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手孤儿吉力日贵
编者按：
本报记者张俊兰自从1997年代表天津地区新闻工作者参加“中国百名记者志愿扶贫团”走进凉山从事新闻扶贫工作，迄今整十年，计14次进凉山，受本报读者、新闻工作者委托，并与海外慈善家联手在凉山从事建校、助学、赈灾、扶贫、救助孤儿等工作：在偏远山寨兴建了三座希望小学，使坐在泥地上读书的孩子有了新校舍、新桌椅；在四所院校设立了奖助学金，每年如期为数百名贫困生颁发30万元奖助学金；在断粮期把赈粮送到颗粒皆无的家庭；在大灾之后奔赴遭灾现场把粮食、建房款亲手送到失去土地、房屋倒塌的农牧民手里；在凉山布拖县建成10个孤儿班，近500名学龄孤儿成为寄宿制学生，他们将持续受到资助至少完成九年义务教育……十年来，本报记者受社会各界委托亲手送到凉山的善款逾300万元，为了不辱使命、不负重托，始终亲力亲为，每一分善款都是亲自送到受助者手中,并以原始资料回复捐赠者。
为此，凉山州委书记吴靖平今年专门安排时间会见本报记者，衷心感谢天津日报报业集团及其读者对凉山彝族同胞十年如一日的关怀和扶助，盛赞天津日报从发展教育入手从事新闻扶贫的做法对于凉山脱贫已经产生并将继续产生深远影响，感动于天津日报及其读者真扶贫、扶真贫的情怀和道义。
在真实的苦难面前，在与苦难抗争的漫长历程中，在通向凉山深处千难万险的路上，始终有读者对于权威党报和党报记者未曾改变的信任、支持、关注和重托。十年来，参与扶助凉山的读者难以数计，不仅遍布本市城乡，也涉及全国十几个省市自治区，为此，包括中央电视台、中国新闻出版报在内的十几家主流媒体做过重头报道。十年前，我们作为新闻人通过报道与读者达成共识：希望在教育，让凉山多一个孩子读书，凉山的未来就多一分希望，十年后，受我们持续资助的凉山后代已经长大成人，怀着与我们同样的心情面对他人、回馈社会；十年前参与本报扶助凉山行动的读者，如今有的已经告别人世，有的是身患绝症，用生命中最后的日子与党报同心协力、共渡难关；十年前倡议、参与并为扶助凉山日夜忙碌的本报同仁已经从青年到中年、从中年到老年，有的已经退休，有的已经溘然长逝……十年的时间可以改变许多，而我们却把一笔永恒的、用数字所无法衡量的财富留在了凉山，留在了人世间；十年的风风雨雨，艰难坎坷，有读者与我们一起走过，回首往事，我们无法不为这神圣的历程和情怀而泪湿衣襟。
由于今年在凉山的工作规模大、进展快、任务繁重，本报记者张俊兰在严冬、盛夏、深秋季节三次进凉山，加上气候恶劣，在凉山期间的经历充满艰险。
千难万险凉山路
深秋时节，我们进入凉山布拖县时阴雨连绵、昼夜不停，白天气温骤降到3度，如入严冬。当地人说，在我们到来之前阴雨天已经持续了一个多月。由于山间土路天天被细雨浸泡，踩上去像泥潭。我们持续十几天深入山寨走访孤儿所在学校和家庭的工作都是在冰冷的阴雨中完成。每天早上，大家身穿羽绒服、脚穿长筒雨靴出发，全天跋涉在高寒山区泥泞不堪的山路上，过度劳累加上高山反应，让所有人感到体力透支，加拿大福慧基金会有四位同仁一个接一个病倒。但这并没有影响工作进程，大队人马依然每天清早出发，黄昏时返回住地，晚饭之后开会商讨工作，熄灯休息时已是深夜。
更加严重的事情是遭遇险情：通向沙洛乡的山路急转弯多，陡峭又狭窄，汽车常常擦着悬崖边走，悬崖下面就是沙洛河，这条路即使在晴天也是险象丛生，何况是在泥泞中颠簸。平时需要3小时的车程，那天走了5个小时还没有到达，采访车在攀爬一个陡坡时忽然失控，顺着陡坡倒退着下滑，眼看已经滑到悬崖边上，所有人同时发出惊呼，随后，车轱辘竟然奇迹般地蓦然而止。大家跳下车，看到恰好有一块石头挡在了车轱辘后面。为了让汽车翻越这段险路，当地人找来绳子系在车头，一群人在前面拉，一些人在后面推，终于度过了这个艰险的时刻。
