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苏省高院受理全国最大标的非专利技术侵权案

　　在我国，企业是技术创新的主体，知识产权是企业发展战略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企业核心竞争力之所在，更是在当今激烈的市场竞争中，需要通过法律途径认真保护的，同时更要倡导全社会自觉尊重知识产权。

　　时值“世界知识产权日”八周年，从江苏传来了不和谐的声音。

江苏雪豹日化有限公司和雪豹精细化工研究所(以下简称“原告”)，向江苏省高级人民法院提交了《民事起诉状》和453页证据，状告江苏溧阳市的江苏天容集团有限公司和溧阳市溧化研究所有限公司两家私营企业和其法定代表人许网保(以下简称“被告”)。

　　原告诉称，被告以“收购企业”为名，内外勾结，窃取了原告的非专利技术成果，已牟利4200万元以上，要求判令被告立即停止侵权，赔偿4145万元。江苏省高级人民法院发出了(2008)苏民三初字第0007号《受理案件通知书》，受理了此案。

　　据法律界有关人士称，侵犯非专利技术纠纷案件，索赔标的高达4000余万的，在我国尚属首例。

　　原告是江苏省高新技术企业、国家级火炬项目实施单位和全国优秀民营科技企业。早在九十年代，就创办企业研究机构——雪豹精细化工研究所，与中科院、复旦大学、河海大学等科研院所开展“产学研”。其法定代表人童渝先后获“全国民族团结进步模范”、“上海市科技领军人物”和“全国优秀民营科技企业家”等称号。

　　引发纠纷的创新技术

　　“精恶唑禾草灵原药”，业内称为“骠马” (以下简称禾草灵)是一种新型的除草剂，其高效、环保，广泛用于多种农作物。据预测，该产品2009年全球市场将达29亿美金。

　　记者就此采访了江苏省农药研究所的资深人士。据介绍，生产“禾草灵”，需经过闭环、一氯化、硫基化等多种工艺和工序，要通过一系列复杂的化学反应才能合成，技术难度相当高，全球能批量生产“禾草灵”的工厂甚少。他们研究所曾投入大量资金和人员攻关进行研发，历时多年才初步成功。

　　据了解，生产“禾草灵”须使用A级剧毒化学品的“光气”(碳酰氯)，国内曾因光气泄漏，造成多起人员死亡事故。由于“光气”的特殊性，故严格控制使用。我国新兴民营企业无法逾越“光气”这道“槛”，没有“光气”使用权就无法涉足该领域。然而，禾草灵利润丰厚、市场巨大，被业内称为可望而不可及的“金饭碗”，无数业内人士梦寐以求。

　　原告早年曾有一项目，应用“双光气”获省科技成果鉴定。他们在研发过程中发现，“氯甲酸三氯甲酯”在一定条件下能分解成两个分子的“光气”，称为“双光气”。当雪豹研究所获悉“禾草灵”这一信息后，在 90年代就开始收集资料，对该产品的原料特征和生产流程进行了研究。其科技人员就应用“双光气”替代“光气”合成“禾草灵”，经实验室大量实验，取得了成功。

　　迈入产业化的创新技术

　　2001年，原江阴农药厂破产。2002年，该厂的一批下岗工人自筹资金到江苏响水县创办响水中意农化有限公司(以下简称该企业)。他们在荒滩上夜以继日建造厂房，争分夺秒安装设备，生产 “禾草灵”等产品。由于没有“光气”使用权，他们只能另辟蹊径，出资向南开大学一教授购买了 “氯气工艺”生产“禾草灵”的技术，却无法应用于生产，反而造成了严重亏损。

　　参加创办该企业的法定代表人藏阿本，向记者不堪回首地说，当时还请教授夫妇来响水指导了近一个月。我们通宵达旦试验，耗费了大量的电力、蒸汽和原料，仍然无济于事，始终未能生产出产品。走投无路，我们到雪豹研究所向资深老前辈工程师求助，得到了技术支持，后来才生产出了“禾草灵”。

　　原该企业的副总、主任和多名股东也向记者说，当我们得到了雪豹研究所提供的“双光气”方案和实验用的“双光气”，在响水工厂反复试验，还是做不出产品。蒋亦清工程师得知后，亲自赶来指导，很快就成功了，当我们看到了产品，高兴得都跳了起来。

　　记者采访了雪豹研究所所长、总工程师蒋亦清和副总工程师童湘。据介绍，当时出于扶助，也为实验室已成功的“双光气工艺”进行工业化试产，就提供了技术，雪豹公司又先后注入了400余万资金，开展了大量的科研活动，才形成了成熟的技术，为不具备光气使用权的企业涉足该领域创造了机会。特别是“双光气”的应用，使得合成反应变得温和、计量方便，大大降低了成本，提高了产品纯度。无论从成本、质量和生产安全等方面，都大大领先于传统技术。

