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路提速忽略四等小站

　　铁路提速后

　　依托小站的乡镇困局

　　和全国众多铁路沿线的四等小站一样，天水新阳车站在铁路连续6次提速后，其原有的功能逐渐消退。这个曾经依托车站码头成天水境内大型果品集散地之一的乡镇，近年来果品农贸逐渐萎缩。

　　面对现实，当地政府和民间逐渐从过去对铁路运输的依赖中反思，正寻找走出困境的新途径。

　　新阳镇的落寞

　　2月23日下午1时，新阳镇火车站。

　　隔着栅栏望去，铁道上停靠着一列货车车体。栅栏旁边的斜坡上通往站台的小铁门紧锁，站台一片安静。旁边紧靠车站的是新阳镇赵家庄，一位过路的老人告诉记者：“以前热闹得很，现在除了一列慢车进站时开门，平时门都关着。”

　　2000年全国铁路第六次大提速，其中陇海线是提速的干线之一，国家提速的意图非常明确，缩短东西时空，加快西部大开发的步伐。依靠火车站从事果品贸易多年的新阳镇人，他们的生活也从此发生了变化。

　　记者了解到，全国铁路6次大提速后，新的铁路运行图使不少四等小站撤并或普慢站点区间缩短，新阳镇这个四等车站自然也不例外。据当地村民介绍，2000年以前，该线有两列普慢车在新阳镇停靠，从西安发往西宁，每次途经新阳镇时，当地乘车的农民人数在上千人次左右，因为票价便宜快捷，无论办事出行大都乘坐火车，加上停靠的时间点都在白天，给当地农民带来极大的便利。尤其是新阳镇盛产杏子、葡萄和蔬菜，夏秋之间，成批成担或整车的水果蔬菜通过火车发往外地，车站是新阳镇人从闭塞环境走向外界，踏上繁荣之路的一个重要平台。但是，2000年之后，因为普慢列车由原有的两趟减为一趟，原来下行西安，上通兰州、河西地区，出省跨区的果品贸易，现在仅仅局限于天水至陇西之间，至此，新阳镇昔日果品贸易繁荣的景象已经不再。

　　目前，一列由天水发往陇西的普慢7503当天17：27在此停靠，同时从陇西发往天水的7504早上8：58进入该站，因此，新阳镇人在家门口依托火车前往西安、兰州、西宁方向的快速通道逐渐被汽车或逆向到天水改乘火车所代替。

　　当地村民介绍，他们现在乘坐火车或汽车要逆向到天水四五十公里，“汽车要行驶2个小时的山路”，和以前相比，太不方便了。

　　其实，无论甘肃还是其他省份，在铁路整体提速的局势下，一些四等车站的功能大大消退，已经是比较普遍的现象，但同样也有无法统计的远离铁路的偏远乡镇，至今无法享受铁路带来的实惠或便捷，但新阳镇的发展与车站和铁路有着特殊的历史情结。因此，今天车站的落寞，让当地老百姓有种深深的遗憾和眷恋。

　　一个乡镇无法泯灭的记忆

　　渭水出甘谷进入天水市区北部地区，在新阳镇形成了相对开阔的盆地，水流东进再次形成了渭南、中滩、石佛三镇所在的三阳川，这里是天水有名的米粮川和瓜果蔬菜基地。温润的气候和便利的农田水利，使新阳镇从陇海线开通之后，尝到了周边其他乡镇无法比拟的方便和实惠。

　　新阳镇镇政府所在地温集村距离车站仅有2公里左右，该镇的发展史就是依托车站和铁路的发展史。

　　今年46岁的温集村村民张金虎，当过生产队长，属于当地精明能干的农民，说起家门口的新阳车站直摇头，“过去车站让我和全村人实现了致富的梦想，现在感觉无奈，也太惋惜了！”接着他笑着说，“农村土地承包之前，要是我们没有这个火车站，新阳镇可能会饿死不少人啊，不怕你笑话，那时候，我们就像电影上的‘铁道游击队’，不是打仗，是乘车换粮食。”

　　上个世纪70年代中期到80年代初的贫困年代，新阳火车站和沿线铁路第一次走进了新阳人的生活。那时候，新阳镇和不少农村一样，吃饭都成问题。无论老人或壮男子，成批结队爬火车找饭吃在当地非常普遍。在张金虎的记忆中，他十八九岁的时候，带着豌豆、硝铵化肥，乘坐火车前往陕西换粮食，每天两趟火车，第一天出发，第二天就可以返回家中，在当地逗留的时间不过两小时。“沿途大站不敢下车，就在一些四等小站附近的村庄，走村串户，赶时间换粮。”

