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陈东的诗(图)

宋曙光

　　很早就想为陈东的诗写点儿什么了，为这个年轻的写诗者说一些鼓励的话。尽管对于陈东来说，外人说什么、怎么说，其实都不重要，既然已经选择了诗歌，他就会执著地走下去，不会轻易放弃已有的理想和追求。

　　作为《天津日报·文艺周刊》关注的一位年轻诗作者，早于1996年陈东发表诗歌之前，他的创作就没有偏离过编辑的视线，始终将他精心地呵护在自己的苗圃里。这十多年来，和陈东的交往一直因诗缘而密切着，他学诗的脚步越走越坚实，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佳绩骄人：作品上了《诗刊》、出版诗集《湖边石子》、参加省市级诗歌研讨班和青年作家创作会议，被冠以青年诗人的称号等等。这段历程，看似风光，实则饱尝了言之不尽的苦闷与寂寞，当然这是指创作上的甘苦。

　　当诗的种子在陈东心中孕育的时候，他得天独厚，他是破土在东丽这片诗的沃土之中，一睁眼，周围已是一派风景，他只需吸吮，便会获取足够的养分，那些已经成名的同乡诗友，给了他无尽的向往，让他为了诗——这个绝美的、难以捕捉的、令人辗转难眠的精灵，而动了真情。他刻苦地写作，毫不吝惜感情的投入，情愿将自己的一片赤诚，融入每一首习作，不要小瞧陈东的这些短诗，它们吃尽了作者的心智，逼迫作者使出最好的手艺，短短的诗行中闪烁着灵感的火花，成为作者自孕自娩的“产儿”。

　　与诗友们的起点、视角、选材均不同，陈东几乎没有直接描写过麦苗、乡场、土炕等，但他却又是读着这些内容的诗萌生灵感的，读着这些诗熟悉韵脚的，读着这些诗加入到诗歌队列中来的。他依恋脚下的土地，当他的目光从这些乡村景物上掠过，带着深深的乡情，一行行诗句却也述不尽童年的乐趣、家乡的河流和田野的风，只是他的切入点有了别样的变化，对于身边熟悉的意象有了更艺术的领会，为诗的题材更为宽泛，主题看似不大，却总能引起人的回味。

　　陈东的诗因而充满了新意，这新意就是新鲜感，他相跟着引领者，却又绝不重复别人，他喜欢独创，从构思到意境常常令人意想不到，那些司空见惯的、视而不见的、日常偶遇的东西，只要是经他发现，那感觉就一定是诗意的。将生活中的人与事、景与物、情与爱，用诗的形式传递给读者，其内涵还是作者的人生体验，这一点，在陈东的诗中表现得尤为明显，如他的《廉价的糖果》，以及写西藏感受的《纳木错湖上一只鸟》等作品，就是鲜明的例证。

　　陈东的诗虽是篇幅精短，但充溢着生活的韵味，这自然是源于日常观察和生活的积累，没有生活之源，陈东的诗不会如此耐人咀嚼。“文艺周刊”于2007年6月21日，一次选发了陈东的9首新作，这组诗短小精炼、意韵别致，代表了陈东近期诗作的水平，几乎首首都有可圈可点之处。

　　其中如《诗就像鸟的叫声》：“诗就像鸟的叫声/我的诗是普通麻雀在早晨的叫声/听的人很少/不过是一声早晨的平常的鸟叫//希望内心能像早晨那么平静。”乍读，只想到是作者在表露心态，希望作诗的时候不能浮躁。然而转念再读，早晨的窗前，落下一只麻雀，轻轻地鸣叫，这叫声被诗人的笔吸纳进去，又流淌出来，诗中就有了动与静两种情态，于是，读诗的人就有了一点儿感动，写诗的人难得持有这种平常的心境。

　　又如《雪后的树枝上》：“雪后的树枝上/站满了白色的鸟/它们挤在一起/却都默不作声/它们的心里/全都想着天空。”多像一幅冬季速写：雪后、白色的鸟，它们并排站立在裸露的树枝上。但作者的笔却顺势一转，说这些静立着的小生命，它们的心里是在想着天空。多有意思，作者怎么会知道，这些小精灵在想些什么？其实这是作者在想象，这想象使小鸟有了可爱的形象，给读者留下想象的空间。

　　再如《刚下完一场雪》：“刚下完一场雪/路两边的小树上/站满了白色的鸟/一个人走在路上/像走在舞台上。”这首诗和上一首诗取自同一场景，不同处在于前者是写鸟，后一首则是在写人，同样的选题，营造出的意境却是大相径庭，前三句还是素描，后两句突然又是笔锋一转：一个人走在雪路上，就像走在舞台上。观众是谁？是小鸟。这种感觉一定是在刹那间获得的，顺着这个思路去想象，走在舞台上（洁白的雪地）的人生，看你怎么走？

　　还如《冬天慢下来了》：“冬天慢下来了/日子过得慢/阳光来得慢/雪花开得慢/落得慢//只是，鸟的翅膀没有慢下来/赶路人的脚步没有慢下来。”冬天，天亮得晚了，仿佛连日子也跟着缓慢下来，但鸟们飞翔的速度并没有变，时光仍在转。作者的观察很精细，感觉也很独特，短短几行诗句便让人体悟到生活的韵味。

　　这组短诗保持了陈东以往作品的特点，简约、含蓄、意味，似乎成了陈东自创的“陈东体”。能够形成自己作品的独特风格，这是作者成熟的开始。陈东有自己的创作风格了吗？是的，陈东正在通过自己的不懈努力，逐渐向这个目标迈进。他的作品极强烈地表露出艺术个性，尤其是在语言的运用上，有他自己独到的理解，总是试图用直白、平淡、普通的语言，锻造自己的诗句，创造人人都能感觉到的意境。这样的创作手法，无疑给自己增加了难度，既要写出新意和境界，又要避免雕琢和概念。因此，陈东的诗，从来都不会是急就章，而是反复咀嚼的结晶，闪烁着作者思考的灵光。

　　一路吟唱地走来，每个寒暑都有喜人的收获，但陈东看重的还是写作的过程，只想把自己的心血交给诗，把自己的想法交给诗，把自己的欲望交给诗。不断问世的新作，逐渐在诗坛引起反响，这表明陈东的歌唱经过不断演练，而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音阶，自己的旋律，自己的华章，在东丽诗友们的群体中，他的“嗓音”充满了个性，并以一种别致的韵律、独特的气象，脱颖于自己的本土诗群。

　　勤奋的探索与写作的乐趣，给予陈东精神上的极大快慰。他读过古典诗歌理论，有自己崇拜的外国诗人，然而，陈东的吸收又是理性的，他的作品中，没有丝毫模仿的痕迹，始终保持着自己鲜明的个性，这也是陈东的创作趋于成熟的标志。作为一个年轻的写诗者，陈东的诗龄正处于青春期，他可拓展的天地还很宽广，前面将是一片更诱人的风景。这样的预期，对于任何一个真诚的爱诗者，都不会令人失望，何况对于陈东来说，他诗的步履既踏实又执著，他情愿迎着阳光走去……正像他在自己的《当你老了》的诗中所说：“所有的回忆可以老/对你的爱不会老。”写诗的人，从写过第一首诗之后，便与诗结下了不解之缘，永远不会再中断，诗成为人生中最挥之不去的情愫，生命会因此而焕发出光彩。

　　2008年2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