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山西新闻网 山西日报 进入论坛 手机读报
结婚之后,我一直住婆婆家,至今快十年了。婆婆今年六十有余,身体尚好,就是听觉不灵。给她配的助听器没戴两天就不戴了,她说戴上那玩意儿耳朵嗡嗡响,闹腾得人心烦。
婆婆耳背,听不见,常看着我的嘴形、表情来猜测,和她说话能急死人。我买冷饮回来,问她:“冰箱冷冻满没满?”她说:“绿豆不用买,家里还有呢!”我说:“你可真能打岔。”她便把脸绷得像张弓:“你有事要打车?快去吧!”我无奈,皱皱眉头,朝她笑笑。她见我笑,也咧开嘴乐了:“又说岔了?”
婆婆讲话没了耳朵的监督,不仅说话大喊大叫,跟人聊天就像吵架,而且干起活来重手重脚。这事放在平常也没什么,可是一到清晨我就难以忍受。婆婆有个习惯,每天早晨五点多起床,给大家做了早饭做带饭(我们的班中午饭),然后出门去锻炼。我们住的“巴掌大”,厨房有点响动,卧室听得一清二楚。婆婆在厨房一会儿“当当当”切东西;一会儿“轰隆轰隆”开了油烟机;一会儿又是“嚓—”的一声,在炒菜。刚刚安静一小会儿,忽然,不知什么“哐”的一声掉到锅台上。弄得我心烦意乱。过不了一会儿,又是一阵“嗖嗖簌簌”响,像是收拾东西,尔后“嘭”的一声,婆婆终于关上门出去了,消停了。可是,随着那“嘭”的一声响,我也彻底没有了睡意。日复一日,月复一月,真让我不堪忍受。可每坐到桌子前,吃着婆婆盛好的饭菜时,满腔的怨言又咽回肚里。有时心烦,不吃饭,噘着嘴走了。婆婆急急忙忙追出来,给包里塞袋鲜奶,像母亲似地唠叨着:“胃不好,早上也不吃饭,一点都不知道爱惜自己……”面对此情,我心里又万分的歉疚。
直至一个周末,我晚上看电视看到很晚,第二天清晨,婆婆那一阵“哐啷哐当”又开始了。我晕晕忽忽,心情坏到极点,好不容易熬到“嘭”地关门声,准备睡个回笼觉,谁知厨房还“轰隆轰隆”响,婆婆又忘记关油烟机了!我推推老公,让他去关,他也迷迷糊糊不愿动。这下我压抑很久的不满,像火山一样喷发出来,一把掀开老公的被子:“还不都怪你妈聋子,天天早上吵死人,我睡不成,你也别想睡!”我是越说越气,话音越来越高。公公好像听着不顺耳,在门外“喀喀”干咳两声。
次日清晨,我睡得正香。忽然,一阵“嘭嘭嘭”的敲门声把我惊醒:“小平,该起床了,都快7点了。”我听的是婆婆叫,心里好纳闷,她今天早上怎么没做饭呢,难道就为我昨天发脾气?我匆匆穿好衣服,打开厨房紧闭的门,满屋油烟扑面而来。我手捂鼻子,抱怨道:“妈,你怎么不开油烟机?呛死人了!”婆婆捂住嘴,轻轻咳嗽两声,又打岔:“今天不你生日嘛,我给你擀了长寿面,下早了,面坨,不好吃,等你起来再下。”婆婆一边开油烟机,一边自言自语:“这油烟机太老了,吵闹人。你这傻孩子,早上睡不好,也不跟妈说。不是你爸告诉我,我还蒙在鼓里呢!”婆婆一席话,字字打在我心上。我鼻子酸酸的,从婆婆手里接过碗,眼泪簌簌落在晶莹的荷包蛋上。
此后,每天清晨,我再也听不见厨房里有啥响声,也不知我那耳背的婆婆是怎样蹑手蹑脚为我们做饭的……
王 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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