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夏，美国汉学家、萧红研究学者、旧金山州立大学中文系主任葛浩文教授访华，笔者陪他访问了萧红故乡黑龙江呼兰市以后，又去沪、杭等地参观访问。一个酷暑的早上，在西子湖畔龙游路的一套旧公寓里，我们有幸拜访了“五四”登上文坛的老作家陈学昭女士。同时，在座的还有鼎鼎大名的翻译家、作家、鲁迅生前好友黄源老前辈。
这张照片中有陈学昭（右）、黄源（中）和笔者（左），是拍摄者葛浩文教授回国后寄赠笔者的。从房间简陋的桌椅、书橱，用白布帘遮挡、堆放杂物的书架，到矮小的门窗、狭窄的空间，可以看出陈学昭老人生活的简朴，同普通百姓一样。
陈学昭老人的经历是不平凡的。她出身于名门，完全可以过上舒适的生活，然而，青年时她在上海读书，接受了新的思想，后留学法国，为了追求进步、追求光明而“自讨苦吃”，以至“冒着风险”，于上世纪30年代后期奔赴革命圣地延安。那时去延安的老一辈革命家中，谁的学历最高？应该算留学法国、获文学博士学位的陈学昭了。可就是这样一位“五四”时期最早的进步女作家，一生命运坎坷。
陈学昭同周恩来、邓小平等留法的革命者早有往来。她到延安，受到毛泽东、朱德、周恩来、李富春和成仿吾等人的热烈欢迎和重视。她落户在边区文艺界的抗敌协会，写了很多名人和劳模人物访问记。那时，陈学昭不熟悉工农兵，写不出表现工农兵生活的作品，不免有些思想苦闷，但是，周恩来听到她的情况后，说留在延安，写自己熟悉的知识分子也是一样的，都是为人民服务，都是为人民所需要的吗。陈学昭受到了这个启示后，写出了长篇小说《工作着是美丽的》。这是在解放区出版的第一部描写知识分子的长篇小说。
陈学昭读了斯诺的《西行漫记》后，从1939年开始写延安访问记，可以说，她是解放区报告文学的创始人。她的《漫走解放区》、《延安访问记》在国内外引起强烈反响。
1942年，陈学昭参加了延安文艺座谈会以后，去中央党校任教员，为提高学员们的文化水平，她改进教学方法，受到大家的欢迎。毛泽东主席知道后，称赞她“既是文学家，又是教育家”。
1949年，北平解放，陈学昭陆续有了全国政协委员、文联委员、作协理事、全国妇联执委等头衔，但在参加了全国第一次文代会后，她要求回故乡浙江工作。又在担任省文联副主席等职务的情况下，离开机关的舒适生活，长期落户到杭州西湖龙井茶乡，深入生活，和群众打成一片。所写长篇小说《春茶》就是生活在农村的珍贵成果。
学昭老人这次在杭州会见美国学者时，回忆往事，并解答了来访者提出的问题。她回顾了30年代中国文学界的一些情况，以及她所了解的有关萧红的生活写作情况。老人虽然阅历丰富，久经风霜，伤痛更深于年轻人，但仍然睿智、俊朗、清秀，保持着积极向前的性格。她轻声细语地谈写作，忆往事，论人生，心潮平静如水，态度落落大方。
老人晚年患有糖尿病，在健康状况好的时候，还要写作，哪怕一天只写三五百字，也在坚持，大家都被她执著于文学创作的精神所感动。
题图照片：陈学昭（右）、黄源（中）和林绍纲。葛浩文摄于1980年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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