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手记：列队的众生

　　记者手记：列队的众生

　　作者:南方周末记者 吕明合 发自浙江丽水

　　在丽水楼价近乎疯狂的演变过程中，“羊群效应”的盲从可以说表现得淋漓尽致。在狂热的利润追逐面前，无论是普通市民、集资者、开发商，还是政府，都几乎丧失了理智，大家不断地哄抬楼价，直至将其变成了击鼓传花式的传销游戏——最终让大家在绑架他人的同时，也绑架了自己。

　　首先必须明确的一点是，当地政府采用“不饱和”的供地政策，的确引发了地价的猛涨。被刻意制造出来的人为紧张，成了抬高房价成本的发动机之一。我们认为，在丽水，这样的因素是确确实实存在的。

　　也许可以理解。当地官员承认，和其他地方一样，控制土地供应量，是为了获得更高的地价，以获得更多的钱来进行城市建设。

　　在中央大一统的财政政策下，丽水落后的经济，决定了其仅仅依靠正常财税收入，就想进行基础建设，财力根本力不从心。而有控制地卖地，将地价卖得更高，对于最能拉动GDP的基础建设，显然至关重要。

　　另两个被人为放低的准入门槛，则应当被严肃地指出，它们直接助长了全民炒房行为的泛滥。

　　几乎所有的丽水业者都在采访中承认，丽水的许多开发商，自有资金的实力有时仅仅不过近千万。这样的公司，放在任何一个正常的城市，也许连准入的资格都不能获得。

　　但在丽水，由于对开发商自有资金过于宽松的监控，开发商被放任、肆无忌惮地吸收民间集资。

　　当地政府不够及时地采取监管措施，间接导致了炒楼花等早已被严令禁止的行为在丽水获得了事实上的鼓励。类似的例子曾经在采访中不断被提起，在丽水，只要你“有关系”，同时又有最低不过一两万的定金，就可以撬动一百万房产的买卖市场。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坏榜样的力量则更大。如果将丽水的楼市比作击鼓传花的游戏，那么，在丽水击鼓传花的门槛无疑已经被人为地放到了最低，以致将其变成了人人都可参与的疯狂游戏。

　　更可怕的是追逐利润的狂热，它淹没了一切理性。由于缺乏投资渠道，人们将所有的希望寄托于楼市。而对于这样的楼市是否畸形的理性思考，则被投资者们故意或无意地忽略掉了。

　　在楼市中，租售比是一个很重要的参数。但当地的房产业者说，“这个参数，在丽水基本没有人考虑。”

　　以记者随机抽取的丽水一个单价为8000元每平方米、面积为90多平方米的临街小区房为例。这个三室一厨一卫一厅的毛胚房，出租的价格仅仅为每月700元，即使在装修后，也不过1000元。

　　相比之下，以在杭州购买的同样价格的房子，精装修房的价格的租金则可达到3000多元。两相对比，结论自明。

　　“丽水的租售比基本是很离谱的。租售比在丽水根本就没有人考虑过，大家都只考虑资产增值。”当地的资深业者万春在接受采访时说。

　　另一个比较应该在金华、丽水、衢州这三个浙江经济排名倒数三位的城市间进行。

　　以经济远比丽水发达的金华为例，这个人均GDP和纯收入都远高于丽水的城市，在喧嚣的楼市中，一直维持着稳中缓升的节奏，表现出了难得的理性。其中心区段的房价每平米在4000元-5000元之间，而新区的每平方米房价则在1800元到3000元左右不等。

　　另一个最直观的感受，也许是当地投资者早已注意到的过高的空置率。

　　在采访中，记者夜晚漫步丽水的街头，那些白天看起来光鲜的楼盘，黑漆漆一片。夜行的道路上，空旷的小区四野，只有一片死寂。

　　在旷野的寂静中，我想起了曾经看到过的一个题为《要思考，不要盲从》的类似佛家的小故事：

　　有一种奇怪的虫子，叫列队毛毛虫。这种喜欢列成一个队伍行走的毛毛虫，最前面的一只负责方向，后面的只管跟从。生物学家法布尔曾利用列队毛毛虫做过一个有趣的实验：诱使领头毛毛虫围绕一个大花盆绕圈，每个毛毛虫都跟着它前面的毛毛虫爬呀爬。最终，整个毛毛虫队伍围绕着花盆无始无终地爬行，周而复始。几天后，毛毛虫们被饿晕了，从花盆边沿掉了下来。

　　你难免不会心生悲悯。期盼众生不要成为这徒劳盲从的虫豸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