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朝加快弃核换补偿 “半岛无核化”进入快车道

　　2007年9月1日至2日，世界目光再聚日内瓦——美朝会谈在这里举行。这是朝核问题六方会谈美朝双边工作组的第二轮会谈。两国关系将有哪些实质性变化，六方会谈是否会有新的突破，此次会谈承载了诸多期待。

　　美国到朝鲜的首次直航

　　在朝鲜关闭宁边核设施、美朝接触日益频繁的大背景下，8月27日，美国国务院正式公布，美朝工作组会谈将于9月1日至2日在日内瓦举行。美国对这次会谈的期待，诚如两天后美国助理国务卿克里斯托弗希尔所说，希望能在9月与朝鲜就2007年年底前宣布其核武器项目去功能化问题达成一项协议。

　　9月1日，会谈在美国驻日内瓦联合国和其他国际组织代表处举行，第二天转至朝鲜驻日内瓦代表处，会谈采取了非公开方式。

　　会后，希尔告诉媒体，双方进行了“非常良好的和实质性的会谈”，朝鲜已同意在年底前全面申报其核计划并使所有核设施去功能化。但他不愿就“美方采取何种行动来补偿朝鲜的弃核行动”做出详细说明。

　　朝方首席代表、副外相金桂冠也表示，这次会谈进展得很好，双方在许多方面达成了共识。9月3日，朝鲜外务省发言人在平壤还透露，“作为交换，美国已经决定将朝鲜从"支持恐怖主义的国家"名单中删除”。

　　随后的一天，希尔在悉尼会见韩国外长宋旻淳时说，实际上美国从今年2月起就开始研究把朝鲜从“支恐国家”名单中删除和解除贸易制裁问题。

　　9月3日，美国的非政府救援团体把800万美元的紧急救灾物资直接从美国空运到了平壤，其中还包括美国政府提供的5万美元。这是朝鲜战争结束以来，从美国到朝鲜的首次直航。

　　“双引擎”正被发动

　　2007年2月13日，第五轮六方会谈第三阶段会议通过了共同文件。其中规定，六方将根据“行动对行动”原则，分阶段落实2005年“919”共同声明。

　　在起步阶段，朝方将关闭并封存宁边核设施，接受国际原子能机构的监督和验证，六方将讨论朝鲜的全部核计划清单和完全“弃核”问题。而美国也将启动把朝鲜从“支持恐怖主义国家”名单中删除、终止对朝适用《敌国贸易法》的进程。两国将朝着解决双边问题并且最终建交的方向迈进。为了落实这些内容，六方同意设立五个工作组，其中就包括“美朝关系正常化工作组”。

　　3月6日，希尔与金桂冠在纽约举行了美朝工作组首轮会谈。会后，希尔对美朝“弃核”换“补偿”的前景表示乐观。

　　可是，原定于3月19日开始的第六轮六方会谈，却因朝鲜2500万美元资金解冻问题而卡壳。颇费周折，直至6月下旬，这一问题才得以解决。

　　6月16日，正在蒙古访问的希尔说：“下一轮六方会谈可望于7月初召开。”紧接着，他马不停蹄地访问了中国、韩国、日本和朝鲜，可见美国在和平解决朝核问题上的态度变得十分主动。

　　朝鲜也给予了积极回应。据韩国《朝鲜日报》6月4日报道，朝鲜宁边5兆瓦核反应堆已经停止运行近一个月。6月16日，朝鲜原子能总局局长李济善致信国际原子能机构总干事巴拉迪，邀请该机构代表团来访，就朝鲜核设施接受检查问题进行磋商，该机构接受了邀请。

　　6月18日至20日，希尔对中国、韩国、日本进行了访问。希尔原定于20日从日本启程飞返美国，然而21日上午，他却从日本折返韩国。这一天，希尔应金桂冠的邀请“突然”访问了朝鲜。

　　首尔时间11时22分，希尔乘专机从驻韩美军乌山空军基地起飞，于中午时分降落在平壤顺安机场。希尔与朝鲜外相朴义春和副外相金桂冠举行了会谈。6月22日，希尔在首尔的新闻发布会上说，“会谈非常具体、务实”，“我们可以实现最终目标，即实现朝鲜半岛无核化”。希尔成为5年来访问朝鲜的最高级别美国官员。

　　7月14日，美国国务院发言人麦科马克说，朝鲜已通告美国，它已关闭宁边核设施，美国对此表示欢迎。同一天，国际原子能机构10名核查人员飞抵平壤，开始对朝鲜关闭和封存宁边核设施进行核查。

　　在这一背景下，第六轮六方会谈团长会于7月18日至20日举行。根据7月20日发表的新闻公报，第六轮六方会谈第二阶段会议将于9月上旬在北京召开。会议将听取各工作组的汇报，制定落实框架共识的路线图。

