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倒卖走私文物第一大案进入收尾阶段

　　3月31日，安徽倒卖走私文物第一大案“最后的逃犯”王凯被推上刑事审判庭。至此，一张倒卖走私文物的网络被彻底清除。

　　据参与侦破该案的刑警分析，倒卖走私文物网络的最基层是盗墓贼，之后是在基层收购文物的小文物贩子，接着是比较大的文物贩子，再到一个地区之内能够控制整个文物买卖的大文物贩子，最后由大文物贩子和境外走私分子联系，把文物走私出境。

　　□特约撰稿 周瑞平

　　3月31日，随着文物贩子王凯被押上安徽省合肥市中级人民法院刑事审判厅受审，曾轰动全国的2002年“3•25”安徽倒卖走私文物第一大案(下称“3•25”案)进入收尾阶段。

　　安徽省公安厅侦破的“3•25”案是一个存在近10年之久，以安徽寿县人杜敏为核心，劣迹遍布全国十余个省份及港澳地区的特大倒卖、走私文物犯罪团伙所为。1995年以来，他们采取从内地盗墓分子、文物贩子手中低价大量购进青铜文物，然后高价走私倒卖到香港、澳门地区，除部分文物由国内公司收购回国外，大部分流失海外。此案共追缴和扣押各类涉案文物417件，其中国家一级珍贵文物13件、二级珍贵文物32件、三级珍贵文物83件、一般文物289件，追缴的文物数量之多、出土涵盖范围之广、珍贵程度之高为40多年来国内罕见，并彻底摧毁了6条跨省文物走私通道。

　　翻开业已泛黄的卷宗，以杜敏、黄恩生、何永林为首的走私倒卖文物团伙的罪责历历在目。

　　“最后的逃犯”受审

　　3月31日上午，合肥市中级法院第四法庭。站在被告人席上的王凯是 “3•25”特大走私倒卖文物系列案的最后一位成员，系一名中介人。今年30岁的王凯，河南尉氏县人，因为涉嫌倒卖文物罪，于2003年4月8日被安徽省公安厅批准刑事拘留，但一直负案在逃，躲在郑州市开了一家装饰公司，暗地里从事文物的买卖，而且把生意做得很大。2006年3月份，他因贩卖文物被陕西渭南市公安局拘留28天，罚款200万元，后取保候审。去年12月3日，“网上逃犯”王凯被郑州警方抓获，移交给安徽警方，12月7日被安徽省公安厅执行刑拘，12月27日被批捕。

　　公诉机关指控，2001年10月的一天，王凯应周口人李自强(已判刑)的要求，将李手中一对青铜簋以130万元的价格倒卖给许昌人李静伟(已判刑)，谋求非法利益。在转手倒卖中，青铜簋被安徽省公安厅追缴。经鉴定，这两件龙纹双耳莲瓣盖镂空方座青铜簋均为国家一级珍贵文物。

　　庭审中，王凯不否认事实，但他为自己辩护说：“当时我不认为我的行为是一种犯罪。我只是介绍了一个收藏家，我是个文物爱好者，并不以倒卖文物牟利，没有从中得到约定的好处费。”

　　事实上，这对青铜簋的卖家李自强背后是大文物贩子杜敏，而王凯所说的收藏家，就是他起初介绍的买家、洛阳的文物贩子何永林，因为价格问题被何退了回来。李静伟买下这对青铜簋后就转卖给了文物贩子澳门人马长生。杜敏、何永林、马长生等人在3•25”案中都是核心人物，大量珍贵文物经他们之手走私、倒卖到境外。

　　触目惊心的交易

　　2002年3月25日，一封举报信被转送到安徽省公安厅，反映说：寿县有一个叫杜敏的人，以1200万元的价格，倒卖属于国家珍贵文物的青铜器觥和樽各一件给一个香港人。警方调查发现，1963年出生的杜敏，当过兵，1990年辞职，主要经营古玩。寿县在战国时期曾是楚国国都,地下文物极其丰富。杜敏自小耳濡目染,加上又有天分,喜欢钻研,很快在文物圈内有了名气。1995年，杜敏曾从一伙盗墓贼手中买了一把战国时期的青铜剑，被警方处理，但未受到起诉。杜敏化名继续贩卖文物，并逐渐做大。他利用各种关系，广开渠道，国内许多青铜文物流向安徽。尤其他结识澳门人马长生、黄恩生等人后，织成了一张从内地到澳门、香港的走私、倒卖文物的黑网。