为了节省时间，每天的午餐都是在乡村解决，大家在乡村学校进午餐都是一个个脸盆装饭菜，每人一个木勺，蹲在地上吃饭。事实上这样的条件还算好的，今年最艰苦的时刻是在暑假期间进凉山，与海外慈善家、青年学子一起入户走访320名孤儿，高寒山区烈日的暴晒让许多人的皮肤被严重灼伤，疼痛难忍；终日跋涉在山路上，头上的防晒帽被汗水湿透了多半截；打了血泡的双脚，踩在地上疼得钻心；背包里装着午餐，又累又饿的时候，就坐在山坡上，吃清水煮土豆、馒头、咸菜，喝山间流淌的溪水；住宿在偏远的河谷地带，一夜暴雨之后时刻面临泥石流和山体滑坡的危险……连续16天马不停蹄的奔波让大家觉得支撑着自己不倒下的不是身体，而是意志。晚上在住地，我常看到有人上楼梯时由于双腿吃力，要用两手攀住扶手一步一步往上迈，但第二天出发时，大家又都是精神百倍的样子。加拿大福慧基金会理事周文俊先生已经年届六十，为了救助孤儿，他在一年零两个月的时间里六次进凉山，在凉山工作期间，他总是带领几个身体强壮的男生奔赴最偏远、最危险的山区。有人赞叹他体力过人、精力过人，他坦言：“我哪里有什么过人之处，面对凉山孤儿的凄惨处境、面对那一双双绝望无助的眼睛，我会忘记所有的疲劳、危险、困难，只要留在凉山一天，只要工作还没有做完，我就绝不会让自己倒下。”他的话让大家眼眶湿润，因为这也是所有的人能够坚持到底没有倒下的原因。
十年前，十年后
常常是在深夜，加拿大福慧基金会创会会长关保卫先生把越洋电话打到我的家中，谈及凉山孤儿的种种事宜，相约为此奉献余生。彼此心里都明白，接收越来越多的孩子进入孤儿班，并且承诺要帮助他们至少完成九年义务教育，这意味着未来少则十几年的时间，我们要充当数百成千个孤儿的父母，旷日持久地承担起繁重、艰辛的工作和沉重的责任。我们在通向凉山的路上已经走了十年，我们在一天天变老，期望在我们老得走不动凉山路之前、在有生之年能够亲眼看到如今幼小的孤儿长大成人，成为那片山地最终摆脱贫困的希望。就像十年前持续受我们资助、如今已经成才的凉山后代一样，他们正在面对自己家乡困境中的孩子，正在传递人间大爱，正在义不容辞地承担起属于自己的责任和义务，就像当初我们帮他们一样。
这次离开凉山之前，我在山路一侧的土墙上看到这样的大字标语:“读完初中，外出好打工”，结尾标明“金阳县委、金阳县人民政府宣”的字样。站在这样的标语前，让我心酸得欲哭无泪。让凉山的孩子完成九年义务教育仍然是那么艰难的一件事，实现“希望在教育”的梦想依然任重道远。
再也不能等
大家不惜生命，承受千辛万苦、千难万险只为看到这一天：凉山近500个孤儿分别进入8个中心校的10个孤儿班，成为寄宿制学生。吉力日贵是我们在深入山寨走访孤儿途中捡到的孤儿，父母在他不到一岁的时候双双病逝，又没有亲戚收养他，村里人见他可怜，东一口西一口把他喂大。我们发现他时，由于重度营养不良已经奄奄一息。他被送到西昌接受治疗，医生说：这孩子命真大，要是再晚来几天就没命了。我们刚刚见到吉力日贵时，他和凉山许多年幼的孤儿一样，一双大眼睛很漂亮，但眼神和表情很麻木，无言地诉说着他们幼小的生命中所饱受的深重苦难和创伤，面对我们的万般疼爱与呵护，他们不做任何反应，也不肯开口说一句话——这曾经是我们心中深切的疼痛和解不开的结。今年10月，吉力日贵进入孤儿班成为寄宿制学生，我在操场上见到他时，他与进班之前已判若两人，令我大喜过望的是，他竟然主动用小手搂住我的肩，面带笑容喊了一声“张妈妈”。学校的老师用相机留下了这难忘的瞬间。天知道，我等待凉山孤儿灿烂的笑容等了多么久、等得多么苦！
孤儿班的孩子们喜欢坐在教室里描绘心中最美的图画。每一个孤儿都有令人心痛欲碎的身世，每一个孩子在进入孤儿班前后的身心状态也都发生着奇迹一样的变化。“……感恩的心，感谢有你，伴我一生，让我有勇气做我自己。感恩的心，感谢有你，花开花落，我一样会珍惜。”孤儿班的每一个孩子都会唱这首歌，每当孩子们唱起这首歌都会泣不成声。
在一年半的时间里，近500个孤儿进入以“福慧之星”命名的希望工程班，他们的学业、生活管理、医疗保健、心理创伤恢复、未来九年的教育等每一件事都在细心安排之中，这样的工作进展速度是惊人的，但是，加拿大福慧基金会同仁没有时间停留在成功的喜悦之中，而是把目光投向凉山更多的尚未得到救助的孤儿，他们在多伦多举行了以“救助凉山孤儿，再也不能等”为主题的新闻发布会、凉山摄影展等募捐、义卖活动，为在凉山建立更多的孤儿班取得了可靠的资金保障。为此，我与周文俊先生不久前专赴凉山金阳、昭觉、布拖三县深入十几个山寨走访孤儿并进行实地考察，为继续筹建孤儿班、2008年继续接纳330个孤儿做前期准备工作。
本版撰文/摄影 张俊兰 本版美编 苑 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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