　　8月1日晚，美国副国务卿内格罗蓬特和助理国务卿希尔在菲律宾首都马尼拉会晤朝鲜外务相朴义春，双方承诺继续推动六方会谈。

　　回顾今年8个多月以来的变化，1月、3月、6月和9月，美朝选择了柏林、纽约、平壤、日内瓦作为六方会谈以外双边接触的场所，这一事实也从一个侧面说明，美朝正在进入作为主要当事者的“角色”，其和平解决朝核问题、实现关系正常化的“双引擎”正在被发动起来。

　　朝韩越走越近

　　随着美朝“双引擎”发动的轰鸣声逐渐加大，和平解决朝核问题进程明显加快，六方会谈各方之间展开了频繁而复杂的互动。

　　随着韩国总统选举的临近，执政的“革新阵营”和欲夺回政权的“保守阵营”，正在围绕对朝“阳光政策”、对美“自主外交与国防”、对日“历史与领土”以及东北亚“均衡者作用”等问题而展开激烈角逐。

　　在“213”共同文件发表、朝鲜关闭宁边核设施、朝鲜发生洪灾等每个时机，韩国都立即跟上，率先表明对朝提供济经济援助的立场，并已向朝鲜运送了重油和支援物资。9月4日，韩国政府又决定向朝鲜提供493亿韩元的水灾救援。

　　8月8日上午，朝鲜与韩国还出人意料地同时宣布，朝鲜领导人金正日和韩国总统卢武铉将于当月28日至30日在平壤举行会谈，这将成为朝韩两国7年以来的首次首脑峰会。

　　虽然美国对韩国以秘密外交安排南北峰会表示惊讶，对韩朝“越顶”握手表示不满，这一会谈也终因朝鲜发生特大洪灾而推迟至10月初举行，但这一事件已对推动朝核问题解决进程产生了微妙的影响。

　　7月29日，日本首相安倍晋三领导的自民党在参议院选举中惨败。韩国舆论则普遍期待，变成弱势政权的安倍内阁可能改变对朝一味强硬的政策。

　　美国安抚日本担心

　　几个月来美国总统布什调整对朝政策，日本是最感不适的国家。近年来，日本把“绑架”、“导弹”、“核武”等问题的一揽子解决作为日朝关系正常化的前提，把解决“绑架”问题作为其中的重中之重。日本的态度是，即使有了“213”共同文件，如果“绑架”问题不解决，日本也难以加入对朝鲜提供经济补偿的行列。

　　依照“213”共同文件，日朝双方于今年3月7日在河内举行了双边关系正常化会谈。会谈原定持续两天，却在第二天提前半天结束，实际谈判时间不足4个小时。朝方代表、外务省大使宋日昊当时解释说：“因为日本方面没有诚意，继续谈判没有意义。”

　　眼看着美国对朝政策日趋缓和，最近几个月来，日本政府的对朝姿态时而强硬，时而缓和。日本舆论指出：如果安倍内阁把解决“绑架”问题绝对化，话说得过死，那么今后在对朝政策上如何找台阶下呢？

　　对于盟友日本的担忧，美国给予了一定的照顾。希尔于8月29日表示，将在与朝方的会谈中提起“绑架”问题，并说美国只有在日本等盟友感到满意的情况下才会将朝鲜从“支恐国家”名单中删除。8月30日，布什也说了类似的话。

　　9月3日，朝鲜公布“美国已经决定将朝鲜从"支持恐怖主义的国家"名单中删除”后，日本政府陷于不安之中，当即向美国政府加以确认。美国政府不得不对此加以解释。

　　日本对朝更加灵活

　　2003年以来，六方会谈经常出现美国“扯后腿”或朝方“设障碍”的五对一局面，但在落实“213”共同文件的进程中，日本却常常表现为新“五对一”局面中的那个“一”。

　　随着美国在缓和对朝关系上“动真格”的，其立场与韩国、中国、俄罗斯更加接近，与日本的反差则加大，近来，日本在“绑架”问题上对有关各国展开争取支持的外交活动的同时，对朝鲜优先“清算历史”的要求也给予了空前的关照。

　　8月2日，时任日本外相的麻生太郎在东盟地区论坛发言时表示，为了推动日朝关系的发展，对朝鲜方面强烈关切的清算不幸过去的问题也要与“绑架”问题一道加以认真对待。8月28日，安倍表示，在力争解决绑架问题的同时，“要清算过去不幸的历史，推进日朝邦交正常化的进程”。对此，朝鲜负责朝日邦交正常化谈判的大使宋日昊表示，“我个人予以肯定”。宋日昊强调，安倍的发言“首次提及了"清算过去"”。

