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旦卓玛：翻身农奴把歌唱

　　才旦卓玛：翻身农奴把歌唱

　　《面对面》节目

　　才旦卓玛和主持人董倩

　　才旦卓玛

　　主持人董倩

　　《面对面》栏目播出《才旦卓玛：翻身农奴把歌唱》，以下是节目实录。

　　导视：

　　[《唱支山歌给党听》]

　　一首歌，从学生到女高音歌唱家，她唱了45年

　　01：31：04：00

　　记者：始终没有放弃过？

　　才旦卓玛：没有。

　　记者：为什么？

　　01：12：30：00

　　才旦卓玛：这是我自己想说的话，都能够说出来。

　　一段人生，从农奴到西藏自治区政协副主席，她有着怎样传奇的故事。

　　01：51：30：00

　　才旦卓玛：周总理看到我以后，他介绍给毛主席。

　　[《再唱山歌给党听》]

　　《面对面》董倩专访藏族女高音歌唱家才旦卓玛，正在播出。

　　导语：

　　只要提起西藏的歌，人们就自然想到藏族歌唱家才旦卓玛，一提起才旦卓玛，就自然会想到美丽的西藏，在人们心目中，才旦卓玛已经成了西藏的象征，40多年来，她总是能用自己高亢、嘹亮的歌声将观众引领进雪山、草原，和一天比一天美丽、富有的西藏。

　　人物介绍：

　　才旦卓玛，1937年出生于西藏日喀则，著名藏族女高音歌唱家，国家一级演员。

　　正文：

　　[2008年春晚，合唱《逛新城》]

　　这是在2008年中央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上，才旦卓玛与蔡国庆合唱藏族民歌《逛新城》时的情形。已经年近71岁的才旦卓玛依然以她高亢嘹亮的歌声感动着每个观众。

　　01：43：19：00

　　记者：我们听完了今年的春节联欢晚会之后，您和年轻的歌手唱歌，觉得您的声音仍然是那么的嘹亮，/可是您都70出头了，怎么能够做到这一点？

　　才旦卓玛：每天练一点，因为我到了一定年龄的时候，不练点，它也不行，因为这个气息要达不到。

　　00：03：44

　　记者：您是一直在唱吗？

　　才旦卓玛：在唱。

　　记者：一直没有歇过。

　　才旦卓玛：也没歇。我就有机会还是多唱一点，这样想。因为这个春晚演出，我和蔡国庆一起唱的对不对，/当时他们给我说，他说论能力才旦老师你唱一下《逛新城》。

　　记者：新歌还是？

　　才旦卓玛：老歌。

　　00：05：40

　　记者：什么年代的歌？

　　才旦卓玛：六十年代，西藏很有名的。

　　记者：你以前唱过吗？

　　才旦卓玛：我没唱过/本来是一个老头和这个女儿这样唱的，所以后来当时我也说了，可能这不行，我说这首歌是一个老头和一个女儿唱的，我说我肯定唱不了，我说调子能不能合适我也不知道。后来他们说，才旦啊，你肯定行的，试一下吧。然后他们说这个要倒过来，他说是母子俩。那我说这形式也很好的，还可以的，我也想反正自己能唱的声音，我觉得还是可以唱唱，试了一下，后来试了一下还可以。

　　[《唱支山歌给党听》片断]

　　这首《唱支山歌给党听》，是才旦卓玛始唱与上世纪60年代的一首歌，它迅速传遍了大江南北，一直传唱到了今天。每次听到这首歌，人们就会被她真挚的情感所打动。

　　记者：从第一次唱《唱支山歌给党听》这支歌开始，到现在您一共唱了多少年？

　　01：31：04：00

　　才旦卓玛：我一直唱。

　　记者：始终没有放弃过？

　　才旦卓玛：没有，没有。

　　记者：为什么？

　　才旦卓玛：因为我这样的，观众也比较喜欢，我有的时候去演出的时候，第一个先点这个歌，我说唱什么歌，他说才旦老师，请你唱《唱支山歌给党听》。

　　/记者：作为一个演唱者，这个歌唱了几十年，现在唱这首歌和第一次唱这首歌，在那个年代对那首歌的理解有变化吗？

　　01：34：45：00

　　才旦卓玛：也没什么变化，感情一直是这个感情的，我觉得共产党的感情永远不会变的。

　　1937年，才旦卓玛出生在西藏日喀则的一个贫苦农奴家庭，和平解放前的西藏，童年时期的才旦卓玛和家人过着凄苦的生活。

　　00：12：37

　　记者：您的家庭，当时在西藏是什么样的家庭？

　　才旦卓玛：我家庭是比较穷的，也没地，也没有房，都是奴隶主的，所以是这样一个家庭，都是当农奴的这样的生活。/农奴他还是，我租你地主的，西藏贵族的地啊什么这些，我劳动，然后就收成，他们是高利贷嘛，反正给他一半，我们自己一半，但是这个你今年收成很好，得到那可以的。今年收成不好，那农奴主的那个必须要交，所以这样的吧，生活上没有完全保证很好的，为什么，因为他种地这些，您说今年谁知道有什么灾难啊。