　　合肥市中级法院、安徽省高级法院的判决书上显示，杜敏走私文物起于2000年七八月间。杜敏从宋海昌、孙全武(均另案处理)等处以32万元人民币收购一批青铜器。应杜敏电话邀约，澳门人马长生来到寿县，在杜敏家中购买了2件鼎、1件蝉纹提梁卣、1件盘共4件青铜器。杜敏随马长生到广州提款40万元人民币。其中的1件国家二级珍贵文物蝉纹提梁卣被马长生走私到澳门。

　　2001年杜敏一家从寿县搬到合肥居住后，迅速暴富，夫妇俩均无正当职业，但其账号上常有数百万的资金往来，仅两年时间进出账总额就达到9000多万。杜敏拥有价值300多万元的别墅一幢和宝马、奥迪豪华私家车两辆。

　　杜敏的发家和何永林、李自强等河南文物贩子有很大关系，他们专门为杜敏“牵线搭桥”，搜罗文物。何永林于1999年秋天在广州古玩市场游逛时认识了澳门人(化名姚春华)黄恩生。2002年4月份，杜敏也在广州认识了何永林。结识不久，杜敏回到合肥，从武海雷(另案处理)处收购1件袦、两件蕝、4件壶、1件匜、1件鼎，立马打电话给何永林，说自己手上有一批真货，当时何手头没有钱，就告诉了黄恩生。何先到合肥杜敏的别墅里看货，后打电话向黄恩生描述了文物的外形并让黄过来。

　　4月28日，黄恩生从澳门到合肥，双方谈定这批青铜器价格为210万元。次日，黄恩生回澳门筹齐钱后，通过澳门赌场地下钱庄按杜敏提供的账号在一家银行珠海分行存款210万元人民币。之后，何永林把这批青铜器运到广州交给黄恩生。黄恩生在广州雇他人把青铜器带到澳门。黄恩生在澳门接货后将该批青铜器卖给北京中贸圣佳国际拍卖有限公司(华野恋日文化艺术发展公司委托收购)。这些文物后来经北京市文物鉴定委员会鉴定：铜顾首龙纹狩耳衔环袦1件、铜顾首龙蕝两件、铜环带纹双龙耳衔环壶4件、铜窃曲纹匜1件、铜窃曲纹附耳鼎1件均为国家二级珍贵文物。

　　在同一个月，杜敏电话邀约澳门人马长生到合肥看两件青铜壶。马长生在合肥杜敏的别墅以300万元人民币买下邾庆青铜方壶和朱雀兽首衔环耳窃曲纹青铜方壶两件青铜壶。由李静伟运到广州，马长生自己开车将两件青铜壶走私到澳门，出售给北京中贸圣佳国际拍卖有限公司。经鉴定，两件青铜壶均为国家一级珍贵文物。

　　杜敏和黄恩生频频交易。2002年8月6日，黄恩生从杜敏、张丽夫妇处收购了4件青铜鼎、3件青铜蕝、两件青铜匜。次日下午，黄恩生、李贤将、殷天士带着青铜器准备离开合肥时被公安机关抓获，9件青铜器被收缴。经国家文物局国家文物鉴定委员会鉴定：1件兽面纹铜鼎为国家一级珍贵文物；3件夔凤纹盖鼎为国家二级珍贵文物；两件“邾免”蕝和1件凤纹蕝均为国家二级珍贵文物；1件龙纹魞瓦纹匜和1件瓦纹匜均为国家三级珍贵文物。

　　以杜敏为核心的特大倒卖、走私文物犯罪团伙因此瓦解，有30多人相继归案。

　　文物如何流失？

　　杜敏在法院受审时说：卖给我东西的人不会盗古墓葬，他们也是从别人手里买来的。那么，文物是从哪儿来的呢？

　　经调查，杜敏经手的文物除了各地的古玩市场，主要来自3个地方——安徽寿县古仓陵城遗址、山东小邾国国君颜友墓葬和河南邺县许令公墓。由于这些古墓葬遗址出土的文物未得到有效保护，致使杜敏团伙轻易得到了许多国家珍贵文物，其中不少已流失境外无法追回。