　　9月5日至6日，日朝关系正常化作业组在蒙古举行会谈。双方在“绑架”问题和“清算历史”问题上都表现出了一定的让步和灵活的态度。

　　另一方面，在对朝鲜洪灾进行人道主义援助的问题上，与谢野官房长官也于9月4日表示，“如果能够克服政治困难，就有可能进行人道支援。”

　　美朝相向而行

　　希尔曾表示，美国已经把2008年定为实现朝鲜“弃核”的“目标年”。他认为，只要朝鲜有诚意有决心，数星期就可以完成“去功能化”。其他遗留问题也会得到解决，进而还可以成立东北亚安全论坛，签署和平协议，正式结束朝鲜战争。

　　同一天，韩国前总理李海瓒向媒体透露，美国的政策目标是于明年5月底前与朝鲜建交，如此，明年内就可以建立朝鲜半岛和平机制。

　　8月30日，布什在会见记者时表示，朝核问题是其亚洲政策中“未完成的任务”，“观察过去几个月的成果，我相信这一问题正在得到进展，在任期内可以完成。”

　　权衡目前的内外局势，布什欲把解决朝核问题、实现美朝和解作为其任内的一项外交业绩。其实，布什政府从去年秋季就已酝酿调整对朝政策。

　　8月30日，美国发表《2006年恐怖主义报告书》，其中提到，把朝鲜从“支恐名单”中删除，需要以利比亚为榜样。但是，这一报告中责难朝鲜的内容和调子明显比2006年减弱。可见，美国已在为把朝鲜从“支恐名单”中删除做了铺垫。

　　然而，美国在对朝做出解除贸易制裁等承诺的同时，在要求朝鲜彻底“弃核”方面丝毫没有放低门槛。希尔8月29日表示，不能与持核的朝鲜实现关系正常化。

　　朝鲜方面，在克林顿执政后期就曾把实现对美关系正常化作为政策重点，只因布什上台后在对朝政策上实行“去克林顿化”，朝鲜被迫加强了对美的对抗姿态。随着布什政权“回归克林顿”，朝鲜显然正面解读了美国发出的信号，有意抓住这一机遇。

　　“半岛无核化”进入快车道？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美朝对立植根于近半个世纪以来的对抗结构和根深蒂固的相互不信任。朝美真要做到“弃核”与“补偿”同步前进，显然是一项异常艰巨的任务。

　　据报道，在沈阳进行的朝鲜半岛无核化工作组会议上，各方在朝鲜在下一阶段全面申报和彻底“去功能化”问题上发生了分歧。朝鲜拟申报的是宁边的三处与钚相关联的“核计划”、“核设施”和“核物质”。美国等国则指出，申报和“去功能化”的对象还应涵盖其他所有核设施及核装置，包括已开发的核武器、提取出来的钚和浓缩铀计划，甚至包括核试验场。

　　近年来，朝鲜把核计划当作与美国讨价还价的唯一的牌，美国则把解除制裁当作诱导朝鲜的王牌。在相互信任严重缺乏的“安全困境”条件下，朝鲜极易陷于把“弃核”等同于解除武装的恐惧之中，并难免受到“留一手”的诱惑。美国作为超强的国家，其放弃“制裁”这根大棒的风险则在于，可能因“上当”而“丢面子”，还可能与盟国出现裂痕。

　　在这种极不对称的博弈中，其他各方和国际社会给予保证和监督，是促使美朝双方同时走向“弃核”与“补偿”的重要条件。

　　六方会谈启动以来，中国作为东道国，在和平解决朝核问题的进程中始终发挥着积极作用。中国一贯主张，美朝是朝核问题的主要当事国，支持美朝进行双边接触和早日实现关系正常化，以便彻底实现朝鲜半岛无核化。俄罗斯也一直态度十分积极态度。特别是在解决“汇银”资金问题上，俄罗斯功不可没。

　　然而，以美国前驻联合国大使博尔顿等人为代表的对朝强硬派，已对布什政权的对朝姿态提出强烈的反对。日本和韩国也都有一批保守派人物对“布什-赖斯-希尔”的对朝政策深恶痛绝。这股势力对美朝和解进程产生多大负面影响，尚待观察。

　　如果今年内能够实现“去功能化”，“半岛无核化”就会加速，美朝关系正常化和朝鲜半岛和平体制的建立都有可能成为现实，东北亚安全局势将迎来重大转机。

　　美朝关系的新局面，无疑给中国带来了新的机遇与挑战。继续劝和促谈，支持美朝和解进程，实现朝鲜半岛无核化，推动建立东北亚和平体制和安全合作机制，符合中国的根本利益。在此过程中，中国的地位与作用，非但没有必然削弱的道理，更有可能进一步得到提高。

　　(金熙德)

　　（作者为中国社会科学院日本研究所副所长、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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