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学堂

　　小时候经常唱这首歌：小么小儿郎呀，背着那书包上学堂，不怕太阳晒，也不怕那风雨狂，只怕先生骂我懒哪，没有学问呀无颜见爹娘。记忆中这首歌还没完，但经常哼唱的就这么几句。这么几句，有歌唱的对象，有歌唱者自己，有背书包的动作和上学不畏风雨的精神，当然还有自勉。再加上朗朗上口的旋律，所以，这样一首歌，在我刚读书识字的时候，就会扯开喉咙唱它了。

　　9月一到，又有许多的小儿郎如歌中所唱的一样，背着书包上学堂了。记忆中，我6岁上一年级。那个年代，经济窘迫以至能省的一切都省了，只是在真正成为一名小学生前，舅舅送了个黄书包给我。黄书包并不是黄色的，实际上，它是绿色的。它是革命年代、文革期间保留下来的一种帆布包，也不知是新是旧，但毕竟上学有书包背，自是十分欢喜的。我试图再回想起舅舅送书包的一些细节，但不得。好像舅舅也就是随便拿了个书包交给母亲，交待我几句后就走了的。但这却被母亲好生记下了，经常念叨：那么穷，舅舅还给你送过学堂的，你要好好读书。自此，我就成了一个背着书包上学的小儿郎了，并且记下了毛主席的那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依稀还能记得自己背着黄书包蹦蹦跳跳上学的情景，几十年的岁月却在耳边呼啸而过，我的角色在今天来了个颠倒，那个背黄书包的小儿郎已然成了别人的长辈。这个星期天，我顶着烈日在江阴无锡打了个来回，买了书包送回家，原因是妹妹家那个宝贝女儿，9月1日要上幼儿园了。用母亲的话来说，我是专门回家送学堂去的。

　　送学堂的习俗在我们老家仍保留着。外甥上学，娘舅家送书包。但我家就姐妹俩，送学堂的事儿自然落到了我身上。书包、铅笔盒、本子、书，这些自是少不了的。又买了套新衣，上学那天是要穿戴一新的，父亲还讲究些，买了些菱、葱替我放进了书包。大概是取其谐音吧，寓意聪明伶俐。这倒也算是长辈对小人儿的祝愿了。

　　送学堂这习俗盛行于何时，由何而来，不得而知。倒是著名作家包天笑在其《钏影楼回忆录》一书中有这样的描述：“我上学的仪式，颇为隆重。”“先已通知了外祖家，外祖家的男佣人沈寿，到了那天的清早，便挑了一担东西来。一头是一只小书箱，一部四书，一匣方块字，还有文房四宝、笔筒、笔架、墨床、水盂，一应俱全。……那一头是一盘定胜糕和一盘粽子，上学时送糕粽，谐音是"高中"，那都是科举时代的吉语。而且这一盘粽子很特别，里面有一只粽子，裹成四方型的，名为"印粽"；有两只粽子，裹成笔管型的，名为"笔粽"，谐音是"必中"。”“停了一刻儿，我的母舅坐轿子下来了，他是来送学堂的。我们那里的习俗：父亲不送学堂，有母舅的母舅送，没有母舅的叔伯送，或其他长辈送。”外祖家送的书包也大为考究：“书包是绿绸面子的，桃红细布的夹里，面子上还绣了一位红袍纱帽的状元及第，骑着一匹白马。书包角上，还有一条红丝带，系上一个金钱。”

　　包天笑是吴县人，与我家的习俗是相同的。这样的描述，应该是送学堂很正统并且是很隆重的礼节了，很有些铺排的感觉，但对于一个小小的孩子来说，无异是最为快乐和幸福的时刻。现在送学堂的习俗虽沿袭于旧俗，但毕竟不同于旧，相对简便得多，也并非要在上学那一天送学堂的。大都只是备了笔墨书包应应景，说些勉励和祝愿的话，完成一个仪式而已。送学堂，送给孩子一个美好的祝愿，也给小人儿种下一颗美好的种子。

　　只是，看着小人儿抢着背新书包的雀跃神情，一如三十年前的我。想起舅家，不由得一阵长叹：习俗未改，人事已非。（4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