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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变

  吉•变

  (一)

  圣洁的山 蜿蜒的神秘的山路

  一群瘦瘦的人

  经久的抗争和征服

  性存粗犷尚武

  他们头顶发髻 用镰刀剃头

  身背腰刀,肩扛火枪,

  手牵猎狗,身穿圆铜扣黑色高腰衣,直筒大裤脚

  那是一个神奇的民族

  岜沙人汩汩的鲜血

  在这片贫瘠的大地上 肆意地流淌

  穷困 但从不道苦

  仿佛潦倒的生活 是被赐予的歆享

  誓天古训 岜沙人难忘

  岜沙山寨 葱郁茂密

  他们卖柴营生

  从不滥砍滥伐

  贪婪与他们无关

  他们用无欲的心捍卫自己的领地

  也深知自然残酷的法则

  天人合一

  这里是昔日挑花源

  与天为伴

  他们以德抱怨 逆来顺受 安贫乐道

  任凭脚上厚厚的茧 去开拓美美的生活

  这是快乐的啊!

  (二)

  突然一天

  小小的寨子里猛地炸开了锅

  人们都在私语

  吉甩回不来了

  惟独寨长老 表情凝重语气悠长

  他劝小吉爸爸

  没事的 没事的 他一定要回来的

  吉爸爸忧虑得脸都有些扭曲

  最珍爱的宝贝啊 出了山你可知回家的路?

  可是 除了这儿 阿吉又能上哪儿去?

  毕竟他是岜沙的汉呀

  他一定会回来的!

  甩爸爸挥挥手 孩子 走吧!

  (三)

  临行前 全村老少来送行

  眼神里 布满恐惧和怜悯

  他们不会懂

  一个14岁的孩子也不懂

  刚行完剃发的成年礼

  为什么就要离开

  然而 他就得离开

  寨子里那棵老树下

  吉爸爸跪着拜了久久

  那是系着骨血的命运的符啊

  他黯然了

  这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岜沙的汉

  赤裸裸的情啊

  空辽的大山 悲怆的呐喊

  震动的喉 撕扯着人们的耳膜

  出山咯!

  砰!砰!砰!

  巨响从天

  火枪?!

  那本是岜沙人最最热情的待客礼节

  而今 却是别离的绝响

  (四)

  孩子 小吉 一定得回来啊!

  喃喃……

  吉甩一个人朝前走

  没有人在身边

  第一次出门

  兴奋 胆怯 好奇

  他不敢忘记爸爸的话

  他决绝地想

  断断是要回来的

  即使死了!

  (五)

  霓虹闪烁 华灯初上 觥筹交错 熙熙攘攘

  哦!这就是大城市?!

  怎那么象苗寨里斑驳的鬼影??

  而那渐行渐远的岜沙

  此刻是苍白无力

  一团掉了色的山水画

  吉甩害怕得要命

  他觉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盛大的毁灭感

  要是回不去了

  要是回不去了

  怎么办?

  (六)

  新爸爸 新妈妈

  新衣服 新鞋子

  他重没穿过的七分的裤子

  他认真揣度每一个人脸上的表情

  陌生 又奇异

  手 紧紧蜷握

  时刻防备着!

  他只想自己为什么没有火枪?

  他恨!

  没有笑容

  13岁少年的青春飞扬

  在他身上化成一片冷冷的僵

  耳边呼啸的风

  比起山里 还要透骨地寒

  全身被灌得千疮百孔

  就象老家残破的屋顶

  他突然就好想家啊

  (七)

  一晚无眠

  抱着在学校也难得看上的好书

  吉甩渴渴地读

  忘记了时间

  好快好快 一瞬就到天明

  这惟一快乐的源泉

  稍稍给了吉平复的力量

  他终于能获得内心的安定

  他静静想

  妹妹污甩一定也好想好想读这本书呢

  可是 她不能啊

  小吉的心有些许不安

  (八)

  爸爸妈妈只有一个 小吉叫不出口

  新爸爸新妈妈倒也不介意

  吉想着远方的爸爸妈妈妹妹和爷爷

  不由得出神

  新爸爸一脸慈祥

  乐呵呵地问

  小吉长大了想当什么啊?

  …… ……小吉有些些迟疑

  恩,不当什么,就种田,我们那的人都这样

  哦,是么?那你还想读书吗?

  …… 想吧……可是读完了也还是要种田的……

  吉忿忿地说 仿佛在捍卫什么

  叔叔更乐了

  小吉以后来我们这里上学好不好?

  上完学再上班 就不用种田了呀 种田好辛苦的

  不好!我要回去的,我是要回去的!

  叔叔笑笑 不语

  吉生气了 扭过头看自己的书

  圆圆的发髻甩得老高 小嘴也撅起来

  他不再说一句话

  吃饭的时候

  家里养的小狗也来啃食

  新妈妈用乘着肉汤的碗喂它

  吉看着它

  想到寨子里瘦骨嶙峋的老人

  心一阵抽痛

  这个地方 总让他太难过了!

  (九)

  晚上睡觉

  吉的脑子里老是浮现今天叔叔说的话

  还有他奇怪的笑容

  吉有点慌 喘不过气来

  他觉得对不起爸爸 独自伤心起来

  他大哭

  竟忘了岜沙的汉是不能哭的

  半夜里

  吉闯进新爸爸妈妈的房

  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我要回家!回家!这不是我的家啊!

