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之路》巴黎印象之一
经过大约13个小时的飞行,当地时间2007年12月21日晚11时许,我们终于与巴黎见面。
离开戴高乐机场,车子行驶在进入巴黎的高速路上,灯光迷离下,路面触目可见的垃圾似乎要消解我们先前关于时尚之都的种种臆想,国内惯见的堵车也照样在凌晨的巴黎大方地上演,接站的法籍华人小伙王哲告诉我们,按说不应是塞车的点,大概是因为赶上法国地铁工人闹罢工吧。
摄制组计划在巴黎完成两个主题:巴黎圣母院与艾菲尔铁塔。正赶上法国圣诞和新年大假,拍摄只能在两个主题间交替进行。第二天一早,我们先赶往艾菲尔铁塔拍摄。沿着塞纳河一直西行,巴黎的内容次第展现在我们眼前,故旧的街道建筑、静静流淌的塞纳河、疾驰的车辆、悠闲或匆匆的行人,古老与现代、浮华与恬静,很得体地和谐在巴黎的严冬,给人一种似曾相识的亲切感。是的,印证了海明威的一句据说很经典的话:如果你够幸运,年轻的时候在巴黎呆过,那么巴黎将永远跟随你,因为巴黎是一席流动的宴席!
艾菲尔铁塔就矗立在塞纳河左岸,南面是法国武军学院,北面隔河与著名的夏乐宫遥遥相对。早上八点多天刚刚蒙蒙亮,铁塔下登塔的人们已经开始排起了长队,铁塔基座一侧,铁塔的设计者艾菲尔先生半身铜像表情肃穆,很酷地注视着来自世界各地的登塔游客。天气冷到零下,进入我们第一个镜头的,就是这些在寒风中排队的人们。
在铁塔二层,我们邂逅了另一座艾菲尔铁塔——不是高达320多米的铸铁“怪物”,而是一座不到5米高、通体雪白的迷你艾菲尔塔,塔下海狮、雪橇狗栩栩如生,招徕着洋娃娃们留恋忘返的目光,环绕铁塔二层的过道同样白雪皑皑,有穿着滑雪鞋的游客摩肩继踵地滑过来、溜过去,表情兴奋得夸张。巴黎下雪了?过道一角一台还在吐着雪花的造雪机,很快否定了我们疑窦重重的猜想,在一个同样用雪花垒起的露天吧台,我们获悉了事情的原委:当地的一个环保组织为了宣传北极生态保护,把北极图片展览选在了人流密集的艾菲尔铁塔展出,而这个高高在上的冰雪世界,其实只是浪漫的法国组织者为了吸引更多的眼球而刻意营造的。
“巴黎下雪了吗?”
“哦,也许吧,我不知道,你说呢”,在冰雪吧台前忙得不亦乐乎的一个胖哥们很狡黠地做了个鬼脸,一脸坏笑,肉乎乎的高鼻子冻得通红。
巴黎的浪漫,也许就在于总能给人没完没了的“没想到”。
开车去往巴黎圣母院,悠远钟声中,教堂一侧的双桥之上,一位“圣诞老人”顶着寒风、端把椅子坐在桥头,用吉他弹奏着不知名的旋律,看到我们投去的目光,很绅士地点点头,脸上的微笑比头顶的阳光灿烂。同行的法国导游安贝告诉我们,“圣诞老人”不是乞丐,他只是想在这里吹着冷风、弹着吉他,他喜欢这样,仅此而已。
圣母院的富丽堂皇与庄严肃穆在电影《巴黎圣母院》中已有见识,未曾想到的是在这么个宗教的所在,一脸世俗的游客会如此之多。与艾菲尔铁塔一样,圣母院的门口一天到晚也总是排着长长的队伍。走进教堂,甭管圣母玛利亚还是耶酥,或者是凛然靠墙伫立的圣女贞德,既沐浴在跳跃的烛光中,也免不了一次次接受相机闪光灯炫目电光的洗礼。教堂很大,人却拥挤,因为客观原因,传说中气势恢弘的弥撒仪式我们无以拍摄,雨果笔下教堂墙壁上镌刻的“ANNARKH”(命运)也被证实是一种子虚乌有,然而,在临近圣诞的这个下午,在教堂前高大的查里曼大帝雕像之下,在高耸的圣母院钟楼塔尖,在大门上方繁复精美的浮雕群像中,我们却依然触摸到圣母院穿越800年风雨的厚重与庄严,尽管有扮相奇特的乞丐在她的门口乞讨,尽管双桥上轮滑青年的轮滑秀引来的阵阵喝彩似乎掩盖了钟声的悠扬,但她依然挺立在塞纳河畔,从史到今,高昂、优雅而又堂皇、威仪——怎样的热闹,也无法湮没真正的主角。
关于这一点,巴黎圣母院似乎应该感谢雨果,或者诅咒雨果。不管怎么说,是他一部发表于170多年前的小说,让这里成了全球目光汇聚的焦点,教堂里世俗的喧哗与宗教的肃穆,从此都因为这部小说而变本加厉。雨果的本意是善良的,据说他写这部小说的最初出发点就是要引起当时人们对中世纪建筑文化保护/修复的重视,进入工业时代的法国在蒸汽机的白烟遮蔽中已经习惯于遗忘或抛弃过去的一切,包括像巴黎圣母院这样的精美建筑。身为文人和议员的雨果忧在心里,流于笔尖,他虚构了丑陋而善良的加西莫多,因为在他看来,那些历代祖上留下的老建筑、老教堂,其实就像加西莫多,被人漠视、内里善良、美丽,而最终无以逃脱死去的命运!从这个角度看,《巴黎圣母院》是献给巴黎圣母院的一篇悼文,尽管时候证明这篇悼文一经面世,被悼念者(巴黎的老建筑)在人们惊悚的目光中又鬼使神差地重新复活了(当时的法国很快成立了“历史建筑委员会”,专司古建筑、街市的保护、维修和重建)。
如果说雨果的忧虑挽救了巴黎,虽在理,却也夸张,个人的力量与智慧在时代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更何况再伟大的个体也还得去面对个人生命中那些始料不及的痛苦与灾难,爱情的失落、女儿的死亡、当局的压迫,如此种种,折磨着19世纪中后期一颗属于法国的浪漫心灵,在距离巴黎300公里的维拉吉耶小镇,塞纳河畔的一幢三层小楼,一段刻骨铭心的伤心的往事挥之不去……
(队员 温细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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