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斯特罗49年“仕途”：曾是紧抓权力不放的人

　　卡斯特罗的“仕途”

　　《环球人物》杂志特约记者 余 东

　　2月19日，81岁的卡斯特罗宣布，自己将不再寻求、并且也不再接受古巴两个至关重要的领导职务：国务委员会主席和革命武装部队总司令。

2月24日，古巴全国人民政权代表大会选举其弟劳尔•卡斯特罗为国务委员会主席。这意味着卡斯特罗将正式淡出古巴政治舞台。 领导古巴达49年之久的卡斯特罗，终于辞职了。对一些美欧国家来说，这一天来得太漫长了。

　　“我曾是紧抓权力不放的人”

　　事实上，卡斯特罗早就多次表达他将“退休”——去年12月28日，他在递交给古巴全国人民政权代表大会的书面声明中称，他在年轻时喜欢“掌握大权”，但是生活已经教会他改变自己的态度，“近些天来，在古巴的外国记者报道得最多的，就是我最近说过的‘我不是那种紧抓权力不放的人’。可以补充的是，我曾经是那样的人，因为那时我年轻气盛又缺乏自知之明。改变我的是生活本身。”

　　今年1月中旬，卡斯特罗又撰文表示，身体状况已不允许他和人民进行长时间的交谈，也使他没办法参加党的选举。1月17日，他通过电台发表书信，称自己将“不会阻碍年轻人的道路，（今后将只是）提供经验和想法”。

　　对于大多数古巴民众来说，卡斯特罗辞职是意料之中的事。因此，古巴上下显得非常平静。一些记者在古巴首都哈瓦那街头进行采访时，发觉受访的民众对此均不感到意外。一位名叫罗伯托的哈瓦那市民说：“大家早就知道，他不会回来了，我们也已习惯他不在台上了。” 在卡斯特罗发表过无数次激情演讲的哈瓦那革命广场上，几乎没有什么人，只能看到一名卫兵孤独地守卫在政府大楼前……整个首都显得出奇的平静。

　　流亡在美国的古巴反对派们也不觉得兴奋。总部设在迈阿密的反卡斯特罗团体“古巴自由委员会”的负责人尼诺卡•佩雷兹说：“简直不可思议，古巴人居然能接受独裁者近50年的统治。”但他同时很不自信地说，卡斯特罗辞职，并不意味着古巴会发生很大变化，也不会让他这样流亡美国的人回古巴。“什么时候才值得庆贺呢？那要等到卡斯特罗连文章都不再写的时候。”

　　卡斯特罗的死对头——美国政府的一些要员，也像佩雷兹那样诅咒卡斯特罗。2月1日，美国总统候选人希拉里、奥巴马和麦凯恩三人吵得不可开交，争吵的主题是“怎样促使古巴发生变革”。麦凯恩说得很直白：“光辞职还不够，我希望卡斯特罗死得越快越好！”

　　游击队长

　　卡斯特罗从政之始，应该追溯到60多年前他进入古巴最高学府哈瓦那大学时期。那时，满腔革命热情的卡斯特罗，为了扩大自己的“政治影响力”，一心想在学生组织中谋到一个“职位”。其间，他和一群志同道合的学生，组织了一个名为“铁手腕”的小组，以此来“拉队伍”。

　　1946年3月，卡斯特罗以181比33票的绝对优势，当选哈瓦那大学法律人类学系学生代表。此后，尽管他多次向学联最高领导的位置发起冲击，但都因反对派和学校反动势力的阻挠，没有成功。但经过一轮轮的斗争，卡斯特罗的影响力不断扩大，实际上已经成为当时古巴大学生运动的核心人物。

　　卡斯特罗第一个具有实际意义的职务，应该是10年后的“游击队长”。

　　1956年9月的一天，流亡墨西哥的卡斯特罗，游过墨美交界处的格兰德河，秘密潜入美国得克萨斯州。很快，他从美国带回了足以购买200支先进步枪和弹药的现金，以及一艘旧游艇。在卡斯特罗和他的弟弟劳尔的带领下，82名古巴革命者从墨西哥踏上了返乡之旅。但古巴巴蒂斯塔独裁政权的特工，事先得到了消息，并为卡斯特罗准备了一个“欢迎仪式”——布下伏击圈。结果，只有卡斯特罗兄弟和其他10人幸免于难。他们带着“幸存”的7杆枪逃进了山区。尽管如此，卡斯特罗仍乐观地说：“胜利终于属于我们了！”

　　在接下来的两年多时间里，身为游击队长的卡斯特罗，总是身先士卒冲锋陷阵，不止一次与敌人激战。让人不可思议的是，他居然奇迹般没受过一次伤。

　　巴蒂斯塔政权的特工们出动了。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干掉游击队长卡斯特罗。一次，一名特工冒充农民，混到卡斯特罗的身边。当夜幕降临时，这名“新兵”却没有被子盖。向他伸出援助之手的不是别人，正是卡斯特罗。整整一夜，刺客与“暗杀目标”同用一床被子。不用说，这名受感动的刺客最终并没有下手。

