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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位孤儿被救援人员救出 早报特派记者 张栋 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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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儿童因地震遭受了巨大的心理创伤 新华社 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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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生部心理干预专家开始“寻找孤儿之旅”(图)
■“孤儿看上去没有受伤，但这个群体遭受的心理的创伤，比失去一条胳膊一条腿都要严重。因为孤儿的人格整合、心理都没成熟，自身遭受地震以及失去双亲的双重打击将摧毁他们的精神动力系统，会使他们在今后的成长过程中，问题不断。”
■“国外资料显示，孤儿的自杀率与心理障碍疾病的患病率均是拥有正常家庭儿童的6倍。”
■“无论孤儿说什么，你们都不能在他们面前掉眼泪，要么深呼吸控制，要么到外面哭，否则会影响干预效果。
”
早报记者 徐益平 发自 绵阳平武县
15日晚上，刚刚进驻江油人民医院的卫生部心理危机干预专家组专家赵国秋一行，召开了其进入四川地震灾区后的第一次会议。
“要接受心理干预的人员实在太多，包括受伤人员及其家属、医护人员，甚至救援人员，但我们人手有限，所以必须集中兵力，首先考虑孤儿。”作为这个卫生部心理危机干预专家组组长，浙江省心理卫生协会理事长、杭州市疾控中心主任赵国秋说。此前来自江油人民医院的医生称，该院共有200多名孤儿，集中在外科等5个病区。
“孤儿看上去没有受伤，但这个群体遭受的心理的创伤，比失去一条胳膊一条腿都要严重。”赵国秋解释，“因为孤儿的人格整合、心理都没成熟，自身遭受地震以及失去双亲的双重打击将摧毁他们的精神动力系统，会使他们在今后的成长过程中，问题不断。国外资料显示，孤儿的自杀率与心理障碍疾病的患病率均是拥有正常家庭儿童的6倍。
为配合此次心理干预，专家组专门设计了一份“四川地震心理危机干预问卷”，用于心理评估。该问卷主要由3部分组成：一是被干预者的基本情况。“一定要把联系方式问清楚，以便于在发现心理障碍者后，及时对他们进行专业的心理治疗。”专家组成员傅素芬主任医师在培训会上提醒帮助参与问卷调查的12位当地志愿者；第二部分包括7个问题，分别是：地震时你在哪里？当时你是立即躲在床下、桌下，或者其他何处，还是跑出房外，跳出楼外，或者坐着不动，听天由命？你的家人、亲戚、朋友有去世、受伤，或者还没联系到的吗？你现在有什么需要吗？地震后你主要做了哪些事情？地震后你什么时候得到别人帮助的？地震后你什么时候主动寻求别人的帮助的？第三部分则是“症状表现”，包括惊恐、话语增多、噩梦、过度警惕等共有28项。由调查组根据实际访谈中被干预者的实际表现进行打钩。“如果被调查者拥有惊慌、震惊反应、无助感等三项症状，并拥有人格解体、部分遗忘、发呆、陌生感、麻木等5项症状中的3个，表明他（她）有‘创伤后应激性障碍’，应该及时进行有效干预，由专家进行“一对一、面对面‘治疗’。”傅素芬说。
“必须找到孤儿”
16日早上8点，赵国秋、李美园一行踏上了“寻找孤儿之旅”，兵分数路，进入位于江油人民医院住院部外的简易病区。为给下一步的具体计划制订方案，赵国秋和专家组成员、浙江金华第二人民医院医生李美园负责了解孤儿结构，余下几路则先对其他灾民进行心理评估。
进入病区前，赵国秋提醒志愿者和早报记者说：“进入病区，无论孤儿说什么，你们都不能在他们面前掉眼泪，要么深呼吸控制，要么到外面哭，否则会影响干预效果”。
江油人民医院的消息显然并不准确，找遍了所有病区，并没有遇到一名孤儿。咨询了该院一名冉姓副院长后得知，孤儿已被转移至江油市技工学校。江油技工学校是北川灾民安置区。让“寻孤组”失望的是，在这里也没有找到孤儿的踪影。
