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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跃芳参加全国第一个敬老日的合照(左起为刘华 李跃芳 周祖惠) |
有这么一家人,祖孙三代,干的是同一个职业——居委会主任,而且是同一个居委会。他们笑称与居委会有缘。三人的居委会主任任期加在一起,竟有68年!
三代人当居委会主任的感受各不相同。他们的心路历程,见证了半个世纪来,中国社会的变迁。
昨天早上,江北区渝北社区居委会新任主任刘华刚到办公室,就见外面候着很多居民,等着领低保。随刘华一起来的,还有一位中年妇女。办公室墙上,挂着民政部颁发的“全国模范居民委员会”的牌子。
“周主任早,刘主任早!”刘华1月初才担任居委会主任,居民们口中的“周主任”周祖惠已退下。但连日来,居民们已习惯看到两人一起办公。
“他是我侄儿,我要带他一段时间。当初,我当居委会主任时,我的妈妈也带了我好久。”说起自家和这个居委会之间的情结,周祖惠很自豪:“一家三代人都相继担任同一社区的居委会主任,我们三代人在这个居委会的任期加在一起有68年!你说传奇不?”
上世纪50年代
每天忙于“解放妇女”
李跃芳,今年81岁,上个世纪50年代,她担任江北区巷国寺(现江北区华新街北滨路一带)“妇代会”主任。她说:“当时没有居委会的概念,妇代会其实就是现在居委会的前身。”
李跃芳本是文盲,重庆解放后,她积极参加“扫盲班”和各种社会活动:“党需要我做什么,我就热心去做。”1953年,江北区巷国寺举行妇代会主任选举,李跃芳作为积极分子被推荐为7名候选人之一。
说起那次选举,李跃芳孩子般笑了:“我是胡豆选出来的主任。”
李跃芳自述:那时,我才20多岁。选举在巷国寺街道处的院坝里进行,参加选举的7个候选人每人身后放一个碗,百余名参加选举的居民认同谁,就在谁碗里放一颗胡豆,最后要选出5人当妇代会工作人员。我哪见过这么大的场面,紧张得双手不停在上衣角“拧麻花”。没想到最后我碗里的胡豆最多,装了满满一碗。就这样,我当上了妇代会主任。当时,我觉得好光荣啊,觉得是祖辈给我积了德。我们辖区内有800多人,我开始了每天忙碌的日子。“妇代会”没办公场所,没钱,所有事务都在我家里进行。在那特定时期,妇代会的工作很单纯,就是要提倡男女平等,解放被封建思想压迫了几千年的劳动妇女,动员她们到扫盲班学文化,走出家门工作。再有就是动员大家参加打扫卫生、帮助孤寡老人等义务劳动。
周祖惠是李跃芳的四女儿,回忆起母亲搞妇代会工作时的情形,她就一个字形容——“忙”。“当时妇女在家里没地位,家庭暴力严重,妈妈另一项工作就是替妇女维权,这家跑了跑那家,我感觉她精力好。”周祖惠说,她从小受母亲感染,对居委会工作有特殊感情。
十一届三中全会后
创收成了居委会工作重心
妇女工作干了10多年后,李跃芳先后在当地化工厂、织布厂、衬衫厂任厂长,直到1977年回到妇代会。10多年厂长经历,让她有了市场和经济意识。
十一届三中全会后,李跃芳所在的妇代会改名为观音桥五段居委会,管辖的范围由华新街转为渝北二村,即现在观音桥步行街新世界百货附近,辖区内人数增至数千人,但仍没办公场所,上面也无经费投入。当时,国家出台了一系列政策鼓励发展经济,允许经营早晚摊,自主创收。李跃芳开始考虑如何发展第三产业,说白了,就是想办法让居民挣钱。
“当时待业青年多,这个问题不解决,就会滋生很多麻烦。”李跃芳开始自己摸索学做豆腐脑。
李跃芳自述:那时,创收和发展经济成了居委会的工作重心。因为没场地,我就在自己家里加工豆腐脑。每天凌晨2点起来磨豆子,5点半就可以和社区的待业青年一道,将做好的豆腐脑挑出门,就在原来观音桥转盘附近政府允许摆摊的地方卖,上午9点才收工。有些待业青年不好意思当街叫卖,我就带头吆喝:“吃豆腐脑哟!味道好,有营养,一角钱一大碗哟!”豆腐脑很受欢迎,一开始每天卖一缸,后来要卖八九缸。这样持续了近10年。
尝到甜头的李跃芳随即扩大了自主创业覆盖面,办起了托儿所、餐馆、茶馆和理发店。最昌盛时,居委会的自主企业达到20多家,这让辖区内待业青年都有事可做。老人说,到上世纪90年代,这些企业一年向国家上税就有一万多元。所有收入都入了公家的账。
