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临潼发现604座秦墓：部分村落形成盗墓链

　　陕西临潼发现604座秦墓：部分村落形成盗墓链

　　小村外的604座古墓

　　604座！国内最大的秦墓群惊现陕西临潼。低调的发掘在持续近一年后已接近尾声，有关其历史价值的争论与猜想仍在继续。

　　◎魏一平

　　发现与发掘

　　“一座挨着一座，真没想到有这么多。

”直到今天，陕西省考古研究院副研究员孙伟刚提及新丰秦墓群的发现，仍掩饰不住脸上的兴奋表情，“陕西是文物大省，每年发现的古墓少说也有上千座，但在这么小的范围内发现如此密集的古墓，还是第一回。”

　　去年3月，为配合西安铁路枢纽工程新丰编组站扩能改造项目建设，陕西省考古研究院开始对临潼新丰街道办事处屈家村一带进行文物勘探。村子东南有两三百亩耕地，属于渭河南岸的二级台地。按照工程规划，这里将作为取土场，向下挖去8米深，平整后再作为耕地使用。

　　“从一开始就发现有墓，这并不奇怪，临潼是秦陵所在地，古墓本来就多。”孙伟刚介绍说，“但勘探一直持续了五六个月，发现的古墓越来越多。”由于工期紧张，只能边勘探边发掘。由于古墓绝大多数都是平民墓，除了里面的人骨与器物外，本身并不具有很高的保存价值，“常常是这边在发掘整理，不远处的挖土机在隆隆声中作业”。

　　孙伟刚对第一座古墓的发现仍记忆犹新，“人骨呈现在面前时，一看就知道应该是战国晚期至秦统一，绝大多数都是屈肢葬、洞室墓、东西向，这都是秦墓的典型特征”。3月8日，记者来到发掘现场，考古队员正在对最后的四五座古墓进行清理，用毛刷子慢慢除去附着在人骨上的积土后，一幅完整的骨架展现在面前，双膝紧紧地蜷卧在胸前。据孙伟刚介绍，屈肢葬是秦文化中的特色，后人推测，可能是模仿当时人们的常态动作，也可能是模仿胎儿在母体中的姿态。

　　此次发掘的墓葬形制主要有两种:一种为传统的方坑墓，先挖一个长5米、宽3米多、深7～8米的墓道，底部的墓室中放入棺木，上面盖上木板，然后用土压实。这种墓较大，但也比较容易被损或被盗。另一种为洞室墓，即墓室开在墓道一侧，便于长期保存，也不易被盗，始于战国中期。洞室墓又分为两种，一为偏洞室墓，3米长、2米多宽的长方形墓道，从短边处掏一个墓室，放入棺木后再用木板挡住，这种墓最小，随葬品也最少;另一种为直线洞室墓，5米长、3米多宽的墓道，在短边处向里掏洞，放入棺木，这种墓较大，随葬品也较多。

　　据孙伟刚介绍，发掘一座古墓，一般需要两三个工人和一个技师忙活一周。由于数量众多，屈家村和附近几个村子的老百姓被雇来干活，“男工每天30元，女工每天20元，最多时候有二三十个技师，带领上百人干活”。发掘清理工作一直持续到今年1月份才基本结束，出土鼎、壶、釜、鍪、剑等少量青铜器，罐、盆、甑等3000多件日用陶器，以及200多具完整的人体骨骼。

　　“这次发掘难度并不大，但后期清理工作很繁重，可能至少也要一年多才能完成。”新丰考古队队员权西宏告诉记者。在秦俑博物馆附近的考古工作站一间屋子里，密密麻麻的陶器被编号后摆放在铁架上。何师傅正在修复破损的陶器，像拼图游戏一样，用一种名为聚乙烯缩醛的特殊黏合剂将一片片碎片粘在一起，10小时后就可以凝固。“这是个细致活，经验丰富才行，每一块碎片的纹路都需要严格吻合。”

　　价值与猜想

　　“这批秦墓群的发现，初步判断与当年的秦丽邑有关。”陕西省考古研究院秦陵考古队队长段清波说，“有助于我们进一步认识和研究秦丽邑的位置和当时的社会生活状况。”

　　此次古墓所在地新丰，为西汉时新丰故城所在地。据记载，刘邦称帝后，刘邦父亲在长安感到很不适应，常常思念远在江苏的乡亲，于是刘邦便把老家丰镇的乡亲们接到长安，在城外仿照家乡的样子建了一个新城，称为新丰镇。此前学术界大多认为，丽邑位于今临潼新丰街道办刘寨村附近，因为那里曾出土过零星的秦代器物。“但刘寨距此次古墓发掘地有5公里多，初步判断这里应该是当年丽邑的公共墓地，按照就近埋葬的习俗，丽邑应该就设在这里。”段清波推测说。

