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北风起，庄珺期待着再见到他的天鹅，而薄胜奇却从燕子的生老病死中悟出了一些人生的体悟。观鸟，正在成为我们这座城市快乐的一个源泉。远处梳洗的候鸟是观鸟人眼中的风景，一样的，观鸟人是候鸟眼中的怪物。观鸟，就是这样一个运动，它没有主宰者，只有建立平等的努力。
庄珺和薄胜奇同属于一个叫野鸟会的社团，该组织开创了这座城市观鸟的先河。
白天鹅翩翩降临东滩地
它们来了，宽大的翅膀扑打空气的声音，在庄珺心里激起了巨大的涟漪。它们从遥远的西伯利亚飞来，羽毛上还夹带着上万公里高山和沙漠的尘埃，在经历了许多惊心动魄的时刻之后，太阳余晖之中的它们现在沉浸于宁静里。在一片深潭中央的清水之中，这些天鹅小心翼翼地梳洗着羽毛。庄珺数了数，一共13只。
庄珺猜想它们是一个家庭。因为这个群体里不乏幼者，那些小家伙的羽毛是灰色的，若干年之后它们也会像长辈那样一身高贵的雪白。庄珺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透过单筒望远镜，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手在抖动。庄珺知道他的兴奋来自于传说中那次规模庞大的光临，据说10年前有100多只天鹅一夜间飞临崇明的东滩，鸣叫冲天，滩涂上落满了白色的羽毛。这种盛况，庄珺是听前辈说的，他一直期待见到。
于是，庄珺永远记住了这一刻，2006年11月，13只圣洁的天鹅悄然来到了南汇的这片湿地，它们很安静，和传说中的那次盛况形成了鲜明反差。庄珺镜筒里的那只天鹅首领，正显示着它的风度。站在湖中心的浅滩上，它跷起一只脚来，然后又缓慢地放下，踱起了方步，它又喜欢扇动那双巨翅，夕阳透过白的羽毛，形成一种奇特的红晕。
“它们又来了！”庄珺低声惊叫的时候，一旁的薄胜奇感到手臂被握住，而且力量很大。这位华师大生物系硕士显然不能理解身旁的这位交大工科硕士何以激动到如此地步。
人与鸟对视是自然的沟通 一个事实庄珺是确信的，那位天鹅首领无疑看到了他。也就在庄珺用望远镜观察首领的方步时，首领也看到了岸上的他。首领紧紧地盯着庄珺的方向，眼睛是警觉的，这突然而来的对峙，让庄珺相信只要他挪动一步，首领就会向所有成员发出起飞的命令，这样一场对话的图景将瞬间灰飞烟灭。不信任的空气在四处弥漫，这是庄珺第一次与天鹅对视，但这次经历并不怎么美丽。
显然地，首领带领它的家庭选择在潭中央休憩，就是为了避免发生意外，在过去遥远的征途中或许已经发生多次这样的意外了。它们的位置离岸足足有几十米，当中间隔着深水，这水将人和鸟彻底分开。庄珺想知道，人和鸟的关系是不是从来如此，也许在“一箭双雕”的年代，这种不信任就开始产生了吧，只是到现在越来越僵。
此后几天，庄珺谨慎极了，他站在那块不近不远的地方，朝湖面上看，像个做错了事乞求原谅的孩子。在取得信任方面，庄珺所能达到的就是这样一种无所事事的状态，他希望首领能够读懂他虔诚的表情。
他关注着不远处的那个家庭，有几次灰色的小家伙不见了，一阵紧张之后才发现它们原来在玩潜水的游戏。小天鹅的游戏竟然没有受到首领的喝止，这是个令人兴奋的信号，说明首领已经放松了警惕。而事实也正如此，首领的举止随意起来，它旁若无人地踱方步，有时还会舒展地飞几圈后降落，眼睛也不再那么锐利了。也许在经过严肃地观察之后，首领断定庄珺他们不过是一群善意的看客。