　　这两位资深工程师自豪地说，生产“禾草灵”应用“双光气工艺技术”是业内的一次重大的创新，具有划时代的意义。

　　被江阴市政府评为学科带头人，并获过众多奖项的老工程师童湘告诉记者，一些技术是不宜申请专利的，是秘诀，是秘密。比如我们和复旦大学“产学研”经多年研究，研发的生物酶牙膏的工艺和配方，攻克了“酶”在表面活性剂中长期保持活性稳定的世界性难题，研发成功了世界上第一支生物型牙膏。一家著名的美国跨国公司，多次与复旦和我们联络，愿以8000万美金购买该核心技术。

　　雪豹研究所在浙江的嘉兴分所，最近研发的“无水全棉印染技术”处于国际领先，发表的论文引起业内关注，香港《大公报》和《中国纺织报》等相继报道，海外一些公司争先恐后前来索取样品。

　　童湘说，上述的技术一旦申请了专利，就要公开。技术力量雄厚的公司，根据公开的专利信息，就会得到启迪，“抄近路”就很快研发出产品。所以，复旦大学和我们决定采用保密的方法，不申请专利。诸如“云南白药”和“六神丸”等产品的配方，也都不申请专利而加以保护。

　　记者为此走访了江苏省知识产权局，有关负责人介绍，一些具有极高技术含量的创新技术，往往不申请专利，称为非专利的创新技术。这样的技术秘密是商业秘密，属于知识产权范畴。我们今后不仅要保护专利，还将重点保护非专利技术和创新技术的成果。

　　创新技术就这样被窃走

　　原告法定代表人童渝说，雪豹公司注入大量资金，于2003年3月收购了该企业的全部非专利技术股权和部分股权。4月起通过走访和考察，与有关方面和多家相关企业进行接触。肯定了我们的“双光气工艺技术”的独创性和领先性，于是着手准备科技鉴定材料。

　　同年6月，我们向江阴市科技局正式提交了《申请科学技术成果鉴定报告》和相关资料，同时通过江阴市化医轻行业协会，邀请和组织专家，计划在2004年内进行鉴定。希望藉此实施更大的产业化，推动雪豹公司经济的发展。

　　谁想到，被告在同年7月经他人介绍，瞒着我们与已掌握了“双光气工艺技术”的该企业经理徐某联络。徐某在2005年车祸身亡，后来，我们在其遗物日记的记载中才得知，2003年7月25日被告方面的“潘总”带领着该徐某到被告在南京的“瑞禾农药厂”进行会晤，竟私下商洽“转让”。被告又派出多人瞒着我们到该企业“考察”，随后拟定“转让”。

　　为保护上述技术成果的巨大无形资产，我司作为出售主体与被告签订《转让协议书》时，限定了被告收购的范围，只是四页附件清单内550万的固定资产。有关非专利技术股权、股权、土地使用权和技术成果等均不在其收购范围，技术也从未许可其使用。

　　尽管限定了被告收购的范围，可是对于早已内外勾结的被告而言形同虚设。被告在2003年8月制作虚假《股权转让协议书》和《股东大会决议》，窃取了我们和10多名创业者的非专利技术股权和股权。同年10月，被告又私下与徐某签订“利润30%分成”为实质内容的“合同”，采取利诱的手法，窃取了技术成果。

　　该企业绝大部分股东，都是从事化工行业十年以上的下岗工人，他们说，对于“禾草灵项目”和相关技术完全陌生的被告，经短期移地建设，全盘照搬成熟的技术成果，轻而易举便正常生产，这在化工行业生产史上绝无仅有，以至于2003年年底仅两个月就获净利100余万元(徐某为此分得30万元)。自此，成为被告的主导产品和“摇钱树”，不仅获得众多科技奖项，至今已获利可观(保守估计在4200万元以上)。

　　臧阿本等下岗老工人拿出《律师函》老泪纵横地向记者说：许网保伪造19个手印和31个签名，侵吞了我们的养老钱和股东们举债的投资，我们向盐城市中级人民法院起诉要求收回。许网保就寄来七份《律师函》威胁我们。

　　该企业的创始股东共产党员冯雪生气愤地说，雪豹研究所工程师们的心血被窃走，下岗工人千辛万苦的的血汗被侵吞。这种社会丑恶现象的背后却有着权势在支撑，我们为社会的正义决心将官司打到底。

　　记者在雪豹日化网站上看到了，十余名股东的签名，显然出于同一人之手的“股权转让协议”和“股东会决议”。又注意到了，被告许网保在某期刊上的宣传：“为吸引成熟科技成果，实现企业快速发展，就专门设立特区，凡自带科技成果来公司转化，由公司提供生产条件和资金，其利润30%作为特殊奖励。有技术人员带了精恶唑禾草灵的技术来成果转化，按特殊政策与之签订协议，短短半年，生产技术水平达国际领先，年底结算，喜笑颜开”。

　　技术创新也是知识产权

　　面对被告的侵权，原告曾多次致函给被告，希望协商解决，可是被告不理不睬。这正印证了社会上流传的一种口头禅——“买技术不如偷技术，偷技术不如挖人才，只要人才挖到手，技术跟着人才走”。

