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光留住的人

肖志国

　　把光留住的人

　　“9·11”恐怖袭击当天，1.8万人在漆黑一片的纽约世贸大厦里，靠着楼梯和地板上的发光指示带指引，逃离了险境。五角大楼遭袭后第一项改建工程就是在长达28公里的走廊上，用上相同的发光材料。这个发光材料的奇妙之处就在于能储存太阳光。他的发明人和生产者，就是大连人肖志国。

　　文/李卉摄影/张洪兵

　　“周末，小明约会女友，手捧一束玫瑰，花很奇异，在黑暗中灿烂；走在街上，路灯都没有电线，它们白天对着太阳，吸光贮存，晚上就能自动照明；屋内，小明和女友对饮美酒，那酒杯应了古代夜光杯的美丽和晶亮；婚期已定，小明的女友想让身形更加苗条，她的方法是打开身边的减肥灯。

　　这一切并非凡尔纳科幻小说中的情节，而是已经或即将发生的生活场景，“光时代，还有5年就会来临。”大连路明科技集团董事长肖志国肯定地说。事实上，这位中科院毕业的科学家在自己家中实现了 “葡萄美酒夜光杯”的奇想，他家的家具、山水画、地毯、拖鞋还有卫生间的马桶统统会在黑夜中发光。

　　而这，都是因为他研发了一种可自发光材料——稀土蓄光型发光材料。这一发现，被国际科学界普遍认为，与居里夫人发现镭一样，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

　　随手可触的光，不仅能带来快乐，还能带来危难时刻的“生机”。2001年，“9?11”恐怖袭击事件当天，两架飞机撞入美国世贸大楼，楼内供电系统随即瘫痪，一片漆黑。但有18000人却在黑暗中找寻到一束光明—楼梯和地板上的发光指示带。他们迅速沿着发光指示带一路急走，只用了1个半小时，就安全逃离了困境。此后，美国《商业周刊》发现了这一惊人的事实。挽救了18000人生命的发光指示带，正是来自中国的路明集团。1993年，世贸大楼也曾经发生过一次恐怖事件——地下车库遭到爆炸袭击。当时，也是整个供电系统首先失灵。黑暗中，大楼内的人硬是用了6个多小时才疏散完毕。最终，有6人死亡，1000多人受伤。

　　那次的血案，让世贸大厦开始在全球寻觅可以自发光的材料。1994年，世贸大楼通过路明德国的代理商，终于找到了这种产品。而这个自发光的材料，就是肖志国1992年的发明。

　　“9?11”以后，因为挽救过生命，肖志国和他的大连路明集团声名鹊起。美国五角大楼，在遭受飞机袭击后的第一项改建工程，就是在它长达28公里的走廊上，迅速采用肖志国的自发光材料。

　　而北京天安门、上海金茂大厦，也都跟进安装了这种蓄光材料。2006年德国世界杯，中国男子足球没有获得入场的资格，但是来自足球之乡的肖志国，却带着他的企业“闯”进了世界杯赛场。在主赛场，一向挑剔苛求的德国人，几乎全部采用了肖志国生产的LED大屏幕。

　　“对于这一切，我们确实很骄傲。”2007年8月底，上海的天气依然炎热，肖志国坐在国际会议中心接受《外滩画报》专访时说。他刚刚与几个财富500强公司总裁在第四届中国国际半导体照明论坛上PK完毕。

　　他拭着豆大的汗珠：“但这一切，也非常不容易。两个月来，我在全球飞来飞去，有三次转机是在大连，可三次我都没进家门。”

　　从萤火虫到世界发明

　　肖志国出生于辽宁锦州一个农民家庭。小时候，他的家乡没有电灯。夏夜，肖志国特别喜欢捉萤火虫玩。

　　他把萤火虫装在玻璃瓶子内，但荧光很快会暗淡下来。爱动脑筋的肖志国经常琢磨：怎样才能让萤火虫的亮光更长？

　　后来，他用家里蚊帐上的纱布做成一个口袋，把萤火虫装进去，结果萤火虫发光的时间果然变长了。“其实，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什么科学道理，但我从小就喜欢做实验。”肖志国说。

　　此后，肖志国考入中国科学院，成为攻读固体发光材料专业的研究生。一直以来，居里夫人发现的第一代自发光材料 “镭”改变了人类进程，但，镭带有强烈的放射性。肖志国渴望自己能研发出一种安全环保、能蓄光又能释放光的材料。

　　那时，肖志国每天都泡在实验室里研究发光材料。后来，他把家中的积蓄全部花光了，在和妻子结婚时，肖志国的口袋里只有35元。

　　一个夜晚，肖志国在实验室里睡着了，当他睁开眼时，见到他平生见过的最可爱的场景——稀土元素掺杂的铝酸盐材料可以蓄光发光。

　　他意识到：“这下可真的把光留住了。我从稀土中提取一种元素，制造出新材料，这种材料可以在吸收了几分钟的太阳光后，把光留在体内。等到太阳下山，黑夜中，这个材料就成了一个新的光源，代替太阳继续发光。”

　　成功后的肖志国兴奋异常，他揣着自己的专利马上上路，开始创业。1992年，肖志国跑到北京一个展览会上参加展览。两个清华大学的教授开始对他的产品十分感兴趣，但接着就变了脸色。他们对周围参观的人群喊道：“大家不要靠近，这材料辐射很大。”

