行审批。

　　2004年1月的一天，高良斌带冯德辉到陈行长办公室说：“冯德辉想贷款1200万元，帮忙支持他一下。”陈对冯说：“你上年刚贷2500万元，怎么又要贷款？”冯说：“逸涛房地产需要供应建材，现在我的流动资金不够，需要增加授信额度。”一个星期后，冯德辉贷款1200万元流动资金就由市分行审批下来。

　　上半年的一天，冯德辉想在逸涛房地产项目上少交一些人防建设费，高良斌就带冯德辉去找人防办林主任，要求给予按优惠方式计算交纳人防费。此后，逸涛房地产项目准备开盘，想要几个好的电话号码，冯德辉又让高良斌给宁德市电信公司的领导打电话，帮助拿到几个连号的电话号码。

　　2001年至2003年间，冯德辉的公司先后买了几辆名贵轿车，冯喜欢吉利数字的车牌，就让高良斌帮助找宁德市交警支队领导拿好车牌，结果冯德辉如愿以偿。

　　2001年至2004年的每年春节前，冯德辉都要给高良斌拜年，并送2万元红包。因高良斌爱打麻将，好几次在冯家与做生意的人打500或1000元一个筹码的麻将时，冯德辉怕高良斌输钱，让高替他打，输赢的钱都算冯德辉的，每次事后冯德辉都会给高良斌一两万元辛苦费，几次下来就给了高13万元辛苦费。短短的几年下来，冯德辉已经成为高良斌的铁哥们了。

　　2004年8月，冯德辉已拥有几家房地产公司，总资产数亿元，号称“宁德首富”。但随着办案机关对冯德辉各种问题调查的深入，发现冯德辉的公司仅在宁德市建行、农行的1.3亿元人民币贷款上，就存在伪造同一项目批文重复申请房地产贷款，提供虚假财务报表、购销合同申请贷款、承兑汇票等诸多严重问题。

　　副检察长向他行贿他敢照单全收

　　1990年，高良斌到古田县任检察长后，与时任古田县新城镇党委书记的蔡信江(已被查处)混得很熟。1993年当地换届选举之前，蔡信江看上了屏南县检察长的职位，就四处活动。于是在高良斌的疏通下，1993年9月，蔡信江如愿以偿地当上了屏南县检察长。

　　时间一晃就是十年，2003年上半年的一天，时任宁德市副检察长的高良斌私下对时任蕉城区检察长的蔡信江说：“省委组织部已考核过我，上级准备调我到外地某市当检察长，我走后市院副检察长的位置就会空缺一个，你要尽力争取，我也会向上级有关领导推荐你。”后高良斌因故未调任，2003年11月，蔡信江仍被提拔为宁德市检察院副检察长，与高良斌成了同事。蔡信江心想：两次仕途升迁关键的时候高良斌都帮了我一把，如直接把钱给他，碍于面子他可能不会要，不如找一个投资名目，以分红的名义给他。

　　2004年2月的一天，蔡信江到高良斌办公室说：“兄弟，我在我表弟余某那里投资小水电站回报收益很高，我帮你参一股怎样？”高良斌问：“投资一股要多少钱？”蔡说：“一股多少钱跟你没有关系，我帮你投一股，股份算你的，这样你也会有点小收入。”高说：“都是同事，那怎么好意思让你出钱？”蔡说：“你帮了我两次大忙我都没有好好感谢你，这次帮你出点小钱你还说这个干什么？就这样定了。”

　　3月到7月，蔡信江每个月底都到高良斌办公室各送1万元“分红”，高良斌都照收。8月，蔡信江觉得送了5万元差不多够意思了，就到高良斌办公室说：“现在进入枯水季节，发不了电也没红可分了。”高良斌就说：“没关系，分了5个月的红已经很够意思了，以后的股份仍归你了。”就这样，双方心照不宣，再也没有提起投资分红的事了。

　　下属反贪干警给他送钱他照样笑纳

　　1998年的一天，宁德籍的上海德亚公司董事长阮希玮(因经济犯罪已被查处)请高良斌吃饭，饭后准备打麻将时阮希玮将高良斌拉到套房里间，拿出3万元人民币给高说：“以后多多关照在你手下反贪局的我弟弟小阮。”1999年至2001年的每个春节前，阮希玮回宁德老家过年时，都塞给高一个装有5000元的信封。

　　2002年春节前，阮希玮用大红包装了1万元钱交给其弟说：“小弟，从现在开始你要自己去给领导拜年了，就说我没有回家过年。”第二天一上班，阮弟将装有1万元钱的大红包交给了高良斌。年后，经过高良斌点头，阮弟就任市反贪局侦查二科的副科长。2003年春节前，阮弟再次到高良斌办公室送了1万元红包。

　　高良斌在事发之前有所预感，也有类似向行贿人退还部分赃款的举动，同时也做了转移赃款的“动作”，但是，一切为时已晚。

　　吴才文

　　法制网宁德8月27日电

　　编后：

　　涉赌已成为引发职务犯罪诱因

　　事实表明，因赌博催生的国家公务人员职务犯罪数不胜数，赌博成为引发职务犯罪的诱因。最近不断揭露出的党员干部赌博、挥霍公款，乃至豪赌狂输之后畏罪潜逃的多起事件，其触目惊心的程度，要求我们决不能对赌博视而不见。

　　官员赌博败坏的不仅是一般的社会风气，而且危及执政党的威信和政府权威。党员领导干部、国家公职人员、国有企业负责人等参与赌博、热衷赌博，主要原因在于赌博已成为行贿、受贿的一种手段。陪这些人去赌博的人一般都有所求，他们会故意把钱输给这些官员。有时官员们邀请别人陪同赌博，有时官员被邀请参与赌博。这样，只要一提赌博，大家就心照不宣了。而那些参与赌博的领导干部，其赌资来源往往不是贪污、受贿所得，就是挪用的公款。其行为已经触犯了法律。

　　干部涉赌已产生非常恶劣的后果。从已发现的干部赌徒的堕落轨迹看，赌博已成为行贿受贿的暗道、滋生腐败的温床。赌博需要钱，赌输了更需要钱，为了钱，这些干部就可能以权谋私、贪污受贿、卖官鬻爵。如果任其发展，赌掉的将不仅仅是国家的经济财富，还有国家的前途、人民的信任。

　　国家公务人员赌博为何屡禁不止？重要原因在于一些人内心不认为官员赌博是多了不起的大问题；同时，以往的处罚力度也不到位。虽然我国的刑法明文规定了“赌博罪”，禁止任何以营利为目的的赌博行为，但往往对已查处的赌博干部，有关机关也只是罚款；纪检部门对党员干部赌博只有纪律处分。即使被追究刑事责任的干部，大多也不是只因赌博犯罪而被启动刑事程序，多数还是因为有受贿和贪污等其他重罪而被刑事追究的。

　　有专家建议，在立法上，可以考虑在未来出台反腐败法；或修改刑法时，对国家公务人员达到一定数额的赌博行为进行专门处理，升格为犯罪行为，使刑法的威慑力落到实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