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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栋平常的农舍，曾安置过滞留在京珠高速衡阳段的44位乘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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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吉桂和妻子在简陋的家门口合影 |
搜狐侃事：不上节目就不懂感恩？
评论：人不会永远是个箭靶
44名湖北人被救真相调查
■司机： 即使收了钱，他也是好人，是英雄
■乘客： 地方政府不让要钱，怕影响楷模的形象
■衡阳市委新闻办主任： 不是为树典型而做虚假报道
◎文/本报记者 王晓晶
经湖南卫视正月十五《元宵喜乐会》推波助澜，在雪灾中救助44名乘客的湖南衡阳市农民刘吉桂迅速成为全国的模范和典型。
3月底，央视《对话》栏目原想邀请救助双方来京做一期节目，结果在联系被救助人时，均被婉拒。其推广人员海洋在网上发泄不满，在未经详尽调查的情况下，贴出了“44个湖北人不懂感恩”的帖子。引发争论。
此帖最终激怒了被救助的一位当事人——司机邓烈。他委托其弟迅速在网上发帖，道明真相：刘吉桂的救助并非免费。
但即便这样，邓烈也坚信：即使拿了钱，刘吉桂一样是好人，是英雄。
而记者采访的另一位被救乘客胡文彬时则透露：地方政府可能出于保护典型的目的,当时不让刘吉桂要乘客钱，说花多少钱政府都给补贴……
质疑一：乘客当初为何隐瞒事实？
明明是收费的，乘客为何隐瞒事实不说？记者分别采访三位被救助者后得知：他们当初是出于好心，想帮生活不富裕的刘吉桂树个好形象，这样他就可能得到政府的一些补贴金。
■当事司机邓烈：刘吉桂收了钱也是英雄
4月6日下午，记者拨通了当事司机邓烈的电话。4月1日，他曾委托弟弟邓磊在网上发帖，列出了乘客给刘吉桂的包括饭钱、住宿费等在内的一份“价目表”。
邓烈说自己气愤的原因主要是因为央视《对话》节目的海洋没弄清情况就诬蔑湖北人。他表示：“海洋说湖北人都不懂得感恩，好像我们不去做节目就是忘恩负义一样。这个我就不能忍受了。其实谁没有个工作，都要养家糊口。而且央视不报销飞机票我怎么去？坐火车又赶不上他们的时间。刘吉桂即使拿了我们的钱，我也一样认为他是好人，是英雄。毕竟有些人在雪灾那个时候，给了钱，也不一定帮你。”
至于当初为何隐瞒给钱的事实，邓烈说：“最初政府想表扬一下刘吉桂，我们也想表示一下感激，就说没收钱。”
在追问邓烈细节的时候，他都是用极其简单的话作答。他说因为这件事已经接了很多电话，不想再多说什么了。最初记者电话采访的时候，邓烈甚至不愿意接电话，打了四五个都不通。
邓烈说：“我无所谓，怎么报道都无所谓。他炒得再火，对我一点好处都没有。我澄清了一个事实就好了。”
■乘客胡文彬： 政府不让刘吉桂要钱，怕影响形象
照邓烈所说，是乘客为表示感激，隐瞒了刘吉桂收钱的真相。
4月7日上午，记者又联系到当时另一位被救助的乘客胡文彬，他目前在广东打工。他透露当时是自己带头给刘吉桂钱的。
想补贴刘吉桂，所以说没收钱
“那天是我们在刘吉桂家住的第三天，湖南衡阳市的领导、衡东县县长、大浦镇的官员们一起过来看我们。县长说我们代表政府看你们了，你们有什么困难就提出来。”
“他就问你们生活怎么样啊？刘吉桂有没有收你们钱？我们就说没有收钱。然后县长安排他们镇里的领导，说叫刘吉桂不要收钱，有什么困难就提出来，乘客在这里花了多少钱，报到县里面来。他们可能是出于保护典型的目的吧。”