　　“一袋化肥17元，40公斤化肥能换近50公斤小麦，一袋化肥换一袋小麦还能结余一些路途费用。”后来，张金虎和村民还乘坐火车到西宁，用小米、胡萝卜等换小麦和玉米。和张金虎有着同样经历的当地村民说，“说句真话，那时候，我们换粮食的确给铁路管理带来了不少混乱，但是为了生存，也没有办法。”今年55岁的新阳镇农民老刘说：“像我这个年纪的人，大都乘坐火车去换过粮食。”

　　在新阳镇，不少农民利用当年火车的便利曾经度过了一个特殊的时期。他们的生存史被深刻地烙在了滚动的车轮上。这是一个乡镇几乎无法泯灭的集体记忆，至今，他们感恩铁路，感恩家门口的新阳车站。

　　车站门口曾经的繁荣

　　张金虎家属于村里比较殷实的家庭。但他说，“没有火车站，我们现在的生活改变没有这么大。”

　　从上个世纪80年代中期开始，市场活了，新阳镇的第一轮致富热潮随着火车开始了。新阳的杏子是天水有名的特产，杏子成熟的季节，张金虎挑着几担杏子乘坐火车到西宁，“1市斤能卖2.5元左右，次日返回，兜里揣的都是票子，当年，我们家20棵杏树，光杏子一年收入六七千元。”

　　那时候，新阳镇还没有引进葡萄种植，张金虎揣摩到了另一个商机。他和妻子搭对一个在兰州瓜果市场做零售，一个在北道（现麦积区）下曲湾村农民家的葡萄园里摘葡萄。他摘上上好的葡萄，给当地农民合理的价格，发到兰州后妻子每天能赚100多元。后来，张金虎看到家门口车站的便利条件，第一个在温集村引进了葡萄种植，“我们村50户人家，我是第一个大着胆子种葡萄的农民，但我看好的是兰州市场。”葡萄成熟的季节，每次装4筐，当天利用火车发到兰州，妻子负责零售，20多天的葡萄上市季节，夫妻俩每天如此，葡萄新鲜又好卖，“中秋节前后，我从当地批发的石榴1市斤1.5元左右，在兰州中秋节前一天可以卖到8元的好价钱。”后来，张金虎乘坐火车还到过金昌、嘉峪关卖杏子，“那些年依靠火车的便利的确赚了钱。”

　　2月23日，记者在新阳镇街头随机采访，不少村民告诉记者，整个80年代中后期到2000年火车提速之前，新阳镇农民在火车的带动下，果品贸易走向十分繁荣的时期。72岁的农民温顺礼说，“每年瓜果成熟的季节，乘火车去兰州、甘谷、陇西等地的杏子、葡萄，每天少则上千担左右，这还不包括装箱、包车皮整运的数量。”在天水至今流传着当年新阳镇人包车皮上兰州、西安闯市场，赚大钱的故事。

　　而新阳镇自古就是码头，地理位置重要，在铁路运输的带动下，被推向了更为活跃的市场前沿。

　　可以说，依靠火车持续多年的瓜果产品贸易，不仅改变了张金虎家的生存面貌，同样改变了整个新阳镇的经济。

　　生命线消退的苦痛

　　新阳镇副镇长雷跃说，火车提速这是全国铁路交通命脉大局所在，但新阳镇自从火车提速之后，发往兰州、西安方向的普慢列车取消，的确也给当地人的出行和果品贸易带来了不便。

　　记者了解到，早在60年前，新阳镇就形成了以胡湾村为中心的杏子基地，当地的天水大洋杏在甘肃、陕西声名远播。镇政府所在地温集村，集贸市场历史悠久，从三国时期设县以后，这里一直是天水地区最大的农村集贸市场之一，改革开放后，当地不少农民利用火车交通便利，逐渐踏上多种形式的经商之路。“火车一开，票子就来！”他们搭乘火车，往来于兰州、嘉峪关、金昌、西宁、西安以及秦安、甘谷之间，走南闯北，大开农贸经商之路。但现在这里的情况发生了变化。

　　雷跃说，除了出行不便，最主要的是当地的农产品运不出去。他分析认为，目前仅有从天水发往陇西的一列普慢列车，使原有占领的西安和兰州两个大市场基本消失。天水市本是蔬果产地，当地接纳有限，而陇西不过是50万人口的小县，同样市场空间不大。当地村民告诉记者，只有一些劳力较多的家庭，果品可以通过火车运输到陇西销售，但价格和需求量远远不及兰州和西安。