  大人们 愕然

  (十)

  天一亮

  吉就起床了

  昨晚新爸爸答应再过两天就送他回去

  他高兴坏了

  新爸爸今天带他出去

  好多好多的叔叔阿姨呀

  他们也都乐呵呵的

  他们喜欢吉 喜欢吉的发髻 喜欢逗吉笑

  吉全然不理会

  吉听到他们说 这小孩可真倔啊

  吉听不懂

  他想起山寨里空灵的歌声和说话声

  宛如夜莺低吟

  可是世上最最好听

  这儿没人能陪阿吉说上一句

  苗族没有文字

  语言却是天籁啊

  只要再熬两天! 他可是誓死都要回去的

  吉得忍耐

  叔叔阿姨问吉 城市好不好呀

  吉说好

  想留在这儿吗?

  不想!

  为什么呀?

  山里还有爸爸妈妈妹妹爷爷

  呵呵,小孩还挺孝顺的呢

  那就好好学习长大出息了就把他们全接到城市里来生活啊

  ……

  ……

  可以吗?

  爸爸妈妈会喜欢吗?

  小吉想了想,摇摇头,又低下了头

  大人们没有介意他的冷漠

  小吉一定要好好读书啊,读大学,将来才能再回到这里

  好吗,小吉?

  恩!

  吉真乖!

  可是大学是什么?吉甩甩脑袋,他不敢问

  他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十一)

  吉小小的心撑起一个小小的梦

  他正在想那个遥远的关于未来的梦

  这可是真实?!

  梦里那个地方跟现实好象好象

  美美的

  有吃的穿的好看的好玩的还有书

  象自己随心所欲描绘的图

  不!这儿比梦里还要更好些呢……

  梦里没有大厦没有七分的裤子没有漂亮的帽子没有涌动的人群和五光十色的灯也没有数也数不清的书……

  山寨里的岜沙不是已经很好了吗?

  那这里又是哪儿呢?

  山寨的长老会知道吗?他能解释给吉听吗?

  吉是越来越疑惑了……

  但他不再胆小害怕了

  他想要寻找答案

  他想要把这一切分享给爸爸妈妈妹妹和爷爷,还有寨子里许许多多的乡亲们

  好让他们也能亲眼来看看这不同于原来的生活

  美妙的生活

  (十二)

  终于要回家了

  吉依旧兴奋

  他留给新爸爸新妈妈最后一个也是惟一的笑容

  清俊 单纯

  临出门 吉想起了什么

  他颤颤地对新爸爸

  那本书……我看过的那本书……能让我带回去给妹妹看吗?

  眼里充满恳切的吉

  从未有过的柔软

  新爸爸乐呵呵

  转身拎出几沓高高的书

  那是吉看过的最多的也是最好看的书

  五颜六色 让人晕眩

  比霓虹可好看多了

  象老家夜里耀眼的星

  (十三)

  新爸爸要亲自送吉回山里去

  他要去看看岜沙

  看看岜沙的孩子和老人们

  看看那些一辈子从没走出家门的岜沙汉子

  看看这个古老而优秀的民族

  岜沙 岜沙 是一个怎样的传奇呢?

  (十四)

  小吉 是可爱的

  岜沙民族也是圣净淳朴的

  但是历史是不能容许停滞的

  沉淀的部落文明深深地印刻在每一个岜沙人的骨子里

  他们执着甚至执拗

  他们仍然骄傲

  在与小吉相处的7天里

  城市人深切地感触到了原始的气息

  不会轻薄 不会耻笑

  也许 只有博爱和宽容才能包含一切

  也才能造就改变

  改变固然不会一蹴而就

  就象小吉这样倔强的孩子也需要漫长的时间

  但是通过小吉通过小吉妹妹通过他们的后代

  一代又一代

  一代又一代

  终有一天 现代文明的果实会结在那棵象征古咒的大树上

  果实累累 饱满丰腴

  解开所有的疑惑

  引领整个民族向前

  也许这种力量 才是更强大 更持久的

  (十五)

  吉甩回家了

  寨子里沸腾了

  吉爸爸扛着火枪

  砰!砰!砰!

  巨响从天

  他来迎接他的孩子?

  寨子里的客人?

  还是迎接这城市文明的姗姗来迟?

  后记:

  岜沙,是中国保存最完好的苗族远古部落,在贵州从江县生栖,繁衍,被人们称为“最后的枪手部落”。

岜沙在很早就懂得与自然和谐相处,绿色田野丰富植被,是他们对待大自然最虔诚的方式。若有人妄肆加以破坏,村民们将按照村规对其实行严酷的惩罚。

  岜沙苗人长期处于封闭的环境中,与外界鲜有往来,受经年的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和民族心理因素的影响,形成原生态的苗文化,即使是主流的汉文化也无法渗透进来。

  岜沙的教育极其落后, 当地人不愿让孩子读书,孩子们常因为农活,节日或演出而频频逃学。岜沙人很害羞, 对外界一直刻意保持相当的距离, 即使岜沙现在成为旅游胜地,柏油马路喧嚣地穿过山寨, 也没有加速其文明进程。传统的芦笙表演、镰刀剃头,岜沙特有民族文化因旅游得以传承。

  然而,现代文明无处不在,如何能在融合现代文明的背景下较好地保留远古文明不让其受到损害,实现中华文明的大和谐?恐怕岜沙人应顺应潮流,在发展中保存民族神话保存群落文化的传承保存祖先的印记,让后人能从这些活化石的遗产中获得岜沙这个民族的精神文化的讯息就已足够!

(责任编辑:王玲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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