　　记者：您小时候，就是在您能够记事开始。

　　才旦卓玛：因为年纪小吧，十一二三岁，都是放羊，放牛。

　　00：14：23

　　记者：念书了吗，当时？

　　才旦卓玛：没有/那个时候送去学习的，基本上都是那些贵族的子女，有的是家里有钱的，因为他上学他必须要交钱，都是这样的子女上得多，一般我们这些，特别是我们是农民的，家庭条件不允许让我们上学。/我们有几个，三姐妹，没有一个有文化的人。

　　记者：那换句话说就是你一出生，你的社会地位是什么的，也就意味你的子女的社会地位，也就永远是什么？

　　才旦卓玛：就是这样的，所以我们这个家庭，就是这样的一个家庭，不可能有上学的机会，另外他那个生活没有保证，你不可能去供你上学。再加上还有当时农奴主的子女和农奴的这些子女，他不可能跟你同等来念书的，也只有这样的，所以不可能的。

　　00：18：17

　　记者：那个时候您想过通过什么方式能改变自己的命运，想过这样的问题吗？

　　才旦卓玛：这个当时的时候没有想过很多这样的，另外大家也觉得我们的命运就是这样的，就这样想。人家有钱人，农奴主子女这些，人家命好，我们的命就这个样子，有的时候想这些，没有想改变自己的这个命运，没有这样想。

　　记者：那从什么时候开始，您就突然觉得，原来我自己的命运也可以被改变。

　　才旦卓玛：那是解放以后，西藏和平解放以后，我才有这个想法。

　　解放军的到来，给童年的才旦卓玛留下了怎样的印象？

　　才旦卓玛：从来给老百姓不找麻烦。

　　西藏和平解放，她的命运会发生怎样的改变？

　　才旦卓玛：后来文工团他们说你到我们这来，给你吃的，给你穿的。

　　《面对面》董倩专访藏族女高音歌唱家才旦卓玛，正在播出。

　　1951年西藏和平解放，随后，人民解放军来到了才旦卓玛的故乡日喀则，从此才旦卓玛的命运开始发生了改变。

　　00：23：10

　　记者：解放军来到你们的生活里面，他们的举止，他们穿的衣服都和你们不一样，你们/怎么看他们？

　　才旦卓玛：当时听说是解放军来了，但是有人也说，解放军又抢东西，抢什么什么，说给我们老百姓听嘛。/解放军到了，进藏以后，从来给老百姓不找麻烦，而且他们住的都是搭的账篷，很多，因为我记得很清楚，我们打水有一个井比较远一点，我们从家里带着桶去，然后去打水，打水下面有很多农田吧，农田都是冬天空的，空了以后，他们在那里搭的账篷，然后就住在那里，吃在那里。然后看到他们，他们的那些生活，他们的嘴巴什么都烂了已经吗，缺氧引起的，全烂了那样的，而且他们就是从来不给老百姓找麻烦。/而且当时以前藏兵来必须要占老百姓的房子。反正到我们这选了这个房子，选了这个地方，你必须你腾出来，而且腾出来以后，他住在这里，他的吃的，都得你们负责，这部门的老百姓负责。都是这样的。所以一对比嘛。后来我们一看，解放军不是那样的人，他们从来也不给我们找麻烦。

　　解放军的到来，给年轻的才旦卓玛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特别是当接触到部队文工团的时候，从小就喜欢唱歌的才旦卓玛被深深吸引住了。

　　00：18：17

　　才旦卓玛：当时放羊放牛去的时候，就随便我们大家就唱，还有我们好多同年的人一起去放羊，放牛，大家就唱唱，互相对唱什么这样的，搞这个。

　　00：20：03

　　记者：那种唱是一种习俗？

　　才旦卓玛：习俗，放羊的时候，羊都放走了，我们自己在玩玩，这些小孩，都十一二岁的小孩嘛，大家玩，玩的时候唱唱，/后来解放军到了我们家乡以后，跟我们家里很近，部队的一个文工团，然后他们就天天又唱又跳，我可羡慕了，我说我们什么时候能够这样的。

