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除夕

　　来源：山西新闻网 山西日报 进入论坛手机读报

　　国家休假制度改革，除夕放假。早上七点二十起床，没洗脸，没吃饭，没穿袜子，扣上鞋就向澡塘跑，比抽大烟犯瘾还猴急。公司职工浴池是个老澡塘，前几年虽然有过改造，但是也很一般。在临街过庭花五元钱买过澡票，往后院走十几步，进浴池门，一边交澡票，换拖鞋，取锁头，一边问值班员小李来了没有。小李他爸是老李，老李当兵时给首长搓过澡。他把手艺传给两个儿子，两个儿子就利用工余时间轮换着来谋点外快。得知小李一会来，便托付值班员转告小李，说我在里面等着他搓澡呢！再进内间更衣，越发觉得咽干舌燥，鼻齉眼涩，浑身难受，不洗这个澡，真就过不了年了。这两天有些感冒，早就想来泡澡，但是又总嫌人多，怕挤。想着临近除夕，洗澡的人少，便趁此来赶第一拨。还有比我早的。外边的池子已有六七个人，里边的池子只有一个小孩。透过氤氲的蒸汽细看看，这孩子我认的，是邻居大李的儿子。池子本来不大，两个并连一起。平常里边的池子水温高，外边的池子水温低。能泡热水池的人不多，细皮嫩肉的下不去。我见大李儿子尚敢如此，称他是个“洗家”。当然，“洗家”另有标准，号称“三三制”，即在热水池泡三次、喝三杯水、洗三个小时。今日非同往常那般悠闲，这些“洗家”自然不会来的。大李听我夸奖，冲我笑笑解释，说这边池子水凉，正在加热。

　　池中热气蒸腾缭绕，彼此寒暄问候平添几分喜气。王处退休后应聘上海，每年只有过年时回来停几天。好久不见，依然精神年轻。问他怎么回的，是不是自己开的车？前些天，南方下大雪，遭雪灾，高速路都封了。他说基本全通了，沿路都有人清扫。高速路快，开车一天就到家了。得知他昨天才回来，便问为啥不在上海洗个澡，上海的澡塘不比山沟里强百倍？他说上海一般洗凉水澡，还是在咱这大池子里浸浸泡泡，洗着舒服解乏。高老板也好久没见了。他开个小饭馆，牌号“九知菊”。问他过年饭馆开不开，他摇摇头说不开，也有人订饭，但总归人少，另外，大过年的，万一有客人吊脸子不好。不承想，他看上去粗人一个，脸皮还挺薄的。世上的钱挣不完，从年头到年尾，天天没日没夜地干，就过年这几天，也该歇歇啦。见到来老板格外高兴。前些日子去他饺子馆吃饭，知悉他有病住院，高血压、脑血栓、心率过速。说过好几次去医院看看，结果瞎忙没去成。今日见他体态如初，笑容满面，知病去无恙。甚喜甚喜。

　　池水加热升温，蒸汽“突突突”推动水面，像草原上的小马驹撒欢狂奔。身体浸泡水中，寒气渐渐散去，热汗密密沁染。头浮水面，闭目养神，无比惬意。小泡片刻，坐池沿喝几口热茶，体内热气散发，内外通透，神清气爽。杨部也来了。他画画画得好，堪称中条山画家。我跟他开玩笑，说他在家里画个豪华洗浴中心，再有几个小孩从旁戏水打闹多好。他裂开嘴嘿嘿笑，说是没想到，明年着。他要请我搓澡，我说已经约了小李。恰逢这时小李进来寻我，屁股后面立时排了长长一溜。搓澡由五元增加到十元，似乎也无可非议。大葱一斤卖到四元，敢想吗？洗澡的越来越多，池子里、喷头下、桑拿间全挤满了人。管中蒸汽钻出漏气的闸阀“嗒嗒”作响，弥漫于朦胧的雾气中犹如天籁之音；敲背的声响此起彼伏，清脆悦耳；整个澡塘洋溢着欢快、亲热、喜庆的气氛。我躺在搓澡床上，一边尽享小李的手艺，一边静听简朴的寒暄——

　　咋不早回来几天？/事多，走不开。/年货都置办齐了吧？/有啥齐不齐的，天天跟过年差不多。/出去游转吗？/不了，过年哩，在家团圆得好。

　　小李的手艺确实不凡。经他一阵搓洗、按摩、敲打、走罐，不仅浑身的污垢全然洗尽，而且一年的疲劳顿然消失。那时刻，我觉得天底下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搓澡。这天给我搓澡的是小李中的哥，还是小李中的弟，我浑然不知，对他哥俩始终分辨不清。不得不承认，我这人眼拙！搓完澡，睁开眼，康经理站我身旁。我说他应该带相机来，看这儿的场景多好。他兼任公司摄影协会会长。他笑笑，说没关系，我用手机照。他说的话并没有错，但是，大伙儿听着别有意味，忍不住爆出哄堂大笑。临到穿衣，找不见袜子。懵懵懂懂找来找去，还在装放浴具的塑料筐里，嗨，不知何时给弄湿了，只好再赤脚穿鞋。

　　远处群山披雪，银装素裹，近前爆竹声声，春联艳艳，十里矿区处处红火处处喜。我扬着笑脸，眯着笑眼，清清爽爽漫步这祥和的景象里。身后是金猪欢送，眼前有玉鼠迎接，年复一年，年年都是好光景。

　　常 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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