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在冰雪中敲击

　　1月26日，湖南持续了14天的罕见冰冻雨雪，显示了其日益冷酷的灾难性破坏力。

　　这一天，冰冻的京珠高速湖南段滞留着2万多台车和6万多人；这一天，包括长沙市区的几乎所有道路，都像天然的滑冰跑道，出行的人们在鞋子上绑着草绳、袜子，汽车装上了防滑链……

　　这一天，气温还在下降，天空还在飘着冻雨和雪花……凌晨，顶着最凛冽的寒风，连续餐冰饮雪的万名电力员工，又扑进了冰冻的天地，去攀登50多米高的铁塔，去敲击冰雪……

　　这一天，有3名员工，在冰雪中敲击完生命的最后音符，用年轻的生命，点燃着寒夜里的万家灯火……

　　（一）

　　早上7点半，湖南送变电公司三分公司二队的罗海文、罗长明、周景华等15名除冰抢险队员，草草吃了点东西，就乘一辆中巴车从驻地出发了。

　　今天，他们承担了长沙电厂连接沙坪变电站500千伏线路6座铁塔的人工除冰任务。从21日以来，他们每天都是这样，凌晨出发，经过无比艰难的跋涉到达指定的塔位，2至3人一组，攀上几十米高的输电铁塔，用木棒、扳手，将覆在绝缘子上的冰敲下来。

　　路，无比得滑。中巴车战战兢兢地走了30多公里，花了将近3个小时，终于到达了望城县桥驿镇的一座山下。

　　6座铁塔，耸立在远远近近的山头上。15个人分成6组，向各自的塔位爬去。

　　冰封雪压，上山的路早就不见了踪影，罗海文、罗长明、周景华3人小组，拖着极度疲乏的身子，朝43号塔基艰难地跋涉着。他们每天都是这样，在冰封的山里爬着，看上去不过四五百米的距离，却要花将近2个小时才能爬完，坚硬冰冷的杂草树枝，刺得脸生疼……

　　没有人知道这3条汉子是怎样到达的。13点左右，44号塔基的工友看见，他们3人在山头、在59米高的铁塔顶上挥舞着木棒……除了满山的玉树琼枝、除了冰封的大地、除了覆着坚冰的铁塔和电线记录了这些日子他们敲击坚冰的当当声，没有人知道他们在寒风刺骨的高塔上，拉过什么家常……

　　轰然一声，44号塔基的工友见到，他们3人连同折断的铁塔消失了。

　　（二）

　　13点10分左右，44号塔基的文武发现铁塔有些摇晃，立即朝塔顶的3名工友喊：快下来，塔基不稳。

　　他接应着3名工友顺次爬了下来，在最后一名工友离地还有1米多的时候，44号塔基轰然“坐”了下来。

　　“不好了，43号塔头折断了。”文武一声惊呼。他抄出手机向其他塔位的工友呼叫：“都向43号塔去，出事了。”

　　文武一行4个人，跌跌撞撞地朝43号塔冲去。两座直线距离400米的铁塔，立在两个山头。脚下根本就没有路，他们不顾一切，拼命地在冰雪中跑啊，爬啊，滚啊……

　　“至少1个半小时，我们到了43号塔位。”文武说。他的眼里涌动着热泪。

　　“我看见，周景华摔在冰地上，已经牺牲了。”文武回忆着当时的情景。他看见，塔上，罗长明、罗海文一左一右挂在横担上，塔头已折断，歪落在半空的铁架中。

　　“我听见罗海文还在呻吟。”文武说。

　　这时，陆续又有9名工友赶到了现场。4个人立即爬上去，先救罗海文。“我们爬上去，将罗海文从铁架上解开，用绳子系住他的腰，一点一点往下放。”文武仍然有些紧张地回忆道：“我拍打着罗海文的脸，生怕他呻吟声停了。喊着他的名字，生怕他睡着了。这么冷的天，千万不能睡着啊。”

　　经过30分钟小心翼翼的折腾，罗海文终于被放下来了。地上接应的4个工友，立即脱下外套铺在雪地里，让罗海文躺上去。

　　在冰天雪地里，在呼啸寒风中，一个工友解开外套，将罗海文冰冷的双脚裹在自己的胸口，另外两个工友，一左一右将罗海文冻得像铁勾的手紧紧捂在心窝，文武则不停地呼唤着罗海文的名字，不停地抚摩着他的身子……

　　“一个工友想生堆火，可是，全是冰冻的树枝，哪生得着啊。”文武说。

　　火没有生成，工友们拼命折断一些裹满坚冰的树枝扎担架，他们用衣服铺在简易的担架上，想将罗海文抬下山去……在冰雪里转了半个小时，他们又回来了，他们根本找不到下山的路。

　　半个小时后，罗长明也救下来了，只有微弱的心跳。

　　（三）

　　大约下午4点半，增援的队伍到来了。当地老百姓抱着被子，用刀劈出一条路，抬着罗海文、罗长明下了山，紧急送往医院。

　　山上，文武守着已经在冰雪天地敲击完最后音符的周景华。冻雨加雪，还在不停地下着。看着永别的工友，文武感受不到严寒。呼啸的寒风里，他似乎隐隐还听见罗海文越来越细微的呻吟，罗长明越来越衰弱的心跳……他也隐隐听见，这些日子工友们在山间敲击坚冰发出的清脆的当、当、当……

　　“快来人啊。”文武说，“我当时就这个念头。”

　　（四）

　　罗海文、罗长明，在解放军163医院伤重不治。包括周景华在内，3个30出头的汉子，除了留在冰雪旷野里的敲击冰雪的生命强音，没有留下半个字的豪言壮语。

　　从1月21日开始，他们与上万名湖南电力职工在复艾1回、2回、复沙1回、2回……在维系着三湘电网安全、支撑着万家灯火的输电线路上，在冰天雪地里，在寒风刺骨的几十米高塔，用木棒、扳手、铁锤和钢铁般的意志敲击出顽强的音符。他们每天临晨出发，中午就吃干粮和干方便面，晚上10点甚至更晚回驻地……就这样，他们打通了覆冰严重的11条50万伏线路，人工敲冰2000基铁塔，上万个绝缘子……到26日，湖南50万伏主网居然实现了闭合。

　　“90％的线路，覆冰厚度早就超过了设计极限，随时有倒塌的危险。但我们的职工，义无反顾地冒着生命危险登塔除冰。”送变电公司总经理向元桢含着热泪对媒体说。

　　晚上8点33分，省电力公司总经理李维健打电话高诉他：省长周强指示，电力员工置个人生死于不顾，英勇抗冰保网，是英雄壮举，3位牺牲的同志要追认为革命烈士！

　　两个在电力行业里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汉子，在电话两头失声痛哭着……

　　这一天，半夜，3位冰雪战士所在的送变电三公司的工友们，为了抢救一条给省会供电的线路，惊险地踩在覆满坚冰的电线上，将一条引起短路的接地线剪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