　　新阳镇的胡家湾、赵家庄、裴家峡、王家庄等10余个自然村位于渭水河川地带，土地肥沃，是杏子的主要产区。近年来， 随着葡萄种植和经济产值的增高，种植面积也不断扩大，新阳镇紧随社棠镇葡萄基地之后，在天水境内，形成了两个最大的葡萄产地。葡萄和杏子的栽植面积达8000亩左右，其中杏子年产量4000吨左右。

　　有关专家分析，新阳镇的葡萄上市时正好赶上陕西葡萄退市的季节，弥补陕西葡萄市场，有着潜在的市场空间。但张金虎说，新阳当地葡萄每年农历七月二十日左右上市，成熟前后20天左右，外地市场只能在甘谷、陇西小市场徘徊，“我们的东西拉不出去！”

　　记者了解到，每年农历七月底左右是当地杏子和葡萄成熟上市的时候，恰逢天水秋雨不绝的季节，以往可以通过火车运输，基本不受影响，而近几年，铁路运不成了，周边公路路况不好，果品滞留，价格跌落现象比较突出。

　　运输不便带给张金虎的直接困难是杏子销售，他说，当地杏子存放时间短，运不出去，加上近几年霜冻严重，他家砍掉了近1亩地的杏树。“过去光杏子就能卖六七千元，现在也就卖数百元。”

　　新阳镇有关负责人告诉记者，因为运输困难和其他原因，近年来不少农户将杏树砍掉。“想起过去栽植杏树十分好的经济效益，现在的情景真叫人心疼！”

　　交通网络中心的生存困局

　　从表面上看，新阳镇并非偏远闭塞之地，有铁路和高速公路以及县乡公路构成的交通网。但实际情况铁路运输功能大大减弱后，公路没有完全担当起当地的果品贸易运输。

　　据当地村民介绍，新阳镇距离天(chan山字旁+搀的右半边)高速公路中滩出口只有17公里，2000年前后，由当地一家企业和本地在外地的工作人员积极捐款，农民义务出工，修了一条宽3米至4米的便道，但只够一辆农用车通行。同时，2004年3月15日途经这里的北甘公路开工，公路设计为三级公路，宽8.5米，但3年过去了，琥珀乡到中滩镇的路段因为山石滑坡，目前尚未完工，麦积区交通局每年大约花费一笔数目不小的款项用于清除道路山石。曾经跑长途运输的温集村农民老黄告诉记者，眼下从新阳发往天水的班车每天有6辆，发往兰州的车辆有两辆，没有铺油的北甘公路新阳段山路经常发生塌方和滑坡，17公里路往往要开1个多小时，每逢阴雨只能收车。“尽管地处交通网络中心，我们这里除了火车，交通还是不方便！”

　　一名乡镇干部告诉记者，2005年雨季周围不少公路被雨水冲断或滑坡堵塞，大量的果品无法运出，有的杏子变质了最后只能倒掉。目前，新阳镇葡萄除了在当地或周边甘谷、陇西市场销售外，运输主要依靠外来果品商贩收运，收购时每斤只有0.5元左右。运输困难，使果品价格大打折扣。

　　但是新阳镇一位老师对目前该镇原有依托铁路发展果品产业的历史有自己的看法：新阳镇多年依托车站、铁路带动当地经济得到了最大的实惠，一方面产生了一种依赖思想，另一方面，公路对接跟不上，加上果品上市正值当地雨季，使运输矛盾相对突出。因此，这种依赖思想“应该在铁路运输整体发生变化的情况下有所改变，重新寻找农贸果品产业的出路”。

　　也有一些农民认为，过去新阳镇依靠铁路运输便利，农户运输销售果品、蔬菜基本都是各自为政，没有形成很好的组织流通环节和渠道，比如果品协会这种民间组织，没有更好地发展起来，“作为多年来的蔬果发展基地，这是一个严重的缺失。”尽管目前运输存在困难，但没有良好的市场终端衔接，果品外地销路不畅，因此零散批售的蔬果贩子，“车开到家门口，就是卖不上好价钱！”

　　记者从该镇了解到，面对目前交通运输的现状，镇上也在想方设法通过引导牵线，创办果品协会、农贸集散市场，加大果品的流通，缓解和逐步解决目前的困境。

　　本报记者 朱静渊 王兰芳

　　<兰州晨报>供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