10月北风起，候鸟便开始大批南迁，观鸟的最好时刻也就来了。野鸟会的成员们视觉都很灵敏，几天前，薄胜奇在崇明东滩发现了野鸭的踪迹，他断定那是北方野鸭的先头部队。庄珺则在等候着他的天鹅。他不知道今年那些可爱的家伙还会不会来，不过他的耳际似乎已经听到了翅膀扑打空气的声音。
老燕子死去感觉更苦楚 一只老燕子的死掉让薄胜奇很震惊。几个月前，一对燕子在薄胜奇寝室的屋檐下筑起了巢。薄胜奇记录道：5月，燕子从北边飞来了。几星期后，燕子窝加固扩大了，也许它们要生孩子了。又过了不久，无意间发现燕子已经在孵蛋了，真不知道它们什么时候进行了这一切。小燕子的出世指日可待。很快，小燕子出世了，它们张着嘴嚷着要吃，爸爸妈妈就成天地飞出去，虫子捉回来就放进孩子的嘴里，然后又飞出去捉虫子。几星期后，小燕子已经可以自己捕食了，但一天，一只老燕子却死了，春暖花开的时候，它将不能带着它的孩子飞向北方。
世界上最悲壮的事情莫过于死亡。当庄珺在为看到天鹅而庆幸的时候，薄胜齐却从一只老燕子的死感受到了一种力量。那是一个焦躁的午后，小燕子不安地尖叫着，它们的爸爸躺在那里，再也不能为它们捉虫子吃了。老燕子耗尽了最后的力气，确保在生命尽头之前，为其种族留下后代，然后它死去了。薄胜奇突然理解了一位刚当上妈妈的朋友，在看到大鸟不辞辛劳地给小鸟喂虫子的场景后哭泣的原因——在对待后代的态度上，人和鸟没有根本的区别。
庄珺和薄胜奇相识于1年半前，因为观鸟的共同爱好。学工科的庄珺对观鸟的兴趣源那夜他在寝室听到的夜鹭的鸣叫，那叫声一点也不美，起先误以为是鸭子，早上一看才发现是只叫着像鸭子的大鸟。
生物学硕士薄胜奇显然更喜欢用“外表”、“形态”、“行为”、“迁徙”这样的术语，来描绘他所看到的鸟。他完全能够理解鸟的苦楚，所以当他每次都站在很近的地方观察它们时，他并不为信任的降临感到多么欣喜，他会说：“与其说鸟信任了你，不如说城市中的它们根本无处可逃，它们不得不信任你，它们别无选择，所以伤害它们是一种道德犯罪。”
新闻背景 观鸟运动源于欧美，近年传入上海。上海是一个“大海”，任何美好灵动的文化元素都会汇集于此。
庄珺和薄胜奇所在的上海野鸟会，是上海目前唯一的观鸟组织，该组织现有成员80余人，这些观鸟的精英对每年来上海过冬的候鸟如数家珍。
观鸟的装备很简单，一架20倍到60倍的单筒望远镜，一架双筒望远镜，一本候鸟的图鉴，如果没有这些设备也照样可以观鸟。可以像薄胜奇那样将头伸出窗户，看那些燕子生死别离的悲壮场面。正因为于此，观鸟天生就具有一切成为全民运动的要素。
对于所有的野鸟成员来说，只要看到那些鸟，生活就充满阳光。
声音
鸟有啥好看 就在庄珺他们从天鹅首领的方步里品出了某些美感的时候，却有人说“鸟有什么好看的”。
这是一种不屑的声音，尤其当他们了解到，野鸟会的成员为了观鸟，有时要早早起床驱车几十公里，还未必能看到一只鸟时，这种声音就愈加显得不耐烦起来。在观鸟的问题上，人们的审美观产生了巨大的分歧。薄胜奇的观点是，要想看出鸟之美感，是必须加以引导的，一个新手对鸟的兴趣，往往是在前辈不厌其烦地指点下慢慢产生的，而那些不屑的人正是缺乏这样的引导。
可是又一个问题出现了，这座城市懂得观鸟的人并不多，要让大多数人欣赏鸟类之美，还需要走很长的路。 本报记者 郦亮
(责任编辑：黄慧敏)
《变形金刚2》送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