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故事：命运的捉弄(中)

　　命运的捉弄（中）

　　[付国稳同期

　　付国稳：很突然，你看，正走着走着，就跑出来一个妈妈，有时候我想起来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感觉找妈妈这么简单就找到了。

　　[城市街景

　　付国稳回来已经有一星期了，自己的家乡已变得很陌生。

他知道母亲并没有完全接受自己。

　　付国稳：小的时候怎么走了你们也不来找我？

　　康天英：我都去找你，找你有两个月，都没做事。你怎么这么多年都没有来找我们。

　　付国稳：我不是不找你，我可想你，我天天都想你。

　　康天英：为什么你不来找呢？

　　付国稳：我找了找不到。

　　[夜景

　　两人都在互相埋怨对方，也许只有一起回忆过去才能解释清楚各自曾经付出的努力。

　　虽然康天英对他很疏远，他在心里早已认定了这个妈妈。

　　[河南的家

　　这里是河南安阳，一家电视台拍摄下来付国稳在找到生母之前回安阳探望养母的情景。16年前，8岁的付国稳被拐到了这里，但是他并不适应新家的生活，养父是做石灰生意的，家里条件还不错，因为只有两个女儿，所以一直想要个儿子，但是付国稳在这个家里并没有得到儿子般的礼遇，虽然家中的养父和两个姐姐对他很友善，但养母对他十分严厉。养母让他和邻居家的孩子一样，每天去矿上捡煤，当时付国稳才上小学三年级，只能顺从。

　　付国稳：一看到她（养母）开心，我就特别开心。如果看到她不开心，愁眉苦脸的，我心里压力就特别大。我也说不出来，那种压力特别大。

　　[风筝

　　渐渐地，付国稳去矿上捡煤的次数越来越多，后来为了捡煤就干脆不去上学了，但他这么做并不是为了讨好养母，而是想找机会偷偷去找自己的母亲。

　　付国稳：（养父养母）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我想要找自己的大人，我经常跑出去他们只认为我调皮，顽皮，不听话，其实我内心的事他们一点都不知道。就是这样也经常挨打。

　　付国稳：他们越打我，就越想去找我的妈妈，越想早点找到我妈妈。

　　付国稳：我妈妈在我心里就是一种保护神，那种感觉就是想得到母亲的，就是想得到母爱那种感觉。想和别人家的孩子一样，有自己的亲生母亲去疼啊，爱啊，就是这种感觉。

　　[火车

　　一年以后，付国稳9岁了，他第一次偷偷爬上火车去寻找万分想念的母亲。

　　付国稳：乘火车还没开，就爬上去了，爬上去以后就钻到像这种车厢的箱子里，就在里边蹲着。也不管车往什么地方走，到哪里了感觉自己想下来就下来。

　　[火车

　　付国稳每次扒火车都只有两个目的，一是找妈妈，再一个是要逃离。每次辛苦的奔波都无终而返，因为在他的记忆中，他只知道自己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叫汪家山，可他并不知道汪家山在哪，他只知道小时候生活的地方有山，他就朝着有山的方向一直往前走。

　　[在铁路上

　　铁路是他找妈妈唯一的希望，不开心的时候他总喜欢一个人去铁路边坐坐。

　　付国稳：说不出来那种感受，我自己已个人憋在心里说不出来，我自己能体会得到，心里就一直想，不管到什么时候，走到哪，吃多大苦，只要能找到我的妈妈就行，就是这种感觉。从来没想过在外边万一怎么怎么拉，出什么事，没想过。

　　[家门口洗衣服

　　康天英也多次外出寻找儿子，但一直没有结果。最后，她回到了贵州安顺。

　　康天英：我晚上睡觉，我一个人会想，今天晚上我儿子会不会到门前来喊啊，妈妈开门啊，都是这样想，一直不会想到他不会回来啊，一直没想过。

　　[家中

　　康天英的女儿让她搬家，不要住在那不足30平米租住的房子，但她不同意，她对女儿说。

　　康天英：必须要等到你哥哥回来，我相信他会回来。反正他一天不回来我不走，就在这等他，老我也要等，我就有这种打算。

　　[空镜

　　[火车，铁轨

　　付国稳13岁这一年，他已经在养父母家生活了5年，可是在这个家里他一直找不到可以说说心里话的人，他的性格变得更加孤僻，每次扒火车出逃的地方也越来越远。

　　付国稳：那次拿了40块钱，我扒火车跑到徐州，连云港啊，也到过上海啊，也到过深圳那片。40块钱花完了嘛。就开始要饭，看路上哪有吃的就捡点吃的。然后捡那种瓶子卖啊，就那样流流浪浪，一直呆了有一年。