“我们当时是觉得刘吉桂家里比较穷，说他没收钱的话，政府可能也会补助他一点，完全是出于好心。他有三个小孩读书，家里情况也不好。在我们湖北的话，过年，家里再穷也要杀头猪的，可是他家里面什么都没有。”
自己主动提出要给钱
刘吉桂最初并没有主动要钱，而是胡文彬发动乘客要“表示”一下。
胡文彬说：“当时过年嘛，他端了一盆瓜子出来，说你们都吃瓜子吧。我们当时在那种情况下还是很感动的。然后我就发动乘客说人家这么客气，让我们坐在家里取暖，大家表示一下。我就把那个盆子拿上，每人给了10元钱。44个人，就是几百元。当时是（1月26日）早上6点多钟，车子不能走了，司机也受伤了，我就跟大家商量说让刘吉桂先安排一顿饭吧。让他去买菜。当时跟刘吉桂商量的是每人给10元钱，要是不够，我们再另拿钱给他。”
“可能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了吧”
“可能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了吧，第二次他就主动收了，呵呵。因为比较穷啊，我想那也是应该的。反正我们在外面，在哪儿吃饭都要掏钱嘛。”
据胡文彬介绍，他们的费用是这么算的：“一天两顿饭，一顿10元，晚上睡觉20元。有时候晚上乘客肚子饿了，炒一碗米饭收10元，一碗面条10元……到后来他就觉得你吃了，就应该给钱。”
政府过来看望之后，就没再收钱
胡文彬说，自从第三天政府领导来看望过他们后，第四天刘吉桂就没再收钱了。“我们的伙食也好了很多。”
“我们在那生活很简单的，按照我们家乡的水平，我们那时候在他家吃的一顿饭不超过50元钱的。也谈不上好吃不好吃，就是白菜，一条小鱼什么的。做两桌，一式两份，44人就吃这两份。”这是政府来之前的情况。
何炅说“房子上挂的肉”不属实
“像我们那次去湖南卫视元宵晚会给刘吉桂敬酒，何炅在上面介绍情况有的不是事实，但我们也没说什么。他说刘吉桂的房子前面挂的全是肉，等我们走后已经空荡荡的了。其实根本没有。”
胡文彬说自己能理解刘吉桂，“如果是我，我肯定也不会说的。步子已经迈出去了，就不好收回了。他参加了那么多次节目，我们也不好意思怎么去说了。”
“其实人都有点那么自私的心理吧，像我当初想的是，如果把刘吉桂说得好一点，然后湖南政府那边可能对我们也好一点。让政府出面早点把我们送回去。”
一听做节目心情就不好
至于这次央视《对话》节目引发的争端，胡文彬说：“刚开始他们有人告诉我，说央视可能要给我打电话去做节目，我说那要考虑考虑。因为我觉得我们去了就是在那里坐着，跟刘吉桂谈一谈，也没什么作用，来回时间又那么长。”
胡文彬透露，昨天（4月6日）还有湖北的记者想去看望刘吉桂，让他一起去。但他觉得“现在一听做节目心情就不好，费力费神，记者为什么当时不集中时间一起找我们呢？现在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没什么必要。也不想去了。”
■乘客陈丽容： 他俩谈的情况都属实
邓烈和胡文彬提到的花钱吃饭、一晚上收20元住宿费以及何炅说房子上挂了肉等，记者在4月7日晚又采访到当初另一位被救助的乘客陈丽容，她在汕头做美容行业，她证实上述情况都是真实的。
陈丽容也向记者描述了在刘吉桂家的情况，与前两位被访者的话基本相符。
质疑二：刘吉桂为何不说明收费真相？
4月6日晚6点，记者致电刘吉桂。他的妻子胡满英接了手机，表示：“现在刘吉桂不接受采访了，他在地里干活还没回来。现在春耕要播种，人家都把种子播下去了，我家的种子到现在还没有播下去，我都跟我老公吵架了。我说你不种，以后拿什么生活呢？”
■按照“司机”的意思说没收费
关于收费一事，胡满英这样回答：“那天领导来了以后，带着记者，我也不知道是哪的。他们就先采访司机和旅客，说收了你们钱没有？他们说没有。然后我也感觉到很奇怪，因为毕竟出了一点点钱。我们是农民，也没有什么文化，就按照他们的意思那样说了。”
