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部发言人王旭明：借钱要还 天经地义(图)

类似的助学宣传方式是否恰如其分？

王旭明　图片由教育部提供

　　专访教育部发言人：借钱要还，天经地义

　　作者:□受访 王旭明 采访整理 南方周末记者 张英 发自北京

    “大学生和白血病人、换肝换肾者、残障人士有着本质的不同，和遭受洪涝等自然灾害需要帮助的人也不同。对他们应该‘变给为贷’……”

　　贫困大学生不是一般的弱势群体

　　我认为社会解读国家资助困难学生政策时还有一些误区。首先，困难大学生不是一般的弱势群体，不应该把他们和弱势群体相提并论。

家庭经济困难的大学生在求学过程中存在一定困难，但他们已经接受了高中教育，正准备迈入大学校门，按我们现在的观点，这些同学可以被视为未来的国家栋梁。这种期待是没有问题的，因为他们毕竟是整个民族的精英。对他们除了有学业上的要求，我认为还要有心理素质、品德、思想意志方面的要求。

　　所以我特别提倡对贫困大学生进行自强自立教育，宣传那些在国家资助政策的鼓励下克服困难奋斗成长的大学生。比如我在上海第二工业大学接触到8个学生，他们都是在国家资助政策下成长起来的。他们诉说各自的家庭不幸时，我和在座许多记者都流下了眼泪。但更让我们感动的是，面对这些不幸和困难时，他们没有怨天尤人，也没有祈求意外之助，他们靠国家政策成长并成才，有的办起了公司，有的贷款解决了学费问题，同时，他们靠勤工助学——比如同时兼任几个家教，当搬运工、清洁工，从事食堂服务工作等等，赚到了自己的生活费。他们在大学中，一年或两年时间里就掌握了一到两种本领，对自己的将来充满信心。

　　最让我感动的是今年刚刚考入上海第二工业大学的一个同学。他先是遭遇父母离异，然后母亲去世，父亲下岗。父亲性格暴躁，先后两次因酗酒伤人入狱。万般无奈之下，他和奶奶过活，享受城市低保。读高中时，他就打过十几种工。在这样困难的环境里，他考上了大学。大一时，他申请了国家助学贷款来完成四年学业，靠打工赚自己的生活费，每个月还到监狱里见他的父亲，准备将来赡养他。这样的好学生无论从哪个角度讲，都是“栋梁之才”的苗子，我们的民族，我们的未来需要大批这样的人才。

　　我在上海第二工业大学、上海大学、华东理工大学、华东师范大学，遇到了大批这样的困难学生，他们顽强不屈奋斗成才。但我遗憾和不满的是，媒体上更多的还是对大学生贫困状况的描述，然后留个电话号码，祈求社会捐助。我见到的这几个学生的苦处比起我在媒体上所见到的要苦得多，但他们没有怨天，没有尤人，真是靠自己一步一步奋斗，依靠国家依靠学校和社会的帮助，顽强成长。

　　在目前的国情中，企业和媒体（宣传贫困大学生的窘境）有其自身考虑，但对他们的痛苦是不是渲染过多了？对企业捐助行为渲染过多了？为此，我们教育部新闻办公室与《中国青年报》联手发起“国家助学政策助我成才”大型征文活动，全国几十家媒体支持，我衷心希望更多媒体行动起来，以大力宣传国家政策为己任，为光荣。

　　借钱要还，天经地义

　　我觉得对于国家资助困难学生政策，我们应该立体化、全方位地看。从经济角度看问题、出钱解决他们上学的问题，当然是这个政策的主要目标，但不是全部。

　　首先，国家资助困难学生政策是教育政策，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社会福利政策。我曾经举过这样的例子，比如奖学金，学生是靠勤奋努力才能获得的；比如提供助学岗位，学生是靠劳动获得收入的。如果学生不付出劳动就无所获，国家助学贷款的教育功能就更明显了。

　　我们说用明天的钱办今天的事，用意就在于鼓励学生对未来有充分的自信，只有这样你才敢用明天的钱办今天的事。同时我们还鼓励学生要有诚信意识——借钱要还，天经地义。这些功能都在这项政策体系中得到了充分体现。

　　国家助学贷款是国家资助困难学生政策这个完整体系里的核心内容。在国外发达国，贷款上学是惯例，我们国家这几年才逐渐开始，这当然有一个理解接受的过程，也有各项工作、制度完善的过程。

　　现在有几个误区，一个是把资助困难学生上大学的政策当作社会福利政策，这是不对的，高等教育法明确规定，每个大学生上学都要按照国家规定缴纳学费，资助困难学生上大学，是“资助”，不是国家全管全包，因为我们国家除了义务教育之外，其他类型教育没有实行全免费政策。

　　第二，资助困难学生政策的对象是大学生，他们和白血病人、换肝换肾者、残障人士有着本质的不同，和遭受洪涝等自然灾害需要帮助的人也不同。后者确实需要政府和全社会共同帮助，不断帮助，既有政府保障，又有爱心奉献。

　　贫困大学生与这类群体不完全一样，且不说他们即将接受大学教育，他们上高中开始就已经成人了，具备了较高的文化知识，具备了一定的学习、工作、生活能力，我们对他们“输血”的目的，更多地是要让他们能够“造血”。我们必须在经济资助同时，进行精神扶贫，促及心智健康成长。

