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省教育部门近日出台了一部深化基础教育课程改革的意见,其中要求,义务教育阶段,学生成绩评定实行等级制,学校和班级不得以任何方式公布学生考试成绩,不得给学生排名次,各级教育机构不得统一组织面向学生的期中、期末考试。
这种颇有魄力的无分数评价制度甫一面世,便引起了众多的质疑与争议。新华社近日刊发的文章不无担忧地提问,在教育大环境没有改变的情况下,无分数评价能否撼动应试教育的坚冰?
要回答这样的问题其实并不困难。无论是制定无分数评价体系的教育行政部门,还是参与课改、教改的老师,乃至处于教育变革之中的学生们,他们都能给出很明确的答案,那就是,只要中考和高考的指挥棒没有消失,应试教育的坚冰就不可能融化。
最现成的例子是,去年年底,广州市召开了一个新课程改革总结大会,会上传出了这样的声音:新课程实验之后,老师和学生们普遍反映学业负担明显加重了,因为不少课目在改革之后变得“内容偏多”、“内容太难”和“压力很大”。从广州的情况不难看出,虽然出自教育部门的改革初衷多半是好的,但实施效果往往并不如人意。
山东的无分数评价制度也可能会遭遇同样的问题。取消义务教育阶段的统考、禁止按分数给学生排名,肯定会减轻学生的厌学情绪,也能给学校的素质教育扫清障碍,有可能把学生从无休止的考试中解脱出来。但显而易见的问题是,这样的评价体系并不能与升学制度相对接。也就是说,虽然在义务教育阶段对学生实行了更科学的“过程性评价与终结性评价相结合”的制度,但学生一旦面临升学问题,所有过程性评价结果全成了摆设,仍然只有终结性评价起作用,即中考和高考的成绩决定一切。既然如此,平时搞的那一套又有什么作用呢?无非是做给社会看的面子工程罢了。说到教育改革,无论教育界人士还是整个社会,都有一种普遍的焦虑与茫然情绪,人们似乎陷入了资源匮乏与路径锁定的困局之中。如果没有了高考,我们这样一个人口大国还能实行怎样一种公正有效的人才选拔制度?而如果不能从根本上拿掉高考指挥棒,又怎么能指望中小学教育摆脱应试模式?只要应试教育的路径仍然存在,从教育发达国家拷贝过来的好方法又怎么可能发挥作用?很容易就能找到问题的症结,我们在生活中所看到的诸多教育怪现象,无不与现行的高考制度有关系。只要高考模式不变,再好的课改、教改也只能重归旧车辙。这才是教育领域最深沉的无奈。
我们激赏山东教育部门所推行的无分数评价制度。在大环境没有改善的情况下,这样一种能给学生带来身心解放的制度,无疑会面临来自各个方面的压力。本地区的学生家长会质疑,这样的制度会不会降低教育质量,进而导致山东地区高考成绩滑坡?学生的评价体系改变之后,教师的评价体系又要做怎样的调整?就像南京教育界在2004年所遭遇的阵痛一样,好的改革、素质教育的推行,有可能导致高考制度对新教育模式的“反噬”,最终导致改革的流产。因为对于局部地区的教育改革还没有更合理的评价方式,人们想看到的并不是无分数评价能给学生带来多少学习的快乐,而是看它能不能带来更高的升学率。无分数评价制度会在实践中被磨蚀和修正,这种悲观的前景是完全可以料想到的。我们的教育无疑要改革。但改革的最终目的,是要找到一个既符合人才成长规律,又能与国情相对接的良性制度。在现行的高考制度被更好的选拔机制所取代之前,任何局部和技术性的改良都会像潮水一样,要么激荡冲刷之后归于泡沫,要么汇聚成更坚硬、更沉重的考试波浪,其结局很可能是近似的。
尽管如此,我们仍要对各个地区的课改和教改寄予希望。因为应试坚冰的松动也许并不来自猝然的瓦解,而来自整个社会尤其是教育界的不懈推动。(蔡方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