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春运特稿：返乡之旅，晚点也幸福(图)

陈乐夫妇、母亲和三个孩子的全家福。陈文/摄

T172次车仅仅晚点5个小时。　林波/摄

　　返乡之旅，晚点也幸福

　　■新快报特派记者 林波

　　“小妹！小妹！小妹……”2月2日16：10，一阵刺耳的叫喊声在广州火车东站4楼候车区响起。

　　一名30岁左右、带湖南口音的男子从大门冲了进来。他满头大汗，正焦急地寻找走失的妹妹。但男子的声音很快消失在人潮中。

　　约20分钟后，车站里响起寻人广播。外面下着小雨，我跟着人流来到第二候车区。

　　小饶

　　“又一个走丢了的。”坐在第二候车区的小饶说，虽然人很多，但在站内等的时间越长，他就越孤独。

　　小饶叫饶承伟，家在江西兴国县兴莲乡，出生于1990年1月2日。

　　他买了2日从广州东到兴国的车票，2091次，16：16开，9号车厢65号。虽然车票才54元，他却花了120元才从票贩子那里弄到手，“第一次回家过年就碰上大雪，真是不走运。”

　　2007年夏天，他来到广州市海珠区的一个印刷厂打工，800元包吃住。目前，他还是学徒。

　　“同我一个厂的人都是通过票贩子才买到票的。”小饶说，他11点就进了车站，但错过了下午走京九线经停兴国的一趟火车，“没办法，好像要再等12个小时才有车。”

　　就在几天前，小饶的右手还被机器压伤，三个指甲全没了。医疗费一共花了77元，但厂里只给垫50元。他准备年后回来上班第一天就向老板要回27元，“这些钱够我一个月的电话费呢”。

　　16：30，车站广播通知，开往江西南昌方向的T172次火车开始上客，第二候车区的人流涌向二站台。该车走京广线，虽然目的地同在江西，但小饶只能等待京九线的火车才能到兴国。

　　“三天前我已经给爸妈打电话了，说今天一定能到。”小饶跟我告别说，希望明天能够到家，“顺利的话，年初七我还会回来。”

　　“打散座”

　　火车时刻表标明，T172发车时间为19：34，从广州出发后，经韶关、郴州、衡阳、株洲、醴陵、萍乡、宜春、新余、樟树、丰城，终点站为南昌。

　　先冲上车厢的人都找到了位置。“太意外了，竟然还有座位！”坐在我旁边的年轻女孩小李兴奋地大喊，“终于可以回家了！”

　　根据铁道部安排，为增加火车运力，不论车次和座位，持有同一方向车票的旅客可以自己选择车次上车，同时，硬卧车全部变成硬座。

　　“这招我们叫‘打散座’，每节车厢多的可以装150-160人，少的也可以装110-120人。”T172次14号车厢的列车员说，东站上车的有1960人。

　　19：58，T172次火车启动离开站台。

　　与小李一样，嘈杂的车厢里充满了喜悦，大家在整理自己的行李，纷纷拿出准备在车上吃的食物。

　　T172次车没有设餐车，硬卧的每张床上、走道座位上都坐满了人。空气里飘荡着一股臭袜子的味道。

　　上车的大多数是来自湖南、江西等地的打工者。没人敢上厕所——这意味着座位将拱手让给别人。

　　瘦小的张新民来自湖南衡阳，他花44元买了A644次的车票，在车站等待了8个小时后，他才挤上了T172次车。为了“防止出意外”，在广州一家企业当保安的他还穿着自己的“制服”坐火车。“这样会觉得安全点，一般大家不敢惹保安。”他解释说。

　　热与冷

　　车开一个多小时后，车厢内逐渐安静了下来。

　　“你坐错车了，我们不走京九线，这趟车不到吉安。”在列车员查票时，两位在广州当建筑工的旅客被发现上错了车。

　　两人听后非常激动，一人甚至大喊：“快停车！快停车！”

　　之后，在T172次车上，又发现了多位上错车的旅客。“最远的竟然要去重庆，这种情况下我们也不忍心叫他们补票，只能告诉他们在中途下车换乘。”列车员说，这些旅客特别可怜。

　　22：55，车至韶关，下一站是郴州——被冰雪围困的重灾区。车内温度计显示，车厢温度为23度，有人抱怨“暖气太热了”，并开始脱衣服。但没人看见，在14节与13节车厢交界处还躺者一位老人。

　　老人坐在地上，身体靠着车门闭着眼，蓝色的毛线帽子遮不住她满头白发。车外零下几度的寒气直往里钻，用手一摸车门，冰冷刺骨。

　　“那是我儿子。”老人指指对面的中年男子对我说，儿子要带她回江西九江过年。老人70岁，儿子姓马。“孩子很孝顺，在广州打工，准备回家的时候我就叫他不要买卧铺，要花很多钱。”

　　3日3：05，T172次车停在了湖南郴州站。从车内往外望去，墨黑的天空下白茫茫一片，只剩站台里的几盏荧光灯还亮着。

　　一拨人下了车，老人终于有了位置。

　　阳光

　　火车走走停停，但一停靠，不管车门开不开，总有不少小贩在窗边招手叫卖。

　　抵达衡阳已是6：00，14号车厢的列车员换了一名小伙子当班。

　　小伙子非常乐观。“如果不是铁道部发善心，很多民工根本上不了车。”他说，前些年春运时，上车的人比现在多出一倍。

　　车过湖南，9：15左右来到江西境内。忽然，一缕阳光透过车窗照了进来。

　　车厢里立即热闹起来，一位女孩尖叫：“终于出太阳了！老天真是在帮我们顺利回家！”

　　窗外的积雪很厚，路边的民房院子里晾满了衣服。车上的南昌旅客说，今天是近一个月来赣北首次见到太阳。

　　据天气预报，赣中北地区已连续经历了20多天的雨雪天，几十年罕见。

　　13：00，T172次车驶进南昌火车站比正常时间晚点约5个小时。在这种特殊的天气里，5个小时的等待，对于数以亿计想回家过年的异乡客来说，不值一提。

　　（发自江西南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