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伊美军的网络之殇

　　驻伊美军的网络之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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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激光制导导弹、士兵身上的通讯设备、开启了GPS功能的悍马车⋯⋯在伊拉克，高科技战争装备其实却不那么好用。因为伊拉克最重要的网络是不插电的，在那里，社会关系和人际网络的重要性远远超过互联网。

　　文/诺阿•沙特曼（Noah Shachtman，《连线》杂志专栏作家） 翻译/王晓光

　　未来战争的诞生跟信仰有些关系。

1991年，海军官员亚瑟•瑟布洛斯基（Arthur Cebrowski）在一堂《圣经》研究课上认识了来自美国空军的约翰•加尔斯特卡（John Garstka）。两人很快发现了信仰之外的共同点。他们对军事都很感兴趣，并且都是技术的痴迷者。在越战中当过飞行员的瑟布洛斯基在大学里主修的是数学，从参加“沙漠风暴”行动那时开始，他就在琢磨如何利用信息技术提高军队的作战能力；加尔斯特卡是从斯坦福大学毕业的工程师，他正在改进一项能提高导弹命中率的算法。

　　在接下来的几年里，两人开始了密切合作。他们拜访了很多已经改变了当时的商业世界的技术公司，并将战争的每个部分都进行了数码化。事实上，互联网刚诞生并扩大使用规模时，就是一种军用设备。他们的研究为美国建立起了一套新的战争理论和系统。此后的种种设备和战争信息系统，几乎都以他们的理论和学说为基础。在伊拉克，这套现代战争装备却令美军吃了不少苦头。

　　高科技装备只是工具而已

　　离巴格达20公里的Tarmiyah是个简陋的小镇。叛乱分子为躲避美军的攻击退到了这里。当地的警察一年前就已撤走，城里5万居民的安全由150名美方人员负责。士兵们每天用大量时间进行着“战争”，他们具体要做的事情主要是找到自己的同伴，以及一起进行演习。士兵身上的GPS接收器让这个任务变得很简单，对于这支部队来说，幸运的是，他们中将近一半人拥有顶级的战争装备。被选中的士兵会配发一个电子装备包，里面包括一个带有单眼显示设备的头盔，通过它，士兵能够看到一张数字地图，以及交通工具和战友的实时位置。这支部队的指挥员威廉•普里奥（William Prior）拥有更豪华的设备，在装甲车上，他不仅可以了解到部队的情况、通过通讯台和广播信号发布命令、遥控事先安置好的武器，还能接收和发送信息。这是套顶尖装备，在此之前，从来没有一个战地指挥员能够如此容易地了解战场上如此丰富的信息。

　　在电子地图上，每个图标代表着3个士兵。“网络中心主义者”称，这些士兵在战场上会有更高的效率。确实，科技和网络令他们能够更清楚战友的位置，加快他们面对进攻时的反应速度，可他们仍然无法完成这5万人的安全工作。5个月里，这支部队有半打士兵非死即伤，其中大部分伤害都来自对方的狙击手。瑟布洛斯基和加尔斯特卡在1998年曾经信心十足地称“一支被信息技术武装起来的分散作战的部队”可以在任何环境下都取得胜利，可他俩谁都没想到过这样一场战争——敌人和平民混在一起，每条路上都可能埋了地雷。普里奥需要的是本土化的作战方式，而不是更多的科技小玩意儿，“它们只是工具而已”。

　　普里奥的想法是对的，其他一些部队已经在伊拉克实施过更有效的作战方式。特种部队成员和一些当地人合作，他们敲开恐怖分子藏身处的门，往里扔几个炸弹，然后进去搜查。由于他们取得的成效，普里奥获准招募一些看上去就像邻居一样平凡和“安全”的市民。这一“作战模式”的核心思想，是在商店和清真寺安置尽可能多的耳目，以获取必要信息，并在这个不插电的网络里，拥有尽可能多属于自己的“节点”。