　　寿县在历史上曾经非常繁荣，战国时期曾是楚国国都，这里光是地下的古墓就多达80座。曾经出土过体积仅次于司母戊方鼎的楚大鼎和大量楚国金币。郦道元《水经注》中提到的仓陵城遗址，就在寿县境内，在商周时期，这里曾是淮河边的繁荣古城。2000年，寿县人宋某、柴某、孙某承包了一段淮河水利工程，施工中推土机推出了一批商朝晚期的青铜器，引起轰动。宋、柴、孙3人将其中的大部分据为己有。因是寿县老乡，杜敏很快知道此事，他以108万元的价格从3人手里收了大小文物12件，卖给香港人，得款542万元，其中仅一件青铜觥转手就卖了300万元。

　　2002年初，山东省枣庄市山亭区东江村村民在一个台形高地处取土时，挖出了铜瓶、大鼎之类的青铜器。司马迁所著《史记》中多次提到的春秋时期的小邾国，史学界一直争论不休是否存在，通过考古发掘找到了实证。虽然枣庄市文物部门得知此事后立即对墓葬进行了抢救性发掘，但墓葬在，发现之初就遭到当地群众哄抢，许多稀世珍宝流落到民间，其中大部分通过转手到了杜敏手里。他又将这些珍宝分批卖给了澳门文物贩子，除少数文物被国内公司以近2000万元的价格购回外，其余部分流失海外无法追缴。

　　据参加侦破“3•25”案的刑警分析，现在的文物犯罪往往以一种网络化的形式存在。这个网络最基层可能就是盗墓贼。从盗墓分子，到在基层收购文物的小文物贩子，然后到比较大的文物贩子，再到一个地区之内能够控制整个文物买卖的大文物贩子。最后由大文物贩子和境外走私分子联系，把文物走私出境，倒卖走私文物的网络就是这样编织而成。杜敏在这个犯罪网络当中，就是大的文物贩子、核心力量。只要杜敏的下线发展到哪个地方，客观上就会形成一条走私倒卖文物的通道。

　　在这样一个倒卖文物的地下网络中，一件珍稀国宝，从出土到被走私出境，只需要一个星期的时间。

　　据黄恩生、马长生等几名国际文物贩子供认，在长达10余年的走私活动中，在携带文物出关的过程中从未失过手。他们走私文物出境的方式也十分简单，主要有3种方式：一、自己携带出关。马长生说，自己可以随便将文物放在挂有两地车牌的凌志车后备箱中大摇大摆地带往港澳地区。二是通过“文物带工”出关。由于文物走私贩卖猖獗，一些专门携带文物出关的“文物带工”也应运而生，此案中的大部分文物通过此方式出关。三、通过菜农出关。文物贩子将文物交给经常往来内地和港澳地区的菜农，让其将文物放在菜农的背篓中，每次付给菜农100-200元报酬，文物贩子尾随其后。这种方式走私文物出境的“成功率”也非常高。

　　“3•25”专案组共追缴和扣押各类涉案文物563件，其中国家一级珍贵文物13件、二级珍贵文物32件、三级珍贵文物83件、一般文物289件。但在犯罪团伙长达10年之久的涉案文物中，这只是一小部分，大部分文物流失到日本、英国、美国等国家。成批的珍贵文物被走私出境，是一个令人痛心的教训。如何堵住文物走私出境的通道，加大打击文物走私力度，应该引起有关部门的重视。

　　从重量刑，

　　严惩文物贩子

　　我国《刑法》对倒卖文物罪的最高量刑标准是有期徒刑10年，一些文物贩子对此特别熟悉。有的犯罪嫌疑人被抓后，公然叫嚣“只要我不走私，能判我多少年？”同时文物贩子们在犯罪过程中就作了精心准备，每次作案后都将大笔的财富秘密转移，执法机关很难从源头上彻底将他们“打死”。

　　“很多我认识的人，或者在哪个地方被抓起来了，当时东西没收了以后，过一段时间，罚点钱就放出来了。”杜敏坦言，“所以做我们这一行的，心里都有底的，不怕会被判重刑。”

　　令杜敏想不到的是，做了10多年的文物交易，最终被判以重刑。2004年7月20日，省高院终审判决，以走私文物罪和倒卖文物罪依法判处杜敏、黄恩生无期徒刑，其他人被处以有期徒刑13年至2年不等。

　　而此案的最后一名成员王凯也即将受到法律的惩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