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里撒满了石灰,用来消毒。 |
蒙永琼站在禁止饮用的黑神河边。 |
1月23日,国家环保总局发出通报称,2007年年底,贵州省独山县瑞丰矿业有限公司将1900吨含砷废水直接排入都柳江,造成下游群众饮水危机,17人出现不同程度的砷中毒。环保部门认定这起环境污染事件性质恶劣,相关负责人已被公安部门刑事拘留。
污染的源头,是都柳江上游独山县三利公司制酸车间(又称“瑞丰公司”)未经许可,擅自违法生产排污。
祸从水至
2007年12月1日。浑黄的含砷污水随着小河工业区唯一的黑神河,流向都柳江。
由于喀斯特地貌原因,独山县地下水资源开发利用率很低,地表水奇缺。当地群众有句顺口溜:“地下水滚滚流,地面水贵如油,天晴三天地冒烟,下雨三天水淹田”。
2007年,当地恰逢多年不遇的大旱。本就缺水的独山县用水越发艰难。尤其是林盘村,村中自来水管已经很久没淌过一滴水了。
这天,村民蒙永琼到离家不远的黑神河里打水。(法制周报新闻热线:0731-4802117)蒙永琼注意到这天的河水有些浑黄,但没在意。
打水、煮饭,然后蒙永琼吃下了被砷污染的稀饭,砷的俗名就叫砒霜。
随后,她出现了不适症状:呕吐、全身肿胀、脱皮、头痛,脚肿得连袜子都穿不进去。在与《法制周报》记者谈话间,她把裤脚卷起让记者看脱皮的地方,只见她腿上皮肤还有黑块。
当昏迷不醒的蒙永琼被家人送往医院时,大家都以为她已经死了。
而早在几天前,黄瑞能一家也被送到了医院,他们的症状与蒙永琼一样,医生诊断为“急性轻度砷中毒”。
经过紧急抢救和一个多月的住院治疗之后,黄瑞能一家和蒙永琼在鬼门关打了个转又回来了。
从12月1日起,当地又陆续发现相似症状的病人。经过贵州省、黔南州两级疾病控制专家调查认定,基长镇林盘村、水岩乡建群村两地有急性、亚急性砷中毒病人17人。
黄瑞能告诉记者,大家最初以为是吃了方便面中毒,压根就没想到是河水的问题。直到现在他们才隐隐听说是“上游的工厂排毒到河里。”
他们所说的工厂,就是小河工业区的三利化工公司。
这一消息让林盘村村民产生了一丝恐慌。村民告诉记者,黑神河是祖祖辈辈生活所依的地方。以前,河水可以淘米、洗菜、喂牲口,甚至可以直接喝。
现在因为干旱,每年9月一过,村民生活用水基本上就依靠这条河了。
但自从知道水中有毒后,林盘村村民喝水要用马车到2公里以外的地方去拉。
发展中的隐患
早在1995年,独山县就被定为国家级贫困县。
这些年来,独山县抓住地方拥有丰富的矿产资源的优势发展经济。独山县三利公司正是县政府招商引资的从事化工、冶炼的私营企业。
但正是这样一个“优秀民营企业”,在给当地带来财富的同时,也带来了不可忽视的环境污染。
《法制周报》记者在三利公司排污口看到,被挖开的红褐色泥土堆积在路边,以往带颜色的废水就是顺着排污口下方一两米宽的岸边开口处注入,再随波直下。
记者发现,入口周围还有一滩滩红的或黄的废水。污染事故发生后,顺着废水入口已经筑起三层石灰墙,用来净化河水。
记者从三利公司厂址徒步一小时赶到独山县城了解沿途污染情况。在三利公司围墙不远的地方,遇到附近几位村民在田里植树。他们告诉记者,“三利公司生产硫酸之类的化学品。每年春夏正值农忙时节总是能闻到很浓的废气。让人咳嗽不止,而且会影响庄稼的生长。现在三利公司周围的田地大多已经不种粮食,改为种树。”
为此,村民也曾集体到政府反映情况,要求得到赔偿。独山县环保局一位负责人向记者介绍,最后达成的相关协议是由农业局、环保局等相关部门牵头,到受污染影响的村民家调查情况。按照各户实际损失情况给予赔偿。例如,原本亩产1000斤稻谷的田地,实际收获800斤则由企业出钱将损失的200斤按照当时的价格给予赔偿。如果遇到颗粒无收的田地则统统按照每亩800斤稻谷赔偿现金。
有村民告诉记者,她家种的四亩田,曾经从三利公司处一共得到过20元的补偿款。
2005年,三利公司由于没能通过省里审批停止了生产。但是,2007年6月,三利公司擅自将国家明令禁止的硫酸生产线租赁给瑞丰矿业公司。2007年10月初,瑞丰公司在未经审批的情况下点火试生产硫酸,在生产过程中,循环水池和管道发生渗漏,大量高浓度含砷废水流入黑神河中。
独山县环保局局长梁培源曾无奈地告诉《法制周报》记者,在违法生产期间,环保部门和相关管理部门曾多次下达安监执法通知,但是,瑞丰公司在相关部门检查时停止生产,等检查人员一走再偷偷生产。
2007年11月29日,环保局又对该公司下达执法通知,但12月1日瑞丰公司又开工生产。就是在这几天,砷污染事件发生了。
事故后遗症
污染事件把独山的化工产业推到了风口浪尖。
在独山,以县城的东南端为起点,独荔和黔桂公路为主干线,距离县城中心大约2公里,规划面积15平方公里,现已形成年产值3亿多元的小河工业区。
目前该区共有企业14家,其中规模企业8家,在建项目3个。着力构建冶金化工、机械加工等几大功能区,逐渐成为县域经济最具潜力的工业区之一。
县环保局局长梁培源分析了这次污染事件的原因:企业对相关法律法规不够重视,缺乏环保意识;监管部门没有强制执行权力,不能运用查封等强制手段来制止非法生产;监管部门检测技术和手段相当落后,只能依靠眼睛看、鼻子闻、手摸等原始检测方法判断,发现问题后还要送样品到省、州化验室去化验,不能即时监测。
梁局长还告诉记者,三利公司目前已经完全停止了生产,县里已经考虑建一座污水处理厂处理县城生活污水。
记者问及其他化工企业污染情况时,他表示这些企业都通过了国家排放标准,而且大多是废气排放,不会影响到水源。
一位知情人告诉《法制周报》记者,在独山县开始发展相关工业时就有人曾经建议要重视环保,应彻底论证排量是否达标并且落实相关处罚措施。但是由于当时领导层环保意识不够强,建议最终不了了之。
记者在小河工业区调查时,见到四周高耸的烟囱比比皆是,排出或白或黑的烟雾。大多数厂房都显得陈旧,在十几家企业中记者只看到一家有新建的厂房,而此次污染事件一部分原因就是由于设施老化泄漏引起的。
现在,独山县林盘村和建群村两地已无新增病例,原轻度砷中毒的17人都已基本痊愈出院。不过,出院后的黄瑞能和妻子依然时不时感到头痛。他告诉记者,医生说这个病要不就完全治好,要不就会留下后遗症。让他烦恼的是,头痛恰好就是后遗症的表现。 (本文来源:法制周报 作者:陈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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