　　史书记载，修建秦陵前后用了38年，最多时用工72万人，为此，始皇16年(即公元前231年)，秦始皇第一次设立陵邑，名丽邑，专门负责秦陵修建的管理与后勤供应。史书上有关丽邑的记载并不多，只提到秦统一后，从东方六国迁来此地居民3万户。“由于秦代记载多有浮夸成分，实际或许没有这么多。”段清波解释说，“但可以肯定，丽邑虽是县级级别，在当时的地位却相当于今天的直辖市。除了修陵工人，达官贵人也很多。后来慢慢发展成一座市亭，有很多手工制陶作坊。”

　　据段清波介绍，秦陵的范围有三种提法，一为陵墓本身;二为陵园，由城墙围绕，面积2.13平方公里;三为陵区，即以秦陵为中心，方圆60平方公里。“在这个区域内，经常会发现与秦陵有关的古墓、遗址，但如此集中的墓群，还是第一次发现。”此前在秦陵西侧，曾发现过修陵人的墓地，由于过去人们更多关注古城周边考古，对帝王陵墓周边的考古关注度并不高，农业“学大寨”时大规模平整土地，即便发现了也不受重视，“这次考古发现，提醒我们要加大对秦陵周边地区的文物勘探”。

　　来自西北大学考古系的陈靓副教授，专门从事古墓人骨研究。据她介绍，初步判断这批古墓中，绝大部分为成年男士，自然死亡居多，外力造成的创伤很少见。人骨研究除了可以推断死者性别、年龄、身高、健康状况等基本人口要素之外，还可做食谱分析，以此推断当时人们的生活状态。“有的甚至可以推测出其氏族关系。”陈靓告诉记者，“但这个古墓群里所葬的死者，并没有明显的氏族关系和社会结构。”这种说法得到了段清波的印证，“周朝以后实行祖墓制，同族人葬在一起。但从战国开始，流行独立陵园和公墓，尤其是中下级平民，埋葬更为松散，构成更为复杂”。

　　文物与村落

　　站在墓群旁屈家村的村口放眼望去，巨大的土坑里仍有几辆挖土机在忙碌着，远处高地旁露出的断立面，掘土机留下的爪痕清晰可见。村后，西潼(西安至潼关)高速公路横穿而过;村前，密密麻麻的电线杆和铁轨已经就绪，要建号称“亚洲最大的铁路编组站”。

　　屈家村只有上百户人家，砖房和土房混杂在错落的渭河南岸台地中，路边还有几个废弃的土窑洞，现在已经成了村民们倒垃圾的地方，看起来有些零乱。据村里老人介绍，原先村里只有十几户，大部分姓屈，民国年间从各地陆续迁来一些人家，村里姓氏也多了起来。现在，百十户人家中，姓屈的已经不到一半数量。

　　姚万忠是现在屈家村唯一一户仍住在窑洞里的人家，他告诉记者，记得小时候村里人都住土窑，改革开放后，大部分人家盖上了砖房。做铁路隧道工人的姚万忠并不是没钱盖房子，而是觉得“看着陕北人家住在窑洞里，冬暖夏凉很舒服，也就请人挖了窑洞”。在离地面10米处开个口子，往里深挖15米，洞壁用砖石砌成，屋子里挂着温度计显示是14摄氏度，“冬天最低7摄氏度，夏天最高24摄氏度”。姚万忠有些困惑，“当年挖窑洞的时候并没发现什么古墓，可能是离地面太高了吧”。现在，陇海线从旁边的高地上穿过，村里人担心过火车把窑洞震塌，更没人敢住了。

　　在屈家村，老人们也都知道这里曾经有座古城。“小时候还看到过，村外的地里有几公里长的古城墙痕迹。”60岁的村民姚万忠告诉记者，“但古墓埋藏较深，从来没听发现过。”不过村里很多人也承认，种地、盖房的时候，时常挖到过坛坛罐罐，只是“村里人相信，把这些老祖宗坟里的器物拿回家去总有些不吉利，大多时候就地砸掉算了”。但近几年，村外的麦地里开始出现越来越多的盗洞，盗墓现象非常普遍。

　　据当地一位曾做过文物买卖的知情人士介绍，屈家村的盗墓还没形成规模，但附近有的村落已经形成了比较完整的盗墓链。“往往是跟外地人合作，有的负责探点，有的负责挖墓，有的负责放风，有的负责出售。”虽然村民们嘴上说“做揭墓贼没什么脸面”，但心里却有另一层更为实际的考量——“挖墓很危险，一不小心就塌死人，听说去年河南来的两个揭墓贼就被塌死了。”而参与此次考古的权西宏也告诉记者，去年在发掘过程中，就曾正面遭遇过河南来的盗墓贼，“晚上来的，还打伤了我们的看护人员，好在没偷走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