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徐一龙采访不愿离去的年轻女子。本报记者 骆永红 摄 |
在地震灾区,满目疮痍,到处是同胞的血、亲人的泪。惨烈,是这里的表象。
然而,当你深入其中,却发现,感动无处不在。
不愿离开的妻子
5月16日 晴 映秀镇
人群散开,我才注意到抱膝而坐的年轻女子。
在这之前,我和女子之间的空地上,医疗人员正在紧急抢救一个刚刚被挖出的男子。
那是我们在映秀镇见到的第一个被挖出的人,救援人员用了7个多小时,将他从废墟中刨出,但急救了10多分钟后,男子只能被装进尸袋。
这一切,让我们紧张万分。抱膝而坐的女人脸上一片茫然。
死的人叫王培新,住在她楼下。
她甚至能简单回答王培新的情况。
突然,她指着挖出王培新的废墟说:“我老公就埋在这里。”
她叫马红丽,才23岁,地震发生后,她的老公没有逃出。救援人员开进映秀镇,虽然知道她老公被埋的方位,却因为缺乏大型工具,根本无法将她丈夫刨出。
“我每天都在这里,求人救他。”马红丽自言自语。她已经在这里坐了4天。
她的妈妈一瘸一拐地走近我们,小声对我们说:“你帮我劝劝她,走吧。”
说实在的,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劝这个女子。
两名志愿者走了过来,他们是给映秀镇送药品的。马红丽的腰部被撞伤,志愿者给她擦了云南白药,借机劝说她离开。
“这里的味道已经很不好了,你必须走。”
“可我再也看不到他了。”
“见不到,又能怎样呢?”一个志愿者低沉着声音回答,他自己的眼里也满是泪水。
女人的眼中满是绝望的不舍。是的,这个年轻的妻子失去的是疼爱她的丈夫和一段还熠熠闪光的爱情。
在妈妈的半拖半拽下,她离开了这里。她哭着说:“妈,我不想走。”
但走,已经无可选择。
夹杂在人群中,那个抱膝坐在丈夫身边4天的年轻的妻子,有多少人会知道她简单而伤痛的故事?
她的丈夫叫林长茂,33岁,家在福建漳州。
这是我们在映秀镇采访遇到的一个失去亲人的女子,似乎很平淡,但她抱膝坐在废墟旁的身影,让我无法忘记。
本报记者 徐一龙
他们已开始准备新的开始
5月18日 晴 什邡市洛水镇
在灾区采访,面对的常常是悲伤,瞬间被毁了的村庄,没了父母的孤儿,绝望中坚持的等待,哪怕只是为了一具没了呼吸的遗体。其实,我并不想一遍遍讲述这些悲痛,因为表达那么无力。太多的场景,太多的故事,可以让你泪流满面,我常常掐着自己的手腕,告诉自己不能哭。
因为,在这种种的悲伤中,我还看到坚持,看到勇敢,看到在巨大的灾难面前,人性的美好和善良。
一位老师,他的女儿被瞬间倾塌的校舍埋在废墟中,掩埋了女儿的尸体后,他继续留在学校。每救出来一个孩子,他都会记录下来。活着的,他记下姓名,父母姓名,送到医院;死了的,他记下姓名,埋葬的地点,因为很多孩子的家长,在外面打工,他想在父母来寻孩子时,给他们一个交代。
昨天,去一家化工厂采访危险品处理,看到救援的士兵们,正在打扫一条刚刚清理出的路面,扫得那么干净。路边,4个灾难中逃生的老人,正在树荫下整理从废墟中寻出的财物。阳光透过树荫,照在他们的脸上,虽然伤痛尚未远离,但他们已经在准备新的生活。我一下子,觉得很温暖。
本报记者 刘薇
搭了10多辆车,都不收钱
5月18日 多云 绵阳
接到采访任务,我跑出酒店,站在路边等车。
绵阳路上车很多,但大多都已经满员。等了将近5分钟,无奈只能拦下一辆人力三轮。
“去绵阳指挥部多少钱?”我问道。
“你们是外地的吧?”人力三轮师傅一边摆手一边说,“我不会收钱的,你们上来吧。”