　　记者：为什么羡慕他们呢？

　　才旦卓玛：主要是他们唱啊，跳啊，我们就看了，感觉他们生活上没有什么压力，知道吗有吃的，有穿的，都是这样的。然后他们在唱什么，所以再加上他们，我觉得他们是过得非常幸福的生活。

　　00：21：52

　　记者：你怎么知道他们过的是幸福的生活？

　　才旦卓玛：因为部队进来，大家就按时吃，按时，都有。

　　记者：是当时您才十几岁的小姑娘。

　　才旦卓玛：就是。

　　记者：什么是幸福的生活，有定义吗？

　　才旦卓玛：我们那个时候的幸福的生活只想到吃饱，穿暖，就行了。

　　记者：这就是全部的？

　　才旦卓玛：全部幸福就行了，就这个的。/而且他们文工团经常给我们老百姓演出嘛，在广场里头，广场里给老百姓演出，我们就看，看了以后，他们穿得又漂亮，人也长得很漂亮，而且很，怎么说，反正精神什么都很好的，所以就觉得他们这样的，生活得太幸福了，就感觉就自己这样想。

　　部队文工团深深吸引了才旦卓玛，渐渐地，她开始参加由青联组织的一些活动。

　　00：26：15

　　记者：您是怎么跟他们产生联系的呢？

　　才旦卓玛：我们西藏和平解放以后，1956年在那里成立了一个西藏青妇联，青年联谊会啊，反正比较进步的人，我们组织上，共产党的领导下有组织，集中起来这些人愿意来参加这个活动，就找你来。也不强迫你。

　　记者：什么样的活动？

　　才旦卓玛：青联活动，还有那个妇女活动，经常有的时候开会啊，有的时候就唱啊，跳啊，就是这样的活动有。

　　00：27：42

　　记者：那您为什么感兴趣去参加这样的团体活动？

　　才旦卓玛：我是这样的，因为我们家里旁边有个老太太，她也是参加青妇联里头参加活动的，然后青妇联它是经常，比如说一个星期里头搞那个活动，搞联欢会啊，什么就这些青年人一起跳啊，唱啊都有这样的活动的。那个老太太他们说，你唱得这么好，你就跟着我们去吧，到那你去看看，然后一次去两次去，我觉得还是很舒服。那个时候觉得，晚上我们劳动完了以后，就回到家里以后就偷偷的走了。

　　记者：为什么偷偷的？

　　才旦卓玛：家里有时候就干活，不让走。我妈妈也是，哎呀你这个小孩又走了，她就这样的讲。

　　记者：她知道您要参加谁组织的活动吗？

　　才旦卓玛：这个知道。他们说共产党是什么人啊，老百姓不知道共产党是个人，大家都说共产党是什么人，都这样讲，后来不知道，反正我就跟他们去了以后，我自己喜欢吧，我说我以后都这样的多好啊，就想。

　　记者：就是唱唱跳跳。

　　才旦卓玛：唱唱跳跳，还给我们一点吃的东西，吃的好的东西，家里没有吃过的。我们家里只能是藏粑啊，喝茶啊这些，/他们那里有糖啊，什么饼干啊，这些多，给我们吃，所以我就，多好这样的，所以他们听了我唱歌听了以后，他们说你唱得很好嘛，他说你到我们这来，文工团，后来文工团他们说你到我们这来，给你吃的，给你穿的。