　　上海第二工业大学提出了“精神扶贫”。什么叫精神扶贫？贫困学生的心理、习惯、思想素质等等，是他们的生活环境造成的，而不是先天的；贫困生长期在贫困家庭成长，很容易产生羞怯、卑微、怯懦以及虚荣等等心理，这不是贫困生的错，是环境使然。“精神扶贫”指的是，贫困学生换了一种环境之后，不断地有大学老师、辅导员或者其他同学用更多方式来疏导，使这些同学能够摆脱因贫困而导致的心里阴影。

　　上海第二工业大学还提出“发展扶贫”，推出“八种套餐”——“助学贷款+奖学金+勤工助学岗位”，或者“助学贷款+奖学金+学生发展资助”，根据学生潜能、兴趣和学习专业情况综合分析，在他有可能最有发展的方面帮助他，提供很多资助。

　　比如有个学生，家里很贫困，他在电动、计算机方面动手能力很强，我们开会，会场的音响、灯光都是他负责的，他的技术不比外面的公司差，我觉得这就是非常好的扶贫方式。因此我觉得国家资助困难学生政策确实含有最多最大的教育功能。

　　政府的作用最大

　　我们有很多助学行为，包括政府的、民间的、企业以及个人的等等行为，这些行为对我国教育事业发展有重要作用，但相比较而言，教育功能最明显、效果最好的是国家资助困难学生政策，这个政策覆盖面最广、接受人最多、影响效果最大。

　　但在报纸杂志上，我们看到的却不是这样。社会和民间的资助还占领媒体的很多版面，因此我在多种场合，冒着各种名誉上的危险，冒着辱骂的枪林弹雨，我也要呼吁媒体必须以宣传国家政策为己任。我很高兴，我的意见还是不断地被人们所认识。

　　我要让国家的政策不仅一天说，而是天天说；不仅要一个人说，而是所有媒体都说，说到家喻户晓，说到深入人心。为什么？其意义就在于民间的任何一个善举，一个好人好事，一个人的道德行为，只能救活1个人、十个人、几十个人、上百人，而一个好的政策可以让成千上万个人受益，在这个政策下成长起来的一代又一代人，是祖国的未来，是民族的希望。

　　此外，我希望民间资助的办法能够借鉴国家资助困难学生体系。中华民族有传统美德，一人有难，大家帮，我觉得非常好，但在新形势下我们能不能对有些事情具体分析，比方说洪涝灾害，当然有难大家帮，也无需偿还，但对于困难学生这样的事情，如果我们还是单纯的给与做法，你有难，我给你100、200，1000、2000，10000、20000，当然可以，但是变给为贷，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教育功能可以更大地体现出来。你有困难，我先借给你，将来十年二十年后你还给我，没有利息，但是你必须要还——教育功能都蕴涵其中。当然捐资人说，我不需要这笔钱，我不需要他还，我们也应充分尊重捐资人意愿。但我们希望让受助者心头除了感恩之外承担着这样一份责任，激起他的奋斗之志，成才之志，那不是更好吗？

　　政策是不断完善的过程

　　我国家庭经济困难大学生应当如何完成学业？我认为当前要有“四靠”。一要靠国家政策，当然国家政策是不断完善、改进的。比方说，2007年国家资助力度、覆盖面、额度都大大加强。。

　　我们应该看到，资助困难学生政策是一个新生事物，才几年的时间，这样一项政策的完善及执行，还需要时间和过程才能达到最理想状态。

　　比如，这项政策还没有涉及高中学生。比如，我们现在政策宣传力度不小，但总是在高考结束填报志愿时集中宣传，现在看来是晚了。所以在多种场合我都呼吁，应该把资助困难学生政策的宣传和教育延伸到初中、高中课堂上，因为学生一上高中就面临高考，一上初中就面临升中职、高中。

　　二要靠执行贯彻落实这个政策的各个方面的人。国家资助家庭经济困难学生政策的贯彻，涉及部门多，涉及工作人员多。如果哪一个人没有做好，也许影响到几十个家庭对国家政策不理解、误解，还可能起到负面作用。我曾经举过一个例子：一个山区困难学生到乡镇去开证明，往返3次乡政府都找不到盖章的人。往返3次就是几百里的路，连个章都改不了，他必然要失去信心，很影响这项政策的实际效果，他就有可能说，算了，我不上大学了。

　　我在宁夏采访时，遇到一个非常优秀的老师，他专门做困难学生的工作，已经十几年了，每一届困难学生他都建有档案，从他一入校到毕业，跟踪到底。这样的老师太可贵了，也太需要了。但从目前来看，我们各个有关方面的人员，包括我们的许多老师，还不是全都做得很好很到位。

　　这项国家政策执行得好不好，有各个方面的责任——教育部门、银行部门、财政部门，还有基层各级政府。

　　三是靠学生自强自立的精神品质。当代大学生不能什么事都靠父母靠亲戚朋友靠社会，外国的学生18岁就自立了，在外面打零工，赚零花钱用，我们的年轻人呢？还有向父母伸手要的习惯。这个问题现在不是说多了，而是说得太少。大学生面对贫困应该怎么办，我希望能够有更多的媒体通过更多的方式讨论，把这个问题说透。

　　当然，第四靠——由于我们国家的国情，我们还要鼓励、支持、宣传社会各界人士捐资助学，共同完成中国教育与改革发展的伟业。

　　总之，国家资助困难学生政策是功德无量的大政策，每一个有责任感的人应当为之鼓与呼，应当为之尽职尽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