　　卡斯特罗打了6年的游击战，当了6年的“神奇游击队长”。古巴老百姓因此称其为“山林之鹰”。这只“鹰”吸引了越来越多的追随者参加革命。

　　1959年1月初，卡斯特罗率部挺进哈瓦那，一举推翻了巴蒂斯塔政权。

　　总司令

　　古巴人习惯称呼卡斯特罗为“总司令”。直到现在，这一称呼也没有变。这也是卡斯特罗最钟情的一个职务，他总是穿在身上的橄榄绿军装就是证明。同时，这也是夺取政权后，卡斯特罗被时任总统的乌鲁蒂亚任命的第一个军事领导职务。

　　古巴人常常自豪地说：“有总司令在，我们什么都不怕！”这是作为一个社会主义国家，在最强大的敌对国美国几十年的围追堵截下，古巴人民发自心底的声音。

　　就在这个稚嫩的政权成立后不久，美国就向它发动了强大的进攻。

　　1961年4月17日，美国雇佣军编成“2506”突击旅，在8架C－54运输机、14架B－26轰炸机、10艘登陆舰艇、数艘潜艇的支援下，闪电般在古巴的拉斯维利亚斯省南部登陆，迅速占领了长滩和吉隆滩，并继续向北推进。

　　当时刚刚34岁的卡斯特罗，第一次向全世界展示了这位年轻的“总司令”的军事指挥才能——在吉隆滩附近的临时指挥所里，卡斯特罗坐镇指挥，下令“击沉所有船只！”他对亲密战友切•格瓦拉说：“现在，我们真的在战斗了，胜利属于我们！”经过72小时的战斗，卡斯特罗的部队全歼美国雇佣军。这就是震惊世界的“猪湾事件”。

　　在“猪湾事件”中的溃败，令同样年轻气盛的美国新当选总统肯尼迪（当时44岁）蒙羞。自此，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竟对眼皮底下这个小国束手无策。

　　卡斯特罗的“总司令”头衔，不仅用在抵御外来侵略上，还用到了国内经济建设的总动员上。1967年春，卡斯特罗说，哈瓦那喝咖啡的人在全国占了一多半，而他们自己并不生产咖啡，这很不公平。他因此提出了一个口号：“你要喝咖啡，就必须自己去种！”

　　这是卡斯特罗以“总司令”而非国家领导人身份来领导的一次运动——卡斯特罗是总司令，省一级的党书记是当地的司令，次一级的是参谋长；各级干部都有象征性的军衔，如农场场长是“上尉”；各个单位都分成两个部分：前线指挥部（设在甘蔗地里或建筑工地上）和后勤部（设在机关里）。

　　其实，这是卡斯特罗提倡实施的“环哈瓦那绿带工程”计划，他要把哈瓦那周围全部种上各种经济植物，如咖啡树和柑桔。尽管这场运动并没有种出所需要的咖啡豆，却显示出卡斯特罗以“军事化”方式推动古巴发展的决心。

　　主席

　　1976年12月，古巴颁布宪法，决定废除总统制，实行共产党领导下的人民政权代表大会制。在第一次全国人民政权代表大会上,卡斯特罗当选国务委员会主席兼部长会议主席。国务委员会主席是国家元首、政府首脑、革命武装力量总司令。自此，卡斯特罗成为古巴党政军最高领导人。

　　头衔的改变，意味着卡斯特罗的工作重点由军事转为经济建设。此后不久，他就发出号召，宣布要实现糖年产量千万吨的目标，要“使古巴变成巨人”。

　　为了1000万吨的糖产量，卡斯特罗要求取消所有假日，“圣诞节和新年，要在生产出1000万吨糖时再庆祝”。实际上，古巴的圣诞节从此被取消了，直到30年后，为了迎接教皇来访，古巴政府才恢复了这个西方和拉美最大的节日。卡斯特罗甚至还要求取消星期天：“如果我们中断这个历史性的努力，如果我们耽搁这个决定性的战斗，我们就有失败的危险。把所有的节日和庆祝，包括那些为了节庆而配给的食品，全部留给那个光辉灿烂的时刻吧！” 当然，这种古巴式的“大跃进”最终以失败告终。后来，卡斯特罗在数十万群众参加的大会上公开承认了错误，并表示：“人民可以撤换我们，任何时候，只要你们愿意——现在就可以，如果你们需要的话！”

　　这是台下的群众万万想不到的。震惊了片刻后，才有人高喊：“不！菲德尔（古巴人对卡斯特罗的昵称）！”这个喊声开始时并不大，但随后却是一浪高过一浪，大有排山倒海之势：“不！菲德尔！菲德尔！菲德尔！”

　　现在，卡斯特罗没有被人民撤换，而是自己选择了“辞职”。虽然古巴人仍想高喊“不！菲德尔！”但他们知道，这是他们的菲尔德最后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