　　记者：当你听到别人邀请你的时候，你觉得。

　　才旦卓玛：当时这个时候想，再加上那个时候还不敢自己作主了。/我就这样跟他们说了，我说我想，但是我要先跟家里说，家里父母同不同意。

　　记者：你是不是很想。

　　才旦卓玛：很想去。后来他们说没有关系，我们跟你们家里说。

　　记者：那你母亲顺利的同意您的这个选择吗？

　　才旦卓玛：这个当时是父母，反正你这样的，有一些活动叫你参加参加，因为他一般活动，白天都是劳动嘛，晚上有个什么活动去参加。

　　……………………隔断…………………………

　　第一次走出西藏，她受到了怎样的震撼？

　　才旦卓玛：回来以后就参加文工团。

　　第一次走上课堂，她面临怎样的机遇？

　　才旦卓玛：我是不是做梦嘛，我就这样想

　　《面对面》董倩专访藏族女高音歌唱家才旦卓玛，正在播出。

　　正在思考是否加入文工团的时候，正好有一个由西藏团委组织的赴内地参观的机会，才旦卓玛主动报了名，1957年初，才旦卓玛与其他青年一起奔赴内地参观。

　　00：38：45

　　记者：去了什么地方？

　　才旦卓玛：我们到了，到北京、上海、武汉、南京、东北那边，大连啊什么，都去了。

　　记者：出了西藏看到了外面的世界，/冲击大不大？

　　才旦卓玛：刚开始的时候我自己很想来，然后坐车一去，我不知道到去什么地方，就心里有点怎么说，紧张吧。

　　记者：这种紧张是因为陌生产生的紧张，还是？

　　才旦卓玛：那个时候我们西藏反动的宣传嘛，他们说共产党来了以后，就是西藏的好多年轻人都带到内地去，还回不了。他们就有个人说这个话。

　　记者：当时想起这句话来了。

　　才旦卓玛：到哪里去，我还能不能回得去，就想到这些。/就有点陌生的紧张，也不知道到哪个地方去。//到了北京以后，我们第一个到北京嘛，到了北京以后，毛主席接见，毛主席、朱德、刘少奇，周总理都在接见我们。我们那个时候知道，西藏知道有毛主席和朱总司令，我们都叫朱总司令，因为解放军进来的时候，带照片，毛主席和朱总司令的，朱德的照片，带来了大家看，都知道，这两个是好人。

　　00：41：37

　　记者：您对北京是一个什么样的印象呢，对于一个从西藏来的小姑娘来说。

　　才旦卓玛：当时就是反正很好，好玩。

　　记者：什么都不一样。

　　才旦卓玛：都不一样。再加上那个时候我们的生活天天，好得不得了。有吃的，简直是，所以就非常幸福的。然后我们去参观呀这样去的时候，到东北去以前，我说什么，给我们每个人做的皮大衣，鞋子帽子什么都有做好了，一个一个漂亮，知道吗，一看自己，互相看了以后，大家都高兴的。所以当时毛主席和中央领导接见的时候，也非常激动的。

　　记者：看了这一圈以后，留下了一个什么样的印象？

　　才旦卓玛：我觉得最大的一个印象，内地的当时的参观去的时候，农民、工人都是当家作主了，而且自己种自己的地，工人自己劳动自己可以得到的，农民自己劳动都是得到自己的劳动的成果，都是自己可以能够得到的。所以我们那里，我们劳动了一年四季，春夏秋冬劳动，我们还得不到什么，得不到我们手里的，很少很少的。全是他们都拿走了。

　　两三个月的参观下来，亲眼所见内地发生的变化，给才旦卓玛的心灵上带来了很大的震撼。

　　00：46：13

　　记者：那您回去了以后，是不是就该决定了，下一步该做什么了？

　　才旦卓玛：后来走以前没参加文工团嘛，回来以后就参加文工团。为什么呢，我家里一看，我父母一看，他说我小孩都变，我回去又胖胖白白的，衣服也穿得很漂亮，他说小孩都变了，共产党这个人可能会好人，他们就只是说这个，好人。后来我也说嘛，人家怎么怎么过生活的，人家农民都是自己种自己拿走，他说我们自己种自己拿不到。我说人家都是那样的。

　　记者：就开始宣传了。

　　才旦卓玛：我就这样跟父母说，后来我妈妈也说，这个共产党肯定是个好人。后来我去参加什么，她说你去吧，后来爸爸也说你去吧，/就这样，我就参加文工团。

　　1958年，21岁的才旦卓玛加入了文工团，成为一名歌唱演员，她终于可以无忧无虑唱她喜欢的歌了。一年之后，才旦卓玛又被选派到陕西咸阳，进入设在那里的 “西藏公学”学习。从小没有受过教育的她终于走进了课堂。

　　00：49：32

　　记者：为什么您被选上了？

　　才旦卓玛：因为当时我们整个文工团都出去了。

　　记者：我看您的这个履历上，在西安的公学实际上，西安的西藏公学，实际上也只呆了半年时间。

　　才旦卓玛：半年时间。

　　记者：这半年时间主要学什么？

　　才旦卓玛：学文化。

　　记者：学汉文还是学藏文？

　　才旦卓玛：我们开始学那个bpmf。

　　记者：汉语拼音。

　　才旦卓玛：汉语拼音，还学藏文。

　　在“西藏公学”学习半年之后，机遇再次降临在才旦卓玛的面前，为了培养西藏音乐人才，上海音乐学院开办了民族班。1958年的一天，上海音乐学院来咸阳西藏公学招生，才旦卓玛被录取了。