　　信息系统无用武之地

　　在Ffunctionujah镇的美军基地，有一个浴室改造成的工作间，里面放了三台显示器和一张桌子。屏幕上显示着一张整个伊拉克的电子地图。地图上不断有标记闪动：美军坦克和装甲车是蓝色的图标，叛乱分子发起的攻击是红色。在整个伊拉克，这样的工作间有1100多个，它被称为“未来派指令发送系统”（Command Posts of The Future，简称CPOF）。CPOF比普里奥手头那些“有史以来最强的”装备还要强大。这里有来自全国各地的海量信息，指挥员要做的，是从中选择出最有战略价值的。但即使是在美军内部，也有很多人对这个系统不感冒。参与撰写美军最新“反恐作战指南”的约翰•纳格尔（John Nagl）就是其中之一，他指出，比起赞叹这套系统，士兵更应该考虑一些那个屏幕上无法显示的东西。它不会告诉你下一波攻击会来自何方，也不会告诉你谁会对你开枪，更不会告诉你谁加入了对方，以及他们为什么这么做。“警察们通常都是两面派，酋长们会从很多建设计划中获利。”纳格尔反问了一句：“他们在电子地图上又是什么颜色？”纳格尔在“反恐作战指南”中写过一句“有些最好的武器不会发出子弹”，他也主张联合当地人，利用那张不插电的网络。

　　瑟布洛斯基和加尔斯特卡曾经提出过信息化部队的一大优势，就是各支小分队之间可以实时共享自己遇到过的陷阱和埋伏。在工业时代的战争中，这是每支部队都面临的巨大困扰。但要让这个系统生效，一个前提是小队之间能够第一时间连上系统。可是在Ffunctionujah，士兵们的笔记本电脑更新一次战地信息数据库得花上一个星期时间，如果要等待情报机关发来的报告，耗时会更久。更糟糕的是，很多最需要信息的部门全都在CPOF的网络覆盖之外。在Ffunctionujah，海军陆战队把一座废弃的火车站作为营地。在那里，士兵们可以利用CPOF终端更新当地地图。但他们那些在警察辖区外执勤的战友情况就糟糕了，想要更新情报时，他们还得冒着一路的危险，专门跑到这个火车站来。

　　不要电子网络，要“战争交际网络”

　　驻扎在伊拉克和阿富汗的美军正在更新战略。一些科技网络被请了出去，取而代之的是普里奥和纳格尔等人提倡的“战争交际网络”。

　　美军拨出4100万美元，用于建立一个名为HTT的特别行动小组（HUMANTERRAIN TEAMs）。150个社会学家、软件专家和当地文化专家被分成多个小组，派往26个不同的军事单位。这个举措主要是为了向各地的部队提供文化上的顾问，就像从前战争中那些军事参谋们一样。

　　在西阿富汗，美军的一个旅正遭遇连续的袭击。攻击者来自郊外的一个村子，从来没人想过要去问问村里的人，他们为什么要发起攻击。HTT的人去访问这个村庄时，村民们纷纷抱怨，因为没有美军保护，塔利班总是阴魂不散。另外，村中还缺一个排球网。于是村民有了排球网，美军开始在村外巡逻。两个月来，那个旅再没有受到袭击。

　　根据HTT的建议，这个旅还邀请了该省最著名的伊斯兰学者为美军基地中新修复的清真寺祈福。这位学者“是那么的高兴，以至于他用普什图语和达里语（阿富汗的两种主要语言）录制了一段谴责塔利班的演讲，并在收音机中播放”。军方粗略估计，HTT的到来减少了60%-70%由于误解而造成的袭击。这个数字听上去有点夸张，但是美军指挥官们说，自从HTT到来后，83个地区中的53个已经表示支持新的地区政府，而在此之前这个数字是19。

　　“我们曾陷入这样的误区，以为高科技武器的摧毁和杀戮可以代替人类间的理解。投票显示，我们错了。”说这话的是史蒂夫•冯达卡罗（SteveFondacaro），一个前特种部队指挥官、现在的HTT 项目负责人。“我们曾经试着不经过复习就去考试，事实证明，这一套在学校里行不通，在战场上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