“司机他们人很好，领导问有什么需要？他们说没有什么需要，说这位刘大哥这么困难，家里有三个小孩，希望领导关心他们一下，给他们一点帮助。司机他们就是这样给我们说好话的，我心里也挺感动的。司机口才好，我都佩服他，不像我们说话那么结结巴巴。”
■“我感觉这件事越说越离谱”
胡满英现在很烦恼接受采访，她说刘吉桂也是一样。
“我感觉这件事越说越离谱，越来越没有那个原味，有的话现在是不是变味了啊？好多电话过来，有些我都没有去接。越来越大，事情就是这样发展得……我也搞不清楚。我现在有点焦躁不安了，不知道怎么去说，不知道怎么去应付才好。那件事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多说了也没有什么意义。”
随着刘吉桂被推为典型，他们夫妻在忙农活之外又多了一件事：接受采访。
“人家来采访，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哪来的，就像你现在打电话给我，你清楚我，我就不清楚你是哪里的。你告诉我，我也不太明白。我没想到这件事会反映那么大，会有那么多人来关心我们，我心里还是感激的。但是要我去说哪个人的坏话，哪个人的不好，我也不怎么好说是不是？我只能说我做得问心无愧。”
■现在因为采访“太烦了”
在记者采访胡满英时，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记者向她说明网上的情况后，她才聊开了，但也总是强调“不知道怎么说”、“不明白怎么回事”。
胡满英和刘吉桂都是小学五年级文化。胡满英说：“我这个人平时比较内向，不知道怎么去跟人交际，跟很好的朋友才说两句话，我就是勤勤恳恳做事，我不喜欢说话。我那个人（刘吉桂）也是一样的，以劳动致富，怎么都靠自己。农村人本性都这样。”
“我就觉得做事要凭着自己的良心，人家遇见冰冻雪灾走不了了，我们把他们接到家里，给他们一点温暖，给他们衣服穿，吃饭能填饱肚子。他们在马路上待那么久，那么冷，很可怜的。走的时候我还有依依不舍的感觉，心里好像空了似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当时钱就放在一个放瓜子的盆子里了，他们还说这是旅客们的心意，你收下。我们没有主动要。我也搞不清楚，到底出了多少钱，我也没点。”
胡满英说：“现在就想安安静静的，希望这件事能平淡下来，我太烦了。”
质疑三：媒体怎样把刘吉桂推向全国？
刘吉桂是在2月20日左右才被全国广泛报道的，之前并没有多少报道提“免费救助”字样，那么是哪位记者把他推向了全国？在没搞清楚是乘客好心才说没收费之前，还造成了误会，有不少人质疑：“是不是地方为了推典型，制造的免费救助？是记者做的虚假报道？”
在2月26日《衡阳晚报》第二版（电子版）上，记者看到头条消息这样写道：“2月20日，本报4版头条将反映刘吉桂三兄弟在冰雪中救助44位‘特殊客人’的通讯《湘鄂一家亲》发表后，在全国引起了较大反响。2月21日，刘吉桂被湖南卫视邀请到《元宵喜乐会》录制现场，这位朴实的农家汉子以特有的情怀再一次感动了观众。2月21日，中宣部将刘吉桂兄弟定为‘抗冰英雄谱’重要典型。次日，新华社、《光明日报》、《经济日报》、中央电视台、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中国新闻社及中央各大新闻媒体均以近2000字的篇幅，在《抗冰英雄谱》中将刘吉桂兄弟隆重推出。”文章署名“特约记者成新平”。