　　00：53：37

　　记者：上海音乐学院我们知道，一直是一所在音乐方面，可以说是数一数二的学校。

　　才旦卓玛：就是。

　　记者：门槛是很高的？

　　才旦卓玛：这个确实是，我自己也想，不知道怎么，到了学校以后，看了，我是不是做梦嘛，我就这样想，后来学校来招生，我们好多人都考试嘛，考试以后，后来有一些，我们原来的文工团里有很多汉族同志吧，他们也带他们那些老师来考试，考试后来老师就听我们那些文工团的人介绍，他说这里头有一个女孩嗓子很好的，叫才旦卓玛，你们可以听一听她。然后考试以后，听听以后，他听我的了，听了以后他们说可以了。

　　记者：那您怎么就被录取了呢？

　　才旦卓玛：我当时也不知道的，反正这样，当时办民族班嘛，民族班的要求可能稍微低一点，但是我们西藏是为什么呢，因为西藏是解放最晚的，还需要更多的培养人才，这个中央可能有要求吧，让更多的人培养人才。这样以后，可能也有这个关系的。

　　记者：您赶上好机会了。

　　才旦卓玛：赶上好机会了，然后到那了以后，后来学校说，你等吧，等录取了以后给通知，凭就是这个嗓子，其他什么也没有

　　……………………隔断…………………………

　　进入音乐学院学习，她面临怎样的困难？

　　01：51：30：00

　　才旦卓玛：“当”你唱，我唱不出来。

　　《唱支山歌给党听》，为什么能够迅速走红？

　　才旦卓玛：这是我自己想说的话，都能够说出来

　　《面对面》董倩专访藏族女高音歌唱家才旦卓玛，正在播出。

　　凭着自己的歌声，才旦卓玛迈进了上海音乐学院的大门。然而，对于接受教育还不到一年时间的才旦卓玛来说，大学的学习无疑是巨大的挑战，她会遇到怎样的难题呢？

　　00：56：59

　　记者：已经经过了半年的教育了吗？这半年之后，您认字了吗？

　　才旦卓玛：认一点点，你我他。

　　记者：汉字。

　　才旦卓玛：汉字。

　　记者：那藏文呢？

　　才旦卓玛：藏文稍微会一点点。

　　记者：那这样的一个水准怎么学？

　　才旦卓玛：所以我到学校以后，我告诉你，语言又不通，我刚开始到了不久的时候，我就想，话也不懂，刚到学校分老师嘛，/因为我们那个老师，我现在后来的老师，王品素老师，他是当时声乐系的系支部书记，她那个人，看了以后非常慈祥的，非常好的。他到宿舍里来看我们，然后就对他的印象很深的，然后其他几个人都分到那了我分到另外一个地方去了，另外一个老师去了。然后我们上课什么，后来我说了，我说我不分王老师那个班里，我说我回去，我不学了，那个很简单，思想很简单。我不学了，我回去。

　　记者：那您不想改变自己的命运吗？

　　00：58：39

　　才旦卓玛：为什么呢，我告诉你，因为那个1958年那个学校里好多老师，因为打扮什么，漂亮极了，又是擦口红啊什么都有。

　　记者：您的是在上海。

　　才旦卓玛：因为我们化妆这些我们西藏都是过去贵族，都是这个样子，知道吗，所以我分的那个老师，我现在也不好说，她也是口红，然后就站在那边，老师就“当”，你喊，我就唱不准，“当”你唱，我唱不出来。那个课就这样的，完了，不唱了我回去以后，我哭了，我就跟我那几个藏族，他们分到王老师那里，我就跟他们哭了。我说我不分到你们王老师那个班里，我说我回去，我不学了。

　　在才旦卓玛的坚持下，她后来成了王品素老师的学生。王品素老师也十分喜爱这个朴实的藏族姑娘。针对才旦卓玛的特点，王品素老师专门制定了因人施教的具体办法。

　　00：59：40

　　记者：那怎么办？语言不通怎么交流呢？

　　才旦卓玛：后来就老师也是非常恼火的，后来老师就这样的，给我上课的时候，她先学一点藏话，你我他什么就这些话都学，你好，太阳，月亮什么都教给她，她就记下了。

　　记者：那就是说这位老师为了让您好好的学，她自己先学藏文。

　　才旦卓玛：对，先学那些。然后她练声的时候用这些，不是用“A、E、I、O、U”这些，我们也不太用，“A”会一点，因为我们歌好多都是“A”都，其他很多这个不太清楚的，所以老师学了以后，就是，比如说你练声，你说“太阳出来”你们的藏话叫什么？(“密嘛下九”)。(密嘛下九)，老师就钢琴就教(密嘛下九)，就这样，练声，他说你就上下就这样练。