　　[妈妈在洗衣服

　　康天英仍然在家乡等待儿子回来。

　　康天英：不敢想那些问题，真的不敢想嘛。想那种问题就麻烦大了。反正今天晚上就是想我儿子会不会来喊我，喊开门，一直没有想过不会回来，不好的事情我一直没想过。

　　[妈妈在家门口等待

　　在她的记忆中，儿子一直很聪明 ，她坚信儿子一定会回来，就像她时常梦见那样。

　　[儿子和妈妈卖菜

　　而今天，康天英时常做的梦似乎已经变成了现实，付国稳就生活在自己身边，而且每天他都会和弟弟帮忙一起卖菜，抢着做许多体力活，所有的表现让康天英很欣慰，但她心中仍无法确定这就是他儿子。

　　康天英：心目中是他，但当时还是不踏实，觉得他，有些误会，到时候打击更大，更受伤。

　　[妈妈卖菜

　　付国稳回来有半个月了，家里多了一口人，康天英的负担自然也加重了，付国稳告诉康天英，他曾经挣过不少钱，但都因为找她花光了，现在不仅身无分文，连平时的生活开支也要由康天英负担，康天英有些疑惑。

　　康天英：比如说你是我孩子，我不是（你妈妈），但你把情况讲给我听，我就怕你来冒充我孩子，其实我也穷，我没钱，在心目中就想到，我孩子在那边有情况阿，你给我借一万块钱，现在的情况你知道，骗子到处有。

　　[空镜

　　这么多年来，康天英受了不少苦，当年离婚已是不幸，儿子丢失更是沉重打击，她已经不太敢相信幸福还会和自己有缘。

　　康天英：我思想比较坚强，我虽然是女的，但我有男生的坚强。

　　我做事情比较独立。我做每件事情我不找人商量。

　　[家门口空镜

　　三年前，女儿已经去外地工作，只有小儿子一直陪在身边，现在付国稳回来了，她的负担更重了，靠经营小摊子维持一家的开销。她说如果付国稳是真儿子她情愿受累，如果不是，她真的会垮掉。

　　康天英：随便那样事情都是大的小的，经济，外面的事情，我孩子来这么久，随便什么事情都是我一个人一直承担。

　　

　　[家门口对联

　　16年来，康天英一直默默承受着痛苦，在家乡等待儿子回来，每到逢年过节对她来说都是一种煎熬。

　　康天英：会掉泪，会哭，反正过年嘛，过春节啊，都会哭。

　　伴着眼泪不知过了多少个春节，康天英依然不肯离开这里。

　　康天英：就是想到15岁，16岁，20岁一定要来。16岁一定要回来，他16岁那年我特别有种印象他一定要回来。

　　[碗筷

　　1997年，儿子16岁那年的除夕，康天英特意为儿子摆了一副碗筷。

　　那一年付国稳确实也跑出来了，但是他差点没命。

　　[荷叶

　　付国稳：那次我跑出去跑到邢台，然后身无分文。也饿，就晕倒到铁路上，然后就到铁路旁边有人住嘛，然后这几个人就把我抬回去了，把我抬回去以后，给我吃的给我喝的，然后问我是哪的，然后跟他们一说，他们就给我养父母发了封电报。