4月3日，天涯社区“天涯杂谈”版块一位署名“小树2001”的网友发了一篇《关于“刘吉桂救人”的收费及免费事件》的帖子，跟帖热烈。据他查证，在2月20日之前，没有媒体明确标出刘吉桂是免费救人的。之后许多网友也进行了细致搜索，均证实事件的转折点是在2月20日左右。
网友认为：是作为电视媒体的湖南卫视进一步扩大了刘吉桂在全国的影响，他们把44位被救助者请到节目现场表达感恩，起到了很大的推波助澜作用。
4月6日，记者找到了“特约记者成新平”，他是湖南省衡阳市委新闻办公室主任。
■得知刘吉桂源于衡东上报的材料
“其实我在年前就知道刘吉桂的事了。当时我们成立了应急办，要求每个县每天的情况都要及时上报。我就发现衡东县上报的材料中有这个东西，但只是简单的一句话，说衡东县大浦镇有一个农民救了44名乘客。我当时就认为这个新闻价值比较大。”
因为之前忙于其他抗冰救灾的采访，成新平就一直没去刘吉桂家。“直到正月初六，《人民日报》找我约稿子，问我知不知道刘吉桂的事，我说知道，他说那你尽快把这个稿子弄出来。正月初十我就去刘吉桂家采访了一整天。”
■政府为保形象不让他要钱
因为成新平的文章，使刘吉桂免费救人的形象开始在全国树立起来。至于到底收没收费，成新平说他做过核实，刘吉桂和司机当时均表示未收费，所以他就写出了报道。
“当时刘吉桂告诉我说他没有收费。他说那时乘客提出来，说每顿要给他家10元钱。但是我们当地政府的官员去了，说这是地方的形象，不能要人家的钱，如果需要钱的话，政府将来再补助你。”
成新平说：“我这个文章发表之后不是引起很大反响吗？《人民日报》、新华社等媒体都发表了，中央电视台还请刘吉桂去做晚会。我们市里领导也高度重视，2月25日，我们市委常委、统战部长刘伦策一次就给刘吉桂家送了5000元钱，大浦镇政府也给他补助了2000元。”
“当时有几个人留了电话给刘吉桂，我就都试着打了，但是每一个都打不通。我还纳闷，他们是不是都留的假电话呢？后来一想不会，在那种情况下，人与人之间都该是真诚的。我最后就联系到被救助的司机，问了一些情况，跟刘吉桂自己说的情况基本都吻合。他也说没有收费。”
成新平对记者说：“如果真是你说的有收费这种情况，那我过两天再给他们打电话，看打不打得通，我再了解一下情况。”
■不会为树典型做不实报道
对于网友质疑的衡阳市是否为树立典型，而推出的不实报道，成新平表示：“那肯定不会的。新闻的生命在于真实，我们并不是为推典型而推典型。当时那种天气，我们都是历尽好多艰辛跑到他家里去的，进行细致地采访挖掘，我们不会凭空树立这样的典型。我们也征求了村里面、乡政府的意见。老百姓也都认为这个人真的不错。是什么就是什么，我们衡阳市推出了那么多典型，少一个刘吉桂也无所谓的是不是？有人想找我们推典型，但是他花再多钱我们也不会做这么昧良心的事。”
成新平认为，即使“给了钱也不影响刘吉桂的形象”。他说：“那样特殊的情况，人家能够接纳你就相当不简单了。大部分人都不会那么做。人家收留你，付出了多少啊？家里准备建房子的木材都劈了烧掉了，两个通宵没睡觉，把床铺让出来给乘客睡。”
■成了典型可能对地方有好处
他认为“刘吉桂肯定不会说假话”。
成新平说：“说心里话，他就是一个农民，成了典型之后可能对一个地方形象上有好处，但是他无所谓的，他又不是企业老板，他作秀没有任何用。而且有些单位请他去做节目，他还感觉到非常烦。人家以为电视台会给他多少钱呢，其实他啥都没得到。”
“你想有人如果图回报，他会把乘客留给他那个名单好好地保存，结果他就一丢。我问他，是不是利用这个以后去找找他们，打工让人家帮一帮啊？他说家里种了15亩田，还养了1000多只鸡，几头猪，三个小孩上学，两个读高中。他不愿意离开农村。”青年周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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