　　01：02：16

　　记者：她就是为了教您，特地去改变方法？

　　才旦卓玛：对，特地学。然后就歌曲里头，比如说一段一段，比如说“阿妈来吼拉”这个字老师就学了，因为老师他们都知道嘛，然后就用藏文来教。慢慢慢慢会的。

　　[《翻身农奴把歌唱》片断]

　　这首《翻身农奴把歌唱》，是才旦卓玛在1959年为一部纪录影片所唱的主题曲，这也是才旦卓玛最早的成名曲，通过这首歌，充分展示了她的音乐才能。同时也让人们认识了当时还在音乐学院学习的才旦卓玛，

　　记者：《翻身农奴把歌唱》这段历史是怎么回事，这首歌是怎么回事？

　　才旦卓玛：这个《翻身农奴把歌唱》，这个歌是这样的，他们北京新艺电影制片厂拍了一个大型的纪录片，大型的纪录片，纪录片里都是反映西藏的，从西藏过去和民族改革这个，反映这个，拍了一个这样的节目，拍摄了，这个里头要用这样一个歌，他们写了一个歌，所以当时后来知道他们最好能够用藏族同志来唱这个歌，后来他们知道我在上海学习嘛，后来他们新艺电影制片厂他们就跟上海联系，能不能叫我唱，后来就老师说可以，给他唱。老师说，我跟老师说，老师我不会唱那个，汉语那么多。老师说没事，我给你一句一句教，一定会教好的。老师给我开始教。

　　01：06：31

　　记者：这属于命题作文，这首歌一定要由您来唱。

　　才旦卓玛：就是这样的，然后会了以后，歌都会好了到北京以后，在当时那个新艺厂吧。他们那里录了，录了以后，那个纪录片整个都是从过去然后到民主改革到土地改革都是反映这个的，就这个里头唱的这个歌。

　　在王品素老师的精心培养下，才旦卓玛的演唱水平得到了很快提升。1963年，才旦卓玛从广播里听到了一首《唱支山歌给党听》歌，她特别喜欢，于是就向老师提出想唱这首歌。

　　01：05：00

　　才旦卓玛：《唱支山歌》是这样的，很有意思，也不是我首唱的，/差不多1962年，这个歌任桂珍老师唱了，我一听这个歌这么好，特别是我对这个歌词，感觉非常深的，“唱支山歌给党听，我把党来比母亲。”对我来说就是这样。“母亲只生我的身，党的光辉照我心”，这是我自己想说的话，都能够说出来，这个歌词里头。后来我就跟老师说，我说我想唱这个歌，后来老师一笑，他说你怎么想到唱这个歌？我说这个歌，我很喜欢，她说喜欢什么？我说喜欢这个歌词，我说歌词它表达出我对党的感情，我对党说的话，都在这个里头表达出来。我说“旧社会鞭子抽我身”，我说虽然我的身上没有，但是我亲眼看到我们好多藏族的农民们，身上有这个，我都看到了。然后就是“共产党号召我闹革命”，我说我是自己的路子有点像这样走过来的，我说共产党来了以后，看到共产党派来的那些解放军，他们的行动，他们对我们的爱、感情，我说都表达出来。

　　记者：这首歌几乎像给您量身定作的一样？

　　才旦卓玛：我说我非常喜欢的，后来老师说那行吧，上课不可能，你下去先练一练看看，然后下次上课的时候，我听一听。

　　在老师的精心指导下，1963年在举办的 “上海之春”音乐会上，才旦卓玛演唱了《唱支山歌给党听》。这首歌立即引起了很大的轰动。那么，它能迅速走红的背后原因是什么呢？

　　[《唱支山歌给党听》片断]

