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震发生时的语文课:小蝌蚪找妈妈
试图返家的北川县民:"他是回来重建家园的。
192小时后的北川
李政(化名)每天都要去指挥部打探消息。
他住在北川中学的体育场上。这是座最得天独厚的中学体育场——建在高坡上,塑胶跑道,三面青山环抱,可以在运动中吞吐山野的绿色和清风。
震后第八天的北川,这里是全县最安全的地方。八天前的地震中,伤亡惨重的北川中学,最大的幸存者群体就因为在这个体育场上课而得以幸免。现在北川几乎所有幸存的政府部门都驻扎在此,李政和500多名从那三面青山上逃下来的山民也在此容身。
|
他的儿子就在视线可及的废墟中。作为北川中学的后勤人员,他对学生们的情况了如指掌。他相信,还有两三百名学生依然在废墟中,42名老师也只有十多名逃了出来。
但是,在接近两层楼高的废墟里,已经没有任何生命体征了。北川这个四面环山的川西北小城也在192小时后失去了生命体征。5月19日上午,救援人员曾经在北川新城的一座四层废墟中发现生命迹象。救援持续到这天晚间,国家地震局预报汶川将再次发生6至7级地震,现场各救援支队被迫撤离现场。第二天,生命探测仪沉寂了。
除了采掘机的轰鸣,北川中学也归于沉寂。按照中国特别的社会和教育体制,一所县城的重点中学担负着教书育人之外更为沉重的责任。一座与县同名的中学必然集中了全县最优秀的年轻人,他们来自各个乡村,每一个人都是一个家族乃至一座村庄的骄傲。他们的使命是让自己和自己的家庭走出去,走入北京、上海、广州、深圳,走入更为繁盛的生活。
在震后第192小时的北川中学,两座五层教学楼的彻底垮塌让一切成灰。
李政的希望破灭得更早些。地震发生时,他在后勤人员的办公室午睡而得幸免。他儿子所在的那座教学楼,现在只有三层楼,事实上它原来是五层。下面两层,带着200多名学生和30来位教师的尸体,一并被大地吞噬了。
他说自己听到过儿子的呼救,但似乎又是所有北川遇难学生的呼救。
“叔叔,救我!”“叔叔,救我!”
192小时后的北川,经历了炎热和暴雨之后,要获得一具体面的遗体也失去了可能。
“我们最需要防化服,口罩。”救灾指挥部的一位武警军官说。发掘遇难者遗体的工作没有结束,并且相当繁重。昨天整整一天,他们只发现了一具遗体,并且连性别都难以分辨。
挖掘现场,只有一位母亲还在徘徊,她的儿子在里面,她以为自己还能再见他最后一面,以为自己还能把他的脸认出来。
通往县城的道路已经由特警封锁。堰塞湖随时威胁着这个叫北川的废墟,以及废墟中的救援人员。
一位志愿者到操场上,大叫着让指挥部的帐篷向后移:“你看看,多危险!我昨天通知你们四次了!上面的大石头随时可以滚下来!”有些石头是昨夜才滚下来的,像越野车那么大,离帐篷不过10米远。但是住在帐篷里的人慢吞吞地说:“你是通知的别人吧?”山体随时会随暴雨滑坡,抢救队伍中没有一个在观察山坡的状况,虽然他们害怕,但是余震、疲劳、持续的情感刺激使他们麻木了。
志愿者们与指挥机构缺乏良好的协作,只能“乞求”一些工作。一位负责联络的志愿者无事可做,甚至玩起了笔记本电脑上的“蜘蛛纸牌”。
李政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并且放弃了祈祷,手里曾经捏着的一串黑色的佛珠,和腊肉一起被丢到了角落里,都没有人有心思理会。
李政站在体育场上,四下眺望,满目都是伤心。视野所及,归属北川中学管辖的新区中学只剩下了旗杆,那里埋葬着200多名学生。
并不是没有希望,走入北川中学不远的中科院青年北川希望小学,几乎可以用狂喜来形容。两层教学楼除了厕所有些损毁,校门坍塌外,安然无恙。地震发生时学生们正在上语文课,黑板上写着“小蝌蚪找妈妈”的板书,学生们的文具课本都在,作业本上的名字清晰可辨。留守学校的数学老师说,这些都是活人的名字。
中科院青年北川希望小学,记住这个拗口的名字。校门口安然无恙的纪念碑告诉我们,这是中科院的年轻科学家们花了20万建的。
在绵阳九州体育馆,记者发现了这个学校的学生。他们还有歌声,想吃肉。(一琨/钟文) 财富时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