　　着急的肖志国眼见大家纷纷离场，情急之下，将自己带来的发光粉倒进没喝完的水中，一口气喝了下去。“看，这个新材料根本是无毒无害的。”他证明道。结果，两个教授连连摇头：“小伙子，你为了推销东西，也不能这么干啊。”

　　“其实，在实验中，我经常接触到这些粉末，早就不知道吸了多少了。这是环保绿色的新材料，但在国内当时没人能够接受。”肖志国回忆道。在国内打不开市场，最艰难时，肖志国的公司发不出工资，只好靠一位打字员拼命加班打些字，用打字换来的微薄所得，勉强给大家发点生活费。这时，肖志国的眼光开始投向国外。

　　“我最佩服的是比尔?盖茨”走出去，肖志国的新发明受到礼遇。在一家日本公司，从公司前台到总裁，几百号人甚至一起站在门口列队，毕恭毕敬等候这位世界级科学家的到来。

　　另一家日本公司闻讯之后，更是马上找到肖志国，拿出优厚的条件希望能与他合作。“当时他们要给我的月薪是2万元人民币，而且让我占40%的股份，另外配备别墅和车。”他说。

　　开始，肖志国并不在意。第二次，日本商人上门时，专门为肖志国的妻子送来了一件礼物：日本银座的高级女装。肖太太穿上衣服十分欢喜，肖志国看在眼里，心中酸楚：“她跟着我受了不少苦，结婚时连婚纱都没披上。”

　　当时，2万元是肖志国月薪的几百倍。为了让自己的妻子从此可以过上好日子，他当晚和日本商人签订了合作意向书。

　　可回到家中，肖志国开始睡不着了，“这不等于把自己的发明拱手让给日本人了吗？这么好的发明，为什么就不能自已做出来呢？”肖志国辗转反侧。第二天一早，他找到日本商人，断然拒绝了合作。

　　此后，肖志国在德国、日本、美国等世界各地顽强地推销自己的产品。渐渐地，产品在国外全面打开了市场。众多国际巨头甚至开始为了取得路明产品在国外的代理权而展开激烈竞争，其中包括赫赫有名的美国GE公司和德国赫斯特。

　　这时，肖志国的视野越来越开阔。“科学家和企业家之间，我愿意选择哪个角色？”他开始思考这个问题，“我最想做的，还是把科研发明转化成商业成果。这一点，我最佩服的是比尔?盖茨。”

　　决心做中国比尔?盖茨的肖志国，预感到一个巨大的光产业正在形成。在未来世界里，新光源将改变整个世界，半导体光源的发明，将改变爱迪生发明带来的白炽灯时代。

　　“以后，随便在哪个地方插根杆，挂上这个路灯，就可以照明，不用拉线，也不用电源，而且灯泡的使用寿命比我们正在用的灯泡高出几百倍。”肖志国说。

　　等待光时代的来临

　　尽管中国人发明了发光材料，但是在被称为人类新光源——半导体发光领域，核心技术即芯片技术一直掌握在西方发达国家手里。

　　在半导体发光芯片上，日本日亚、德国欧司朗两大巨头早就牢牢把握住了技术。即便是飞利浦、丰田、三星等公司，也只得付出许可费才能进入这个产业核心层。

　　“开始阶段，就要交纳许可费500万美元。中国企业总是在用外国人发明的专利技术，只能喝汤，吃不到肉。”肖志国说。他决心改变这样的命运。机会终于来临，2003年9月，肖志国得知美国惠普公司的技术提供商在美国半导体照明领域排名第二的AXT公司陷入绝境，急于卖出。于是，他不顾发烧的身体，立即飞抵美国。

　　在公司门口，AXT公司出于礼貌，接待了远道而来的肖志国。这时，他才知道一家世界500强美国公司已经与A XT公司签下了框架协议。但肖志国并没气馁，在美国朋友的帮助下打探到，这两家公司之间其实还有一个症结没有解决，那就是员工安置问题。

　　第二天，肖志国对AXT光电表示，他愿意全部安置50多名以华裔留美博士为主的精英团队。由此，肖志国终于比对手领先了一步，并且获得了AXT光电30多项专利技术。

　　在全球半导体照明业，该项收购引起轰动，因为这无异于联想收购IBMPC，肖志国自己也很兴奋：“收购AXT 光电，让路明缩短了10年技术爬坡。”

　　肖志国对此有一个通俗的解释：传统照明是将电转化成热再转化成光，而半导体照明是将电直接转化成光。现在最关键的这颗“芯”，已经被买来了。回到国内，肖志国才开始傻了眼，这项巨额收购，他是拼身一搏才换来了胜利，“但从那天开始，我又没钱了”。肖志国又一次从头开始。他在繁忙的工作中还抽出70%的时间用于科研。很快，他把AXT光电的专利扩展到40多个。两年后，肖志国的集团产值达到了20亿元。

　　“上个世纪，是电子产业的时代，每个人家里总有些时髦的电器，但这个世纪将是光的产业了。”肖志国说。他举了个例子，中国现在照明用电每年有3000亿度，如果能够用半导体照明取代30%的传统照明，每年节约的电力应该有60 0亿度，可以节省一座三峡发电站。

　　电子时代，英特尔改变了世界经济。肖志国远眺黄浦江，很有信心：“现在，全世界的电子产品中有30%用到英特尔芯片。等到了光时代，我希望全球30%的芯片来自中国路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