　　记者：当时这个歌首演了以后，/反响怎么样？

　　01：16：42：00

　　才旦卓玛：/反响很好，因为我刚开始唱的时候，旧社会之前，我自己有点控制不住了，我眼泪出来了，所以这样的以后，确实观众非常欢迎的。/这个歌演出唱完了以后，上海广播电台，那个时候没有电视，都是广播电台录音的，录音了以后，全国都放，而且放了以后，大家都觉得还是很感动，我有一次在火车里头，从上海到北京，火车里头还听到放了，我觉得已经在火车里头放了这个歌，我就自己想。后来有人认识了，认出来了我，才旦怎么会讲上海话，大家说都是她唱的，后来有人说给我们再唱一下，我说那可以，唱一段。那个时候我年轻，到什么地方唱，我也不怕，就唱了。我说好吧，我唱，整个唱了，我说太长了，我说唱一段，所以他们也感觉这个歌你唱得是非常好的。

　　记者：我想这首歌对您来说感同身受，歌词里面写的，但是这首歌能够迅速传递到大江南北，您觉得是什么原因？

　　01：31：04：00

　　才旦卓玛：我觉得这些爱听的这些人对党的感情，对中国共产党的感情，共产党的感情，共产党为我们，为人民做好事，大家得到我们能够全国人民能够过得这样的好的生活，我觉得这个也是肯定的有关系的。所以也可以表达，这些歌曲表达得出来，我觉得这个还是有关系的。不光是你老的、小的、中的、青的、藏族、汉族，不管哪个民族都有这个爱国感情。

　　……………………隔断…………………………

　　周总理的一席话，缘何改变了她的一生？

　　才旦卓玛：总理说你回西藏吧

　　《再唱山歌给党听》，藏族歌曲如何传承？

　　才旦卓玛：要找一个学生来再下工夫来教，我现在还是有点没那么把握的。

　　《面对面》董倩专访藏族女高音歌唱家才旦卓玛，正在播出。

　　记者：这是您1964年。

　　才旦卓玛：这是音乐舞蹈诗东方红。

　　记者：哪个是您？

　　才旦卓玛：我在这儿。

　　记者：当时这个党和国家领导人，跟您之间有过交流吗？

　　才旦卓玛：当时那天，那天我们毛主席接见我们那天，/周总理在这儿，我在这里，周总理看到我以后，他介绍给毛主席，然后现在总理说的，然后后头来看我，跟我说。

　　记者：这个时候他们在说您是吧？

　　才旦卓玛：是，周总理说站起来唱歌的就是她。然后完了以后，毛主席又回过头来跟我握握手。。

　　在《东方红》成功演出之后，毛泽东、周恩来等党和国家的领导人接见了演出人员。这张照片记录了当时毛主席和才旦卓玛握手时的情形。在才旦卓玛的经历中，毛泽东主席曾经接见过她10次。

　　1964年，还是音乐学院学生的才旦卓玛被大型音乐舞蹈史诗《东方红》选中，她有幸参与了这部史诗的演出。

　　[《毛主席的光辉》片断]

　　在参与《东方红》的排练过程中，才旦卓玛多次和周总理接触，得到了总理的指导与亲切的关怀。在演出结束后，才旦卓玛回到了上海音乐学院，1965年，才旦卓玛从上海音乐学院毕业，这个时候周总理的一席话，使才旦卓玛做出了改变她一生的选择。

　　记者：您是1965年，28岁那一年离开了上海回到了西藏，当时肯定要面对选择的，我不知道您是不是必须要回西藏还是说您可以留在上海？

　　才旦卓玛：当时也可以留在北京，/当时我见到周总理以后，总理告诉我，他说你现在毕业了，他说怎么样，我没吭腔，总理说你还是回去吧，总理说你回西藏吧，因为西藏更多的需要你们这样的干部要回去做工作，他说你也是不例外的，他说你是搞歌唱的，藏族歌唱家，歌唱演员，他说你回去了以后，更好地为西藏人民服务，然后对你的整个的，你是唱藏族民歌，你唱好，唱好藏族的民族歌曲，你不能离开你自己的土壤，/然后周总理也这样讲，我就，哎呀，我说行，我说我回去，而且我没有，二话也没想第二次想什么，没有。本来有些团体，也想留，民族歌舞团他们有些领导也跟我说，只要你说一句话，你留，我们可以，我们去找领导，可以。我说我不，我说我回去，我觉得反过来说，回去是对的。

　　记者：为什么？

　　01：26：35：00

　　才旦卓玛：我觉得作为一个藏族的歌唱演员，土生土长的，我觉得这个民族，我们民族地区的，我的这个风格，我整个歌曲的风格，还有自己的成长，都在那个地方，我觉得会有发挥的，发挥更好的作用。

　　记者：回去以后做什么？

　　才旦卓玛：我开始搞歌唱，后来领导上也为了工作，当过文化局的副局长。

　　回到西藏之后，才旦卓玛加入了西藏歌舞团，`她走遍了西藏的每个角落，用歌声为牧区人民送上问候与祝福。

　　[《在北京的金山上》片断]

