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问题前进

　　李北方

　　党的十七大闭幕后，胡锦涛总书记随即召开政治局会议，部署贯彻落实十七大精神。各中央机关、各级党政军组织纷纷行动起来，以不同形式响应号召，将会议精神传达下去。

　　历史将证明，十七大是中国在改革开放进程中召开的一次重要会议，因应了改革开放近30年来呈现出的新局面新问题，十七大在发展方向上做了重要调整。除了对科学发展观进行了详细的定义外，还振聋发聩地提出了“实现社会公平正义是中国共产党人的一贯主张，是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重大任务。”在实现了一部分人先富起来之后，共同富裕成了新近的奋斗目标。

　　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邓小平说过，“今后中国富强起来之后解决两级分化比改革开放还难。”这就等于是说，实现社会的公平正义要比提高经济发展效率创造更多的财富更难。邓小平还说过一句话，“到2049年之前，中国都是不够格的社会主义。”也就是说，建国100年的时候，中国的发展仍不能跨越社会主义初级阶段。

　　而中国的经济增长速度如此之快，前进中的问题在新世纪初就凸显得如此明显，比如贫富差距、地区差距、阶层分化、环境资源消耗程度。要从根本上将十七大精神贯彻落实下去，在现实中面临的困难很多。中国是条大船，在一条航道上行驶的惯性不是短时间就能消除的。

　　十六大以来的年均GDP增长率在10％以上，超过“盛世十三年”的水平。与此同时，中国经济延续了上世纪90年代初开始的粗放型增长，超越了环境和资源的承受能力。国家环保总局副局长潘岳说，被先秦典籍称为“四渎”的长江、黄河、淮河、济水等4条母亲河的几乎所有支流已要么坏死，要么干涸；9个大湖，7个的水质已是五类以下；华北平原下方出现超过10万平方公里的地下水大漏斗。资源方面，有资料显示，中国目前占全球经济总量的5％，但是每年消耗全球20％的铜、30％的钢材、铁矿和煤炭，45％的水泥。

　　粗放的没有效率的增长是容易的，而集约的高效的增长则不容易。诺贝尔经济学家得主道格拉斯·诺斯有一个著名的理论概念“路径依赖”，指技术演进或制度变迁均有类似于物理学中的惯性，一旦进入某一路径（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就可能对这种路径产生依赖。可是以常识来看，对坏路径的依赖程度要比对好路径的依赖强得多，很少有人能坚持每天锻炼身体，却有无数人能够数十年如一日每天抽掉一包烟。若干年的GDP崇拜让很多官员形成了一种思维定势，砍树的是好干部，种树的是孬干部，谁还愿意在保护环境节约资源这方面下功夫？正如国务院总理温家宝在今年3月的两会上所做的政府工作报告显示，在预定的目标中，只有降低能耗一项没能完成，就是科学发展观落实之难的一个例证。

　　贫富差距是我国面临的另一个难题。可以看到各种反映该差距的统计数据，其中我看到的最让人吃惊的是，占人口0．5％的富有家庭拥有中国60％以上的个人财富，计1．4万亿美元的资产，并以每年13％的速度递增！基尼系数迫近0．5。持续多年的重资本受益轻劳动福利的增长，使内需长期疲软，国内生产总值近七成靠进出口支撑，一旦国际形势有个风吹草动，中国经济循环的链条就有断裂的危险。这是十七大报告中提出“初次分配和再分配都要处理好效率和公平的关系，再分配更加注重公平”，且特别强调“提高劳动报酬在初次分配中的比重”的现实背景。

　　如果这一精神能在现实中得到切实的贯彻，将改变多年来经济增长和工资水平下降所呈现出的“倒挂”局面，是切实改善民生的根本之策。可是这一取向在现实中将遭遇的阻力是显而易见的，除了上述惰性之外，阻力也将来自执政党内部。党的政治路线确定后，干部就是决定性因素了，各级干部是真的身体力行，还是会有人阳奉阴违使“政令出不了中南海”？此外，党的构成在“三个代表”思想的指引下发生了变化，资本拥有者被允许入党。据有心人统计，上了胡润榜单的800名富豪中，有三分之一是党员。资本拥有者在拥护“提高劳动报酬在初次分配中的比重”如何平衡对自身利益最大化的追逐？

　　拉开差距容易，弥合则难。长达15年的粗放型发展所制造的问题，需要更长的时候来治愈，这不仅要求十七大精神的切实贯彻，更要求政策的连贯性。十七大在发展观和发展方向的探索上取得了重大的突破，这是毋庸置疑的。执政党接下来将要接受考验的政治智慧，是以何种方式让普通中国人尽快从新的路线中享受到实惠，并使实惠尽可能长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