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重母亲忍痛为她治病 袖珍女:是我连累了家
故事导读
身高不足1.3米、体重没20公斤、声音还带着稚气，18岁的她11岁后就再没生长发育。谁都想留住青春，她却因“长不大”烦恼。这是病！为了她，爸爸丢掉工作带着她打工求医，患有重病的妈妈强忍着病痛，一次次把救治的机会让给女儿。
这个18岁的“女童”说，自己欠下父母难以偿还的情债。
“好想为爸爸遮风挡雨”
18岁撑不开一把雨伞，卢翠蓉觉得自己好没用。
2月24日上午，西南医院外科大楼6楼神经外科办公室。
“蒋医生，她右眼还是看不见东西。”卢元泽放下背上的女儿卢翠蓉，来不及喘口气。卢元泽怕电梯里挤着女儿，背着她爬了6楼。
“眼睛恢复要3至6个月。”卢翠蓉的主治医师蒋铭叮嘱，“抓紧做放疗和化疗。”
“爸爸，我想喝水。”卢元泽没理会女儿。他放开卢翠蓉的手，让她歪斜着倚靠在办公室门口，自己凑上前去：“得要多少钱？”
“准备四五万吧。”
卢元泽不再吱声，背起女儿下楼。卢翠蓉喉咙灼热，嘴唇裂开的口子浸出血渍。她每隔半小时不喝水，就会这样。见爸爸一声不吭，她不再做声，“四五万的钱难住了爸爸。”
楼外，雨越下越大。雨水淋湿了卢元泽的头发，汗水挂在脸上。卢翠蓉右手抓住伞柄，左手努力地撑那把雨伞，一次、两次、三次，她纤细的双手始终没能为爸爸撑开雨伞，只好右手低垂拿着伞，左手捋了捋爸爸头发和脸上的雨水、汗水，用左手罩在爸爸头上遮挡雨水。
“好想为爸爸遮风挡雨。”一双18岁的手还撑不开一把雨伞，卢翠蓉觉得自己好没用。
“成了长不大的孩子”
每天要喝一大桶水，卢翠蓉到了11岁就没继续长。
“当心感冒！”父女回到临时租的房屋，妈妈吴德梅被惊醒了——嘴巴疼得厉害，她坐在门角竟迷迷糊糊睡着了：“我刚才梦见翠蓉长高了。”
这里是沙坪坝区覃家岗镇荒沟社20号。卢翠蓉老家在忠县涂井乡万盛村6组，因为交不起医院每天90元的床铺费，卢翠蓉做完手术，全家暂时租了间不足10平方米的窝棚。
“我要喝水。”刚到家，卢翠蓉的喉咙干渴得嘶哑了，“莫放盐。”
卢翠蓉觉得盐水特难喝，一直盯着母亲倒开水的每一个动作。
“又放了！”卢翠蓉刚喝一口就来了脾气，把水杯往桌上一搁，掉在地上。吴德梅趁女儿不在，早把盐放进水瓶里。
“你光喝水怎么好得起来哟。”长期喝水冲淡了体内的氯化钾和氯化钠，医生建议卢翠蓉要喝盐水补充。吴德梅弯下腰捡起杯子，“孩子病了脾气就大了。”
“妈妈病得不轻，我还这样发火。”卢翠蓉为刚才的冲动羞愧得低下头，“我好不懂事。”
从小学三年级开始，卢翠蓉就爱喝水，一次一大瓢，一天要喝一大桶。
“学前班时我个子可高了，坐教室最后一排。”提起童年，卢翠蓉来了精神，拿过妈妈手中的水杯喝了一口，但很快，眼睛失去光亮：“就因为水喝多了，才长不大。”
卢翠蓉身高不足1.3米、体重没20公斤、声音还带着稚气。从11岁起，她就没再生长。2003年，家人才怀疑女儿是不是病了。
“是我连累了这个家”
爸爸没了工作，妈妈隐瞒病情，一心只为女儿长大。
2003年，卢翠蓉开始头痛，水喝得更多。初一没念完，就辍学了。随后，她被诊断为尿崩症脑垂体肿瘤。
肿瘤太小不能手术，卢翠蓉坚持了一年的药物治疗。后经医生建议，采取伽马刀治疗。“花了3万多，都不见好转。因为我，爸爸没了工作，妈妈的病一直拖着。”
因照顾女儿耽搁太多，卢元泽在企业改制中下岗了。吴德梅早在1993年就患上鼻窦炎综合征，但她一直隐瞒着病情。
工作没了，钱也花光了。2004年9月，卢元泽夫妇带着女儿打工求医。
卢元泽在四川德阳一家磷肥厂当搬运工，吴德梅没找到工作，在出租房附近捡剩菜剩饭喂猪和鸭子。
“爸爸每天总是早出晚归。”卢翠蓉后来发现，妈妈经常口腔疼，仅吃些廉价的止痛片：“她一直说是口腔溃疡，没去医院。”
2006年，磷肥厂垮了，卢元泽又失业了，女儿的病情却未见好转。后来，他又带着家人到深圳一家建筑工地做小工。
“每天能挣七八十元。”手头宽裕起来，吴德梅去医院检查，被诊断为病毒性疱疹。她没告诉家人病情已恶化，在她心中，女儿才是最重要的。
