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籍的形式问题

　　以前写过一篇文章《书的形式美》，讨论了书籍的封面。好的书当然要重视门面，以貌取人是人类的共同特点，平凡的大多数谁也不能免俗。书要有“书卷气”，有了这种感觉，当然受读者欢迎。

　　与内容相比，书籍的形式应该永远是第二位的。但这“第二位”，并非不重要。有时候甚至能够主宰书籍的命运。我自己就曾多次因为喜欢一本书，但因为它的形式不中意而最终放弃了。为什么？因为读书人多少要讲究些“品位”。过去人讲“古本书当十世守，青天月与九州同。”本来是一部古典，却非得印制成一部流行书，露出轻浮的情调，让人不舒服，还不如不要。偶尔要了反而添堵，搞不好便成了“鸡肋”。这一类书籍，我们买回家的还少吗？

　　书籍的纸张、版式、印刷、装帧等等，对于书籍本身都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一部书拿在手里应该有些分量，但又不能太重。现在有许多出版社对于选择纸张不太注意，一味追求高档豪华的纸型，而不考虑影响书籍质量的诸多因素。结果呢，书拿在手里全无质朴的感觉。一次开会，我手里拿了一本书，有一位外国女士向我问候并伸出手来，我马上伸过手去。结果，我见她与我握过手后将手在自己的衣服上擦抹了一下。为什么？原来与她握手前我的手里有一本书，而那本书的封面是用不透气的压膜纸做的，所以手心里浸出了汗。这种经历让我很不舒服，说起来也算是书籍的罪过。好的纸并不见得豪华厚重，但如果能够透气并有一定的吸水性可能会更好。选纸张当然应当考虑到“手感”，因为谁看书都得用手去翻页。试想一下，假如你翻的纸页有一种掀动塑料布的感觉是不是会不舒服？

　　喜欢藏书的人都有这样的经验，旧书的纸张必须是“自然旧”。如果纸张太白太新则说明它未经过岁月的磨难。只有那种旧得泛黄的书页才可能撩动爱书人的心扉。有经验的藏书人对版式也很重视，前些日子在旧书网上见到业余藏书家们争拍“文革”前出版的郑振铎《插图本中国文学史》，不要说原著，就是这书影就足以让人倾羡———竖排繁体，宽边大页，一幅古典高雅的气派，这样的书成为爱书人集中追求的对象自是情理之中。相比之下，与我厮守几十年的这部《历代文选》（上下卷），版式就不尽如人意。虽说也是竖排，但字体却繁简混用，让人看了很不舒服。年轻时不介意，因为没有别的书看，后来重视藏书了，便觉得这部书不值得收藏。

　　印刷的水平直接影响到书籍的质量。如今，数字化取代了传统的印刷技术，我们已经看不到书页中那些带有凹凸痕迹的字体了。同时，也失却了一种掷地有声的感觉。现在，许多音乐发烧友热衷胶木唱片，而光盘给他们的感觉总不如胶木唱片传达的音乐醇厚地道。我想，大概书籍印刷技术的衍变给藏书人带来的感觉也与此相近。

　　最后要谈谈装帧。大概每一位爱藏书的人都会厌恶那些低俗且自以为是的装帧。在许多出版者看来，市场需求是第一位的，一部书籍只要好卖，能创造市场效益就一切都好。他们是用不着考虑读书人的心态，也管不了几十年以后的事情。所以，根本不在乎“书卷气”有什么用，随便用什么形式装帧都可以，只要在时间上形式上数量上名头上抢了头功，能够占领市场就达到了目的。急功近利、浮躁轻率的风气不仅笼罩了出版业，而且侵害了整个社会。从前出版业所追求的“古色古香”、“朴素大方”、“气韵高雅”如今早已是曲高和寡，可遇而不可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