　　诚如苏南经济研究所所长、河海大学教授安文所言，有些部门往往将“挖技术”、快速致富的人视为“发展经济的能人”，有的还成了“人大代表”或“政协委员”等，给予各种荣誉，甚至给予科技方面的奖项。侵权人快速致富拥有“实力”，便可打通关节，甚至买通个别法官。权利人找侵权人，便成了“杨白劳”求“黄世仁”。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法律界人士指出，被告不劳而获，设立“特区”，“吸引成熟科技成果”。窃取了“生产技术水平达国际领先的成果”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按被告的逻辑，还有谁敢创新？知识产权的创新和保护将无从谈起。

　　令人可喜的是，我国政府已经将保护知识产权，提高到建设创新型国家的高度，以知识产权制度保护创新技术秘密的独占性，来保护权利人合法权益。特别是，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全面加强知识产权审判工作为建设创新型国家提供司法保障的意见》的出台，进一步加大了知识产权司法保护力度。

　　记者与在南京办公的许网保取得了联系，希望能当面了解关于“禾草灵”生产技术和他公司是如何引进该技术成果等问题，他答复可以到溧阳找他公司办公室了解情况，他也将回到溧阳接待。为此，我们第二天赶到溧阳。谁知，其办公室一位女性主任说，我们不知道任何情况，不发表任何意见，并拒绝接受采访。

　　次日，再次与许网保接通电话，他却不愿意接受采访了。记者坚持问，知不知道这桩巨额索赔的官司。他说，在一些新闻媒体和网络上知道了此事，是对方借此在炒作；自己会安排人员收集网上资料的。当记者问起他对此案的看法时，他说，我们这么大的企业，不与一般人一样的见识。

　　许网保说，他们看到我们发展了，企图获取不正当的利益。又说，并不知道他们有精恶唑禾草灵的技术。当记者问他怎么知道生产精恶唑禾草灵技术的，他企业快速发展，是否与引进的该技术成果有关时，他均未作回答。最后他说，我们会依法应诉的。

　　我们不知道许网保宣称的“吸引成熟科技成果”，“生产技术水平达国际领先”的精恶唑禾草灵的技术成果，算不算“窃取”？不过，这种现象折射出了社会上一些人，无视脑力劳动创造成果和不尊重知识产权的现状。

　　童渝向记者表示，科技人员和工人为该创新技术的产业化进程都作出了巨大的贡献，相信科技人员和那些下岗工人付出的心血和辛劳，终将不会付诸东流。并强调，一旦胜诉，首先补偿那批下岗工人的投入和科技人员的报酬，余下的将全部捐赠给希望工程用于“知识产权娃娃抓起”或设立一个“知识产权维权基金”。

　　让我们记住世界知识产权组织总干事卡米尔·伊德里斯博士，在第八个世界知识产权日的致词，“让我们向那些以自己的创新思想和创造志向丰富我们生活的所有知名的和不知名的发明人和艺术家们致敬。让我们牢记他们的知识产权是通过艰辛的付出才赢得的权利——值得我们钦佩，值得我们保护，值得我们尊重。”

　　【证券日报创业周刊 编后语】

　　保护知识产权 促进自主创新

　　知识产权，已成为当今世界国际经济和企业竞争的一个焦点。发达国家都先后提出了自己的知识产权战略。中国的知识产权事业发展在第8个“4·26”世界知识产权日，迎来了新的重要历史时期。

　　知识产权保护是自主创新的重要环节，对于建设创新型国家非常重要。知识产权在市场经济中具有财富属性和商品属性，而且还具有高附加值的属性；产权化的知识在现代知识经济中，是非常重要的要素；同时，知识产权是自主创新的基础和衡量的指标，更是市场竞争的重要手段。

　　国务院审议并通过的《国家知识产权战略纲要》，标志着我国的知识产权制度建设从适应调整期进入了战略主动期，向全世界发出的重要信号，将为高新技术企业的创新保驾护航，让我们看到了更光明的前景。

　　国家知识产权局局长田力普曾多次强调，健全知识产权保护体系，加大保护知识产权的执法力度，我们的态度是坚定不移的，如果都去仿制、模仿，甚至剽窃或窃取，那么创新和创新的精神就会受到挫折。知识产权保护不容易，如果保护力度不够，保护措施不到位，对企业、对发明人、对创造人的创新激情和创新积极性都是一种打击。

　　知识产权特别是高科技的核心技术秘密的保密工作，是创新企业必须过的一道“槛”。加大知识产权司法保护的宣传力度；发布有影响的知识产权案件立案和审判的重要新闻，点评典型案例；坚持审判公开和透明原则；与世界接轨建设符合中国国情的知识产权审判体系和制度建设，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引导全社会自觉尊重和保护知识产权，成为中国创新型经济、文化和社会发展的重要推动力。

　　作者：谈天 金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