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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乡之困:回家,再回家

  来源:南方周末

  【返乡之困】回家,再回家

  作者: 南方周末记者 徐楠 发自四川绵阳

  震后15天,北川灾民的生活路线图是这样的——从废墟中爬出,涌向市区的体育馆。当体育馆不堪重负,他们踏上返乡的路,来到设在各个主要乡镇的集中安置点,开始新的帐篷生活,等待着建设中的活动板房。

  其间,几乎每个人都曾自行回家。山不是障碍,余震不是障碍,滑坡和疫病都不是障碍——为了亲人,为了庄稼,为了几无剩余的财产。

  残酷的灾难过去了半月,未来生活的压力已经横在面前。

  5月25日下午的震动袭来时,35岁的彭中银坐在一卷铺盖上,面不改色。“余震。”他说。

  震动持续的几十秒钟之内,这片帐篷里没有女人的惊叫,没有杂沓的奔走。后来人们知道:这次6.4级的明显余震,又带走了8条生命。

  彭中银身处的位置,是北川县擂鼓镇上的一块平坝。他刚刚离开绵阳九洲体育馆,开始新的帐篷生活。帐篷生活将持续多久?他不知道。

  擂鼓镇,这个北川县内数一数二的大镇甸,正在成为灾民的新家。5月24日,它迎来了2000余人,5月25日增长到4000余人,到26日晚19∶00左右,最新的数字是5400人。

  什么都拦不住回家的人

  5月25日,在回乡的愿望和政府的鼓动下,彭中银带着妻子、女儿,离开了九洲体育馆,每人花11元钱坐中巴车回到擂鼓镇。

  而徐在文一家的交通工具是农用三轮。这部已近变形的车子,在把老母亲从体育馆接回,把妻子、女儿从安县二姐家接回后,存油已濒临耗尽。现在这部车子停在他们的帐篷边上,徐在文用绿色的篷布,小心地将它盖好。

  地震夺去邓家乡二十几条生命,大部分乡民成为灾民。5月12日之后的生活,由前后两段组成——体育馆,和擂鼓镇。其间,是不间断的回家。

  呆在体育馆的日子,在政府鼓励灾民返乡之前,几乎每一个人,都曾在震后的惊悸和危险中返回过村庄。

  邓刚回家,是在5月16日。曹富永是在17日。徐在文是在18日。彭中银和傅贤芬夫妻俩,是在22日。

  邓刚回去,想在自家房子里翻出身份证件。

  “没垮的房子都被撬开门了,鸡、猪、腊肉还在,但屋里都被翻过了。”

  傅贤芬回家,是想把棉絮翻出来晒一下,再翻出些换洗衣服。可是连日的大雨已经把她一直惦念的棉絮沤烂了,她翻了出来,可是已经不能再用。“去年刚买的电视,给塌成了个饼饼。”最终失望而返。

  徐在文回家,是为了庄稼。

  他的家,那个临近北川县城的村庄,地震使河坝平地拱起一个大包,原来的坡地“冒了个坎”,水涌出来,“挨着河坝边上的粮食全完了”。其中也包括徐家的麦子和油菜,原本割好了放在田里,全完了。徐在文最终抢出了100斤土豆,收下来堆在屋里。

  而曹富永回家,是为了寻找和安葬母亲的尸体。

  曹家兄弟俩,分别在四川雅安和江苏打工。弟弟曹富永今年正月十七刚到江苏,做的是帮人拆房的活计。三个月下来,刚刚挣到3000元钱。地震之后,他花了1560元,坐飞机从无锡飞回成都。

  5月16日他辗转抵达北川。13日从雅安赶回的哥哥曹富军,已经在北川中学寻找了2天。他13岁的儿子曹青龙,没有任何音讯。

  17日,儿子的事情被暂时搁下,兄弟俩回到村里。直奔山体滑坡覆盖的茶园。

  此前他们已经从同村人口中听说,他们的母亲——61岁的农妇李贤惠,在地震发生前,刚去山上采茶。

  尸体很快被发现了——老人的最后姿势,是面朝下趴在地上,背篓还在背上,朝着天。

  已经没有眼泪。母亲先前准备好的寿材尚能使用,于是老人被葬在山头上,堆起一个坟头,压上一圈砖石,前后一共两个小时。

  之后曹富军再次返回北川中学,一直守到18日。母亲和儿子的安危两头撕扯着这个中年男人,他已经欲哭无泪。

  找儿子、安葬母亲,再去守着儿子,每一段路程,都是几十公里。那几天里,这个疲劳的男人,在体育馆大白天的喧嚣里,睡得死沉,手臂压在身下,也全然不觉。

  不远处的帐篷小学里,临时组织起来的幸存孩子们,在高声唱歌:“我心中有个太阳,我心中有个月亮,我看见小鸽子在飞翔……”为了亲人,为了仅存的财产——庄稼,余震、滑坡、山石、疫病,什么都拦不住回家的人。

  这一次回去,徐在文还是劝不出老父亲。这个年过七旬的盲眼老人,至今没有一天离开村庄,包括地震之时。他只是说:“算了。”

  震后一周,这个被恐怖笼罩的村庄,只有这个准备放弃生命、坚守故土的盲老人,独自居住。

  一个帐篷不