一上车,师傅便说:“听你们口音,看你们背的包,就是来帮助我们的。”我说是来采访的。师傅听了点点头,本来坐着骑车,干脆改成站起来骑。骑出3公里后,师傅回过头来,对我说,这样太慢了,我给你们拦辆汽车。
说着,师傅跳下车,跑到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对司机说:“他是记者,来帮忙的。”经过20分钟的行驶后,终于到达了指挥部所在地。我这才发现,出租车的里程表根本没打。随即,我提出给师傅50元钱,但师傅回绝了,说。“我们尽些微薄之力来帮助你们。”当听到我说,明天要赶赴北川时,师傅说,“沿路注意安全。”
这一天,我奔波在绵阳的大街小巷,换乘了10多辆汽车。这其中有出租,也有私家车,但没有一个人接过我手中的钱。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我们也只能做这些。”
本报记者 肖岳
让所有的悲伤得到哀悼
5月16日 晴 汶川映秀镇
“你儿子叫什么名字?”我问。
“现在还问这个有啥子用嘛。”她说。
她是一位28岁的母亲,她的儿子被掩埋在汶川县映秀小学的废墟里。
我们对话时,身旁排列着十几具学生遗体。另一个地方还有十几具。尽管好消息越来越少,她仍在等待见到儿子的那一刻。
“我们大人知道那是地震。他那么小,哪知道什么是地震。”她说。
2008年6月29日,是她儿子的7岁生日,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有那一天。
跟我讲这些时,她十分平静,这让我起初有些惊讶。后来当越来越多的尸体停放在我面前时,我慢慢理解了她的平静。
像她一样的母亲,在映秀小学还有几十个,她们中多数人也如此地平静。直到最终见到儿女的那一刻,她们或者悲伤痛哭,或者破涕为笑。
这些普通人的悲伤,尤其在汶川地震这样的巨大灾难面前,对外人来说可能只是悲痛,但对她们来说,却是欲绝的。
我想,在巨大的灾难中,媒体或许要更多地记录这些普通人的悲伤,让其中的一些成为他们的代表,了解他们的痛苦和哀愁。
让所有的悲伤得到哀悼,让所有的欢乐得到祝福。
本报记者 王一波
天堂向左,北川向右
5月17日 阴 绵竹
如果不是这场浩劫,这里该是多么美丽的小城。
群山环绕,满眼绿色,湔江幽幽地缓缓地穿城而过,将城区一分为二。依着山势修成的斜坡,即使慢慢踱步,也只消一个小时便能走完小城的每一个角落,身边穿行而过的身影从不慌乱而急促……
只可惜,这样的北川,只能永远存在于当地人含泪的讲述之中了。
呈现给我的,只有惨烈、震撼和悲壮。当站在高处的入口,望着一个几乎被完全摧毁的城市,除了无力无助和无奈之外,就是一片的空白。尽管几千名搜救的战士、医生在奔忙,但此刻的北川在我眼中是如此的沉寂。
曾经带给这个小城以骄傲的山和水,在那次地动山摇之后,变成了两万居民的梦魇——倾泻的巨石摧毁了大半的建筑,吞噬了所有的欢声笑语;高悬的河水就如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威胁着搜救人员和幸存者对生的渴望。
走在扭曲破碎的道路上,所有人都试图将脚步放轻再放轻,生怕惊扰了身边长眠的数千灵魂;站在废墟的面前,所有的搜救人员又试图让喉咙大声再大声,生怕有一丝珍贵的生命火苗就此熄灭。
每次有幸存者被救出的时刻,就是全县城搜救人员的欣慰之时。所有的人,都在流着眼泪工作着,他们为拯救一座城市而努力,彻夜不眠,全力以赴。
本报记者 唐骏
更多精彩请点击京华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