　　才旦卓玛：：当时我觉得也没什么，我觉得我在西藏也是天天在下乡，尽量在村里头发挥得更好，你说我们什么，农田、牧区都去过了，都去，而且我觉得非常愉快，心情是非常愉快，而且我觉得自己能够，我们广大的藏族人民任何，我觉得我是很幸福的。

　　记者：您的歌在内地唱恐怕更多认可的是一些汉族人，汉族听得多，那么您回到西藏之后，恐怕您还要征得更多的藏族同胞的支持。

　　才旦卓玛：这个也是的，我觉得因为我回去以后，我们藏族很多老百姓，大家都非常高兴，为什么呢？他们觉得，原来肯定觉得我有一点小小的名气，出了名的，所以他们觉得肯定不会回来的，可能在内地，有的人肯定有这样想法。但反过来，我还是回去在西藏，为西藏人民服务。我觉得周总理当时给我讲，一定要回去好好地为西藏人民服务，通过你的歌声来表达你的心情。我觉得通过我的歌，也可以更多地为藏族人民了解党对我们西藏人民的关心，包括我在内，没有这个共产党，没有党的培养就不可能，我也不会有这个条件的。

　　在满怀激情为西藏人民唱歌的同时，从1974年开始，才旦卓玛先后担任了西藏自治区文化局副局长，西藏自治区政协副主席、中国文联副主席等领导职务。走上领导岗位，她并没有放松自己的歌唱事业。

　　记者：还能唱歌吗？

　　才旦卓玛：唱，但是我觉得，因为我们西藏自治区领导也是非常关心的，他说你不能脱唱，但是还是要唱歌，然后我觉得这个也是非常好的，不是说非要要我绑着的脱离这个业务。我当时说了，我不当了，我不是当这个材料，我也没什么文化，我坐在那个办公室里没什么想法，而且我为大家唱歌，我自己这样想，我发挥更多唱歌来表达我自己心里的这个感情，然后工作。后来就兼了西藏文联的主席，然后就后来自己付出。这些我觉得我们领导上，西藏的领导、自治区的领导也是非常关心的，这些都是叫我顺便可以搞点，你能够搞多少你就可以去搞。

　　[2002年青歌赛上与索朗旺姆在一起]

　　这是2002年第十届青歌赛上，才旦卓玛为西藏选手索朗旺姆上台助阵的情形。

　　[2002年青歌赛上，才旦卓玛发言]

　　最后，索朗旺姆凭借一首《唱支山歌给党听》获得了业余组民族唱法第一名。在始终坚持自己的歌唱事业的时候，才旦卓玛一直没有忘记对年轻一代藏族歌手的培养工作，1994年，她设立了“才旦卓玛艺术基金”，用来鼓励新人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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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者：那么对于培养年轻一代的文艺工作者，您能做什么，因为您本身就在这个位置上。

　　才旦卓玛：因为我也是想这个我们下一代的接班人也是很重要的，/有人也问我，他说您能不能搞个学校什么的，重点培养歌唱演员，那时候我也是这样想，因为我觉得这个办学校这些，我觉得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老师不是说简单的，老师的水平是很简单，不是这样的。老师的水平是非常高的，他的业务水平，他的理论水平，他的文化水平，各方面他要求是非常高的。所以我有时候我也想，我还达不到的，但是我在声乐上有些可以适当的，我们跟年轻人，我们一起交流，有些方面注意哪些，我可以提出的，也是可以互相谈。但是我觉得真正我要找一个学生来再下工夫来教，我现在还是有点没那么把握的。

　　2008年中央电视台举办的春节歌舞晚会上，才旦卓玛的身影再一次出现舞台之上，这一次，她与索朗旺姆合唱《再唱山歌给党听》。从首次登台演唱《唱支山歌给党听》到现在，已经过去了45年时间，虽然岁月变迁，但才旦卓玛的歌声依旧，她对党和国家的感情依旧。

　　[2008年歌舞晚会，合唱《再唱山歌给党听》]

　　尾语：如今，才旦卓玛已从一个普通的农家女成长成为具有世界影响的歌唱家，她唱的歌不仅震撼了万里高原，而且传遍了祖国各地的每一个角落，通过才旦卓玛的出色表演，认识了新中国，认识了新西藏，让世界各地不约而同把目光聚集在这块古老而蓬勃向上的地方。谢谢收看今天的面对面，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