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年龄段的跨越和职业特点的突出,我这个原本什么化妆品、护肤品都不用的主儿,现在在爱人的催促下,也不得不用上点发胶了。
发胶,用起来很方便的,重重地摇一摇,按一下出口阀,一堆泡沫就呈现在眼前,往头上一胡噜,可怜的那点头发就粘贴在了一起,也就随己心愿了。
抹上发胶,再刮刮胡子、擦擦皮鞋,配上自己心爱的军装,站在整容镜前,似乎人显得干练了一些,精神了不少,也平添了几分自信。每每在这时,我总念及发胶之好;每每这时,就想起了奶奶。
奶奶与发胶有不解之缘。如果奶奶还活着应该有近百岁了。她老人家生于哪年哪月我不清楚,她走的那年,正好是香港回归之年,她88岁。奶奶生活在乡下,她没有见过制式的发胶,更买不起制式发胶,她操持着一个十口之家,吃饭穿衣都是大问题,哪有那份闲钱置办别的东西呢?!但奶奶常用发胶,是我从七八岁记事起发现的。
奶奶的发胶是自制的。是不是她老的发明我不知道,但我未见过别人的如法炮制。其方法是用晒干的榆树皮,剪成小条段,放入闲置的碗中,加入适量的水,浸泡一个时辰,那汁水就成了奶奶的发胶。
在我的印象中,奶奶没有几套衣服,有两件好点的是仅供出门串亲、赶集、赴请之用的外罩。这两件外罩都是单襟袄,一件是蓝的、一件是黑的,全以“洋布”做成。不新,但洗得很干净,叠得很整齐。我爱跟奶奶赶集,出门前奶奶要换上一件大襟袄,把小脚上面的绑带使劲扎一扎,对着水缸的水面,把她的发胶再用上一些,显得格外利落,加之她不俗的面容,慈祥中很有两分威严。到了集上,奶奶第一件事是给我花几分钱买点吃的东西,这样我便很听话地跟着她去这去那,无论天冷天热,我也就不再胡闹,奶奶也就不失体面了。
奶奶有一手为初生的宝宝治中风的绝活,她治疗后从不收人家一分钱,吃人家一口饭。她讲是在为自己积分阴德。对所有来请她的求医者,她总是严肃认真地对待,不论路程远近,天气好坏,有请必到。当然,她出门前也总忘不了抹好发胶。
奶奶很重仪表,尽管她的人生没有经历什么富足。一直到离开我们,她始终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洒洒脱脱、堂堂正正。奶奶讲求外表的庄重,更注重内在的完美。她老虽不识字,可传统品德她传承得最扎实、最深入,勤俭持家、尊老爱幼、乐善好施、成人之美,不爱富不嫌贫,不惧硬不欺软,不投机不取巧。她老常说:“老实忠厚常在;只看贼挨打,不看贼吃饭;不敬马上一斗,只给马下一口;凡事总得让别人过得去……”经奶奶周济过的人过百,医好的孩子近千。奶奶作为一个平平常常的小百姓,用言行赢得了自己的形象,老人家发丧之时,方圆几里为她送行者逾千人。
奶奶走了,她老的发胶没有被我们留传下来,也许那发胶根本就不科学,甚至可能有损于头发。但,它毕竟靓丽过奶奶。我常想,奶奶现在活着多好,我一定和爱人为她老送上一管上好的发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