安置区的志愿者说：“听说他们已被转移到了绵阳市区。”为求证该消息，专家们马不停蹄地赶往设立在江油市委大院的市抗震救灾指挥部。在指挥部，江油市委一位周姓副书记建议专家与市教育体育局联系。
江油教育体育局人士证实了前述消息，他告诉专家，由于江油灾情并不严重，孤儿主要来自北川和平武，“但他们已全部送到绵阳九州体育馆”。
绵阳距离江油约一个小时路程，此时已接近中午，但专家们毅然决定前往“必须找到这个群体”。在路上，赵国秋对早报记者说：“虽然距离会加大今后工作的繁重度，但我们做好了早出晚归的准备。”
11点30分，专家们到达了九州体育馆。在设立在门口的孤儿“领养登记处”，绵阳市民政局工作人员汪莉告诉专家：“九州体育馆内并无孤儿，孤儿主要安置在两处：一是绵阳市社会福利院，大概有10多个，一是梓潼儿童福利院，有40多个。”
寻找，越来越接近目标。专家们决定先去距离较近的绵阳社会福利院，如绵阳民政局人士所说，该处确实安置了8名孤儿，其中最小的3岁，最大的12岁。
专家们如释重负，决定在饭后对其中5个年龄在6周岁以上的孤儿率先进行心理救助。
“能找到他们我很欣慰”，赵国秋说，早报记者看看手表，此时已是12点40分———不知不觉间，“寻孤之旅”持续了将近5个小时。
“不愿回忆”的女孩
16日下午，赵国秋和李美园分别开始对孤儿展开心理评估，更完成了4个孤儿的评估工作。早报记者跟随前者全程亲历了一次持续一个多小时的心理危机干预过程。
北川县岖山小学6年级学生刘小小（化名）安静地坐在帐篷里，水汪汪的眼睛里溢着悲伤。在地震中这位12岁女孩所在学校的教学楼全部坍塌，两个同班同学被当场压死；同时死于这场地震的还有她的弟弟和外婆，尽管她告诉专家，父母正从隔着几座大山的北川县白什乡翻山来接自己，但据福利院人士透露，她并不知她的双亲也已死亡。
“对她来说，不知道父母去世，并总是想象他们会来接自己，是件好事。”赵国秋说，“从心理学角度讲，她给自己留了空间，让她有了心理支撑。”
赵国秋和刘小小席地而坐。心理评估一开始进行得很顺利，刘小小耐心地回答了关于年龄、住址和灾难过程等问题，甚至会一笔一画地告诉帮忙记录问卷的早报记者某个字该怎么写。但当赵国秋让他回忆几个特定灾难画面时，她逐渐表现出了不配合的情绪。
“我是想通过她的回忆，采用专业心理技术手段把这些创伤性画面粉碎，不再保存在她的记忆当中。”赵国秋对早报记者解释道。
“在任何灾难中孤儿永远是第一位的。”谈及行程中的波折，专家们并无怨言甚至深感欣慰 。昨天上午8点，经过长达17小时历险般的畅通跋涉心理危机干预专家组已抵达平武县郊龙安镇东皋村。经过一天的修整，他们将在今天上午进驻平武县人民医院，预计下午开赴距离县城51公里的南坝镇。
干预实录
回忆教学楼坍塌和同学被压死场景
“小小你要放轻松，慢慢告诉赵老师，地震时除了房子塌下来外还看到了什么？”
“有很多人被压在石块下面，血淋淋的……”
“你们学校死了多少人？”
“我们有两个校区，我在东校区，听说西校区的同学全被埋了，一个都没逃出来。我们班有两个同学死了，被压在桌子下面。”
“然后呢？”
“我听说他们的妈妈疯了。”
小小开始哭泣。
“你别哭，坐在这里，想象一个很安全的地方。你平时在家里觉得最舒服的地方是哪里？”
“沙发。”
“好，小小，如果你觉得痛苦，就把眼睛闭起来，想象自己坐在家里的沙发上。”见到小小开始平静下来，赵国秋再次发问：“现在你脑中的学校房子是塌掉的样子还是完整的样子？”沉默。
“现在你脑子里有很多不安全的记忆需要处理掉，告诉我你现在脑子里想什么？”
继续沉默。
“这些都是你不愿看到的是吗？” 终于点头。
“我会帮你，可以吗？”
再次陷入沉默。
“我很想把你脑子里的这些画面破坏掉可以么？”
依旧沉默。
“为什么不说话？”
这时候刘小小突然情绪失控，大声说：“不要问我嘛！”
赵国秋说：“好，我不问，但你要配合我，跟着我的指令做好吗？”
点头。
赵国秋随后伸出两个手指，让小小盯着他的手指的摆动，并朝不同方向不断晃动。停止后，赵国秋要求小小把眼睛闭上回忆血淋淋的画面，并说：“如果你感觉很痛苦，就把右手举起来。”小小照做，约一分钟后小小开始哭泣，并把右手举起。赵国秋再次重复前述动作，然后问：“告诉赵叔叔，你现在是否回忆得起来这些画面。”
“回忆不起来了。”
据赵国秋解释，他所做的动作是一种先进的心理技术手段，叫作“EMDR”， 中文解释是“快速眼动信息再加工技术”，是用于粉碎创伤性记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