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静两会观察：公众积极参与立法

　　[柴静两会观察]：公众积极参与立法

　　水均益：我们接下来连线一下，刚刚结束今天采访我们的记者柴静，柴静您好。

　　柴静：您好，水均益。

　　水均益：从刚才你的报道当中，我们会看到，像一部法律的出台，竟然征集到了将近20万条立法的建议，而且人大的工作人员也介绍说，有些建议水平也不低，刚才像主任也提到了，有一个叫意见一百条，我不知道你看了没看那个，意见一百条，另外在你采访当中，跟我们说说这些，来自普通公众的意见，大致水平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况？

　　柴静：我把大概网络上的意见和信件都过了一遍，有这样一个感觉，有一部分当然是提得很专业的，但是也有相当的一部分实际上很多人写信来，是在描述自己生活的遭遇和感受。

但是我恰恰觉得，这可能是很有意思的地方，就是普通人的立法建议，并不在于他理论的高调，或者是观点的独到，恰恰在于这种冷暖自知的生活经验。比如说孙东，刚才片子里这个有视力障碍的人，他提的建议就很直接，他说我提的就是说关于残疾人就业歧视的问题，因为一部法律对他来讲不是一个冰冷的规章制度，每一个字都跟他的生活有关系。所以我觉得，也许没有什么比这种生活经验更重要的，法律并不高深，它也不应该高深，他本来就是人类生活经验和智慧的一个总结。所以我觉得从这个层面上来讲，立法建议倒是很有意思，也可能，你会跟很多人想说，那么这样一个民众的素养，是否对于推动民主立法的竞争会有一个障碍。我就想，我总想说一个故事，就是我前不久去重庆采访，那是一个山村，我们开车两个多小时到，那个地方，老年人还是戴着清朝的那种青瓜皮帽，拿着一个长烟袋锅，赤着脚，我当时就愣了，他们谈得那么娴熟跟自然，我说我得观察观察这个地方。恰好碰到他们村子里分移民款，你知道在农村分钱是最头疼的事，一旦分不好，上访八年，十年都有可能。

　　但是这个生产社用了两个星期的时间把四百个人的钱分下去了，我特别纳闷，他怎么分的，这个社长60多岁，他跟我介绍经验，他说干得第一件事是，一定要把村子里每一个人都通知到，比如说在外面出外打工的年轻人那么你出去了，你得签一个字，让别人帮你签字，说你知道这个事。用咱们现代术语说，叫信息公开。他干的第二件事，把不同的意见收集起来之后，他当主席，然后不同意见的人分错两侧，都可以发言，但是每个人发言机会和时间有限。而且他有一个重要的规定，你能发言，但是你不能重复，而且你不能骂人，你如果骂人，罚20块钱。用咱们现代术语说这叫程序公正。他干的第三件事也很有意思，说每次咱们得出一个结论之后，就把它白纸黑字写下来，然后签字画押，用现在术语说叫契约意识。他干的最后一件事最有意思，按理说，签字画押之后，往外张榜公布这事就完了，他说不行，他说人性很脆弱，万一在当天现场的时候，人脑子没想明白，被这么多“裹席”而去，糊里糊涂签了字，人反悔怎么办，你得给人反悔的权利。但是反悔有反悔的一个规则，比如说我给你五天的时间，这五天里头，任何一个人可以再一次提起这个会议，所有人可以到场再次讨论。

　　我就问他成本多高，他说没事，我有一个前提条件是说，你去召集所有人开会，由你提起人自己叫去，挨家挨户把自己叫来，而且每个人的误工费你得负担，我这个主席你还得出20块钱给我。他用这种方式实际上也是一个现代术语叫利益制衡。所以到最后，这个方案确实有五个人召开过五次会，最后都被否决了，我就采访其中一个人，我说你服不服？他说了一句话，他说我心里觉得我还是对的，可是大多数人都同意那个意见，那行吧，我就尊重他的意见。所以最后这个老社长60多岁，他从来没念过书，他不知道什么是民主制度，他更不知道什么外来的经验是怎么回事，但他靠自己的常识跟智慧，就能够驾驭民主。所以在那个地方采访的时候，我就想起温家宝总理说的一句话，民主是人类文明的共同成果。我觉得它就像一棵树在生长一样，你只要给它合适的空间，合适的土壤，风吹日晒雨林，门开着，自由像春风流动，它就会生长。

　　水均益：好，说得非常好。也是应该说柴静的切身的体会，在采访当中的一种切身的体会。好的，非常感谢柴静，我们接下来要进入今天的“两会全球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