　　付国稳并没有想到养父母会到邢台去接他。

　　付国稳：心里感觉很不舒服，感觉可对不起我爸，一次次跑出来，也对不起我姐姐他们。（沉默）

　　[火车

　　以前每次出逃，回去都会挨揍。但这次却没有，这也是他最后一次出逃。

　　付国稳：那次也在我心里烙下了一个印。那种印就是痛苦，自卑，等于说在我心里刻下了如果我有钱以后找不到妈妈，我一定要好好服侍这两位老人。也是他们这样做也感动了我。

　　[火车

　　经历了这次死亡边缘的挣扎，付国稳的想法也改变了。

　　付国稳：说不定哪天没找到自己的母亲，自己不在这个世上了。

　　他决定暂时先不出去，等长大一些再去找， 为了让自己铭记，他忍痛在手背上刺了“六”字。

　　付国稳：刻六字就是为了提醒我自己，希望我能顺顺利利找到我的妈妈，不管到什么时候吧。

　　[妈妈在洗衣服

　　一晃一个月过去了，康天英了解了儿子十六年在外的遭遇，看着儿子每天勤劳懂事的表现，她心里终于接受了付国稳就是他失散16年的儿子。

　　康天英：他头上有疤，然后我们住的地方他都说得出来，哪个有老太婆。最后我判断确确实实是。

　　[拥抱

　　[坐车去乡下

　　在汪家山呆了一个月，付国稳打算回趟小时候生活过的老家看看奶奶，当地电视台也去了，记录下了下面的情节。

　　[奶奶家

　　他是你孙子小伟。

　　他那么点点小。

　　你还认得他认不到吗？

　　认不到了。

　　我有孩子了，我结婚了。

　　你结婚没有，我结了。

　　[奶奶家中

　　年迈的奶奶没能将眼前的付国稳与记忆中的孙子对上号。

　　大家正聊天的时候，付国稳的大伯回来了，告诉付国稳一个震惊的消息，付国稳当年是被他母亲与他人合谋卖掉的。

　　[家里谈话

　　大伯：我兄弟一辈子就只有一条根，我第一句话问他，是来找他爸爸还是找他妈妈。

　　记者：这有什么区别？

　　大伯： 如果他找他爸爸我可以承认他是我的侄儿子，他是他爸爸的儿子。他们离婚他妈是为了争产，不要这个儿子，把这个儿子送出去。

　　记者：你是说小伟后来被拐卖这个事情他妈妈知道？

　　大伯：是与他妈妈有牵连，不止知道。

　　记者：你是说什么样的牵连？

　　大伯:就是她伙同外面的人了。

　　付国稳：是谁跟你说是我我妈妈把我卖掉的？是我妈妈故意把我卖掉的？

　　记者：这话是谁说的？是哪个人讲的？

　　大伯:不是是哪个人讲的。我说的事实完全基本上百分之九十九是真的。

　　付国稳：你的证据在哪里，你要把证据说出来我才能相信你对不对？

　　大伯:等和你爸爸对面你就相信了。

　　付国稳：等我爸爸，那我什么时候能见到我爸爸。

　　大伯：那个还要联系下，等他回来

　　付国稳：怎么和他联系。

　　记者：你现在有电话吗？

　　大伯：有电话但我打了好多次没打通。

　　记者：你让小伟打打看。

　　[车行走，小孩推到他脸，空旷的车厢

　　付国稳并不相信大伯所说的话，他认为母亲绝对不会和人合伙把他卖掉。为了证明母亲的清白，他希望早点见到父亲。但是在他6岁那年，父母离了婚，从那以后，他一直没有见过自己的亲生父亲。

　　[兄妹见面

　　听说失散16年的哥哥回来了，妹妹也从贵阳赶了过来。

　　[大家行走

　　和妹妹重逢的喜悦很快被急于见到生父的急切心情所代替，妹妹告诉付国稳，他在半年前见到父亲，很快，他拨通了生父的电话。

　　[宾馆里和生父通电话

　　付国稳：你好，是刘宏吗？你是不是有个儿子失踪了？

　　生父：是的。

　　付国稳：你想不想见他？

　　生父：想见啊。

　　付国稳：你知道我是谁吗？

　　生父：不知道。

　　付国稳：我就是你那失踪的儿子。

　　生父：哦。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付国稳：我现在在安顺。

　　[静帧

　　生父：你现在在安顺？ 我可能要三四天左右回去。

　　付国稳：三四天？

　　生父：恩。

　　付国稳：那三四天你就不用回来了。

　　生父：等我回来见你一面。

　　付国稳：你忙我也忙。

　　生父：我不是忙，现在是放假前，我把事情处理完了就放假了。

　　付国稳：你在哪个地方？

　　生父：缅甸。

　　付国稳：那你坐飞机几个小时就过来了。你就跟我说后天你能回到这不能。一句话的事，能我就在这等你，不能我就提前走，以后你就当没我这个儿子。

　　妹妹：10多年了，你埋怨这个，埋怨那个，终于找到了，然后你不回来的话，不是我一个人不原谅你，以后我们都不会再原谅你。

　　[隐黑

　　在付国稳看来，父亲是在推托，他很气愤，父亲能否从缅甸赶回来，他能证明母亲的清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