说到自己一个文盲居然干出这么多成绩,李跃芳有些得意:“我是文盲,我女儿是高中文化,现在,我外孙刘华也成了居委会主任,他却是大学生。他们一定比我更能干。”
上世纪90年代
居委会开始与国际接轨
51岁的周祖惠1998年通过考低保员开始她的居委会工作。当时,城镇居民刚开始落实低保政策。“妈妈鼓励我去考试,她还拿出很多香港街坊会(即社区居委会)的照片资料,目的是让我知道,我们内地的居委会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发展空间很大。她想让我也和她一样,成为一名居委会工作人员。那时,她仍是渝北二村居委会主任,思想很开放,很多事情都想到了前面。”
李跃芳说:“香港的社区工作一直走在国际前沿。1997年香港回归后,我和同事自费去了趟香港,考察那边的情况。回来后,大家都很沉闷,觉得差得太多。我在心里暗暗发誓,要把我们的居委会搞成香港那样,与国际接轨。”
1998年,周祖惠成为渝北三村居委会低保员,仍没有办公场地。“只能每天背上装着文件、印章的挎包坐在居委会开的茶馆里坐班,更多时间是挎个包包挨家办事。即便刮风下雨,也必须坚持。”周祖惠记得,有一天,天气很热,为到一低保户家里办理低保手续,差点晕倒。
当年12月,进入居委会工作才8个月的周祖惠,通过居民代表大会当选为渝北三村居委会主任。她上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解决办公场地。“我自掏腰包两万元,再在母亲所在渝北二村社区居委会借了两万,才把居委会的"窝"盖起来,一共4间屋,就是现在的渝北社区居委会办公室。”2000年,渝北二村和渝北三村合成一个居委会,周祖惠也正式接替母亲成为渝北社区居委会主任,辖区居民人口也由母亲当主任时的800多人,增加到1万多人,居委会编制内工作人员也增加至6人。
和国际接轨仍是周祖惠此时期工作的方向,同年,她踏着当年母亲的足迹,到香港、澳门等地的街坊会取经。“他们做的一切都是为更好地为群众服务。”这是周祖惠香港之行后最大的感受。
今天
重在做好再就业
当了10年的居委会主任,在周祖惠眼里,她母亲那一代的居委会真正实现了“三自”,即“自我管理、自我教育、自我服务”。“随着社会发展,各种问题不断出现,使得居委会的工作变得异常繁多。几乎每个政府职能部门,在居委会都有对口工作人员。有些职能部门没解决的事,群众最终也会找到我们。”去年,因一化粪池未清掏,数十群众找了四个相关部门,一直得不到妥善解决,最后找到居委会。周祖惠出面将四个部门的负责人聚集在一起,最终达成四个部门轮流清掏的协议。对她来说,能为群众做点实事,是当这个“官”最大的欣慰。
2000年,李跃芳31岁的外孙刘华也成为一名社区工作人员,他说他是从小受外婆和四姨的影响:“我是通过考试进入社区工作的,可不是像外婆那样丢胡豆。”他打趣说。今年年初,他又通过选举成为渝北社区居委会主任,接过了当年外婆和四姨的接力棒。
把居委会看成是政府和市民之间的桥梁,为群众服务,这是刘华对居委会的认识。“做大做强第三产业。”刘华的想法回归到了外婆当年的工作重心上:“失业人员多,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们实现再就业。这是我的愿望,也是四姨和外婆未完成的心愿。”
现在,每天华灯初上时,周祖惠会和侄儿一道,到居民楼下喊话。
周祖惠自述:当年母亲喊话的内容无外乎“关好门窗,防火防盗”。后来有了天然气,喊话内容又增加了一句“关好燃气”。上个世纪90年代,低保标准是每月160元,现在物价上涨,这个标准也涨到210元,辖区内享受低保的人数由1998年的8户增加到现在的100多户。那时,居委会的优扶对象是残疾人等特殊人群,随着下岗人群的增多,失业人员的再就业成了现在工作重点之一。
“我们祖孙三代人当居委会主任的感受是不一样的,因为社会在变迁,我们的工作重点也不断变化,但宗旨是一个——为群众服好务。这也是外婆和四姨教会我的。”刘华说。
记者汪云剑 首席记者周立报道摄影
(责任编辑:赵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