望着房顶，卢翠蓉嘴唇颤抖着说：“是我连累了这个家。”
“妈妈忍着痛医我的病”
要为女儿留住光明，妈妈选择放弃。
从去年12月开始，吴德梅发现女儿经常拨错电话号码，认错车牌号。
“在德阳就觉得右眼前面有东西晃来晃去。”卢翠蓉没告诉爸爸妈妈，她不想让他们操心，“后来居然看不见东西了。”
1月4日深夜，吴德梅带着女儿赶回重庆。“刚到南坪她就人事不省。”女儿脸色惨白、双眼紧闭，牙缝里断断续续挤出两个字：“喝……水……”望着一大堆空了的矿泉水瓶，吴德梅绝望了。在这个寒冷的冬夜，她只好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女儿。后在亲戚帮助下，卢翠蓉被送往西南医院抢救。
“元泽，快……回来筹、筹钱。翠蓉的手术不能，不能再拖了。”妈妈的病更严重了，连说话都困难。脱险醒来，卢翠蓉不想做手术，对妈妈说：“你先治疗。”
“我是老毛病，吃点止痛药就好了。”吴德梅不敢用力说话，一张嘴口水就流了出来。
“甚至想过看不到东西就去死。”卢翠蓉很想做手术，她害怕失去光明后那种暗无天日的日子。她说，妈妈本来就患有鼻窦炎综合征，后来口腔、舌头都长满白泡，口痰里还带着脓水和血丝，饭也咽不下去。“她一直瞒着，都是我给耽搁的。”
“你好了，妈妈就好了。”吴德梅安慰女儿，“你不能没眼睛，我只不过话说小声点、饭吃慢点。”
卢翠蓉觉得只有妈妈治好了，这个家才能好起来。吴德梅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女儿变成瞎子。
母女俩僵持不下。“还是翠蓉先做手术，女儿不能没有眼睛。”两天后，卢元泽赶回重庆作出抉择。他们向亲友借了2万元，又贷款1.5万元，将女儿送进手术室。
“他是谁？”“爸爸。”
“她呢？”“妈妈。”
1月24日，经过8个多小时手术，医生取出卢翠蓉头部的肿瘤。
女儿能认出自己，吴德梅脸上露出艰涩的笑容，嘴角一抽动，口腔里化脓的伤口钻心地痛。躺在床上，卢翠蓉看到母亲痛苦的表情，说：“她忍着自己的痛医我的病。”
“妈妈吃不下，爸爸吃不饱”
卢翠蓉说这辈子都欠父母的。
“中午都过了，做饭吧。”卢翠蓉饭量不大，吴德梅嘴痛只能喝冷稀饭，卢元泽将就母女每天只吃两顿稀饭。
吴德梅起身去做饭。“哎哟！”突然，吴德梅大叫一声，被狗咬的伤口一阵疼痛，卢翠蓉赶紧弯下身子，挽起妈妈的裤腿为她吹伤口。
前不久，吴德梅被一条狗咬伤。医生非让注射狂犬疫苗，花了700多元，吴德梅很心疼：“这可是翠蓉的救命钱。”
锅里的水不停地翻滚着，吴德梅捏着一小把米发呆——下顿又没米了。
“翠蓉化疗一次60元，她妈又病着……”卢元泽规划着家里仅有的2000元钱。看到吴德梅犯难，他走了出去，“我去菜市场捡丢弃的菜帮子吧。”
后来，吴德梅用卢元泽捡的菜叶，和着煮了一锅菜稀饭。卢元泽呼呼几下喝完两碗稀饭，卢翠蓉吃了两口，就抱起水杯。吴德梅望着渐渐冷却的饭碗一脸愁容——她早就饿了，但因嘴痛，1小时过去了都没动筷子。
2月21日，吴德梅被确诊为白塞氏综合征，医生说拖下去会转化成癌症。
“好痒！”伤口发痒了，卢翠蓉禁不住用手去挠。“有细菌。”吴德梅丢下饭碗，挪过身子赶紧拉住卢翠蓉的手，拿过药瓶，蘸上药水，细心地涂抹在伤口上。
卢翠蓉舒服多了，转过身看着妈妈：“你什么时候去治疗？”
“没钱……”卢元泽好半天挤出的一句话，让卢翠蓉好伤心。“妈妈吃不下，爸爸吃不饱，”妈妈没钱治病，爸爸没钱吃饭，卢翠蓉说这辈子都欠父母的。
主治医师蒋铭介绍，卢翠蓉患的是罕见的鞍区生殖细胞瘤，肿瘤压迫鞍区引起生长激素降低导致生长发育迟缓，同时引发视力下降。虽然肿瘤已取出，但还要放疗、化疗，监测尿量，补充生长激素，防止复发，至少还要四五万元。
对于这样一笔巨大的治疗费用，卢元泽不知怎么办。
忠县涂井乡万盛村的党支部书记说，从2007年开始，村里已为卢元泽一家落实了农村低保政策。但这对于这样一个家庭来说，无异于杯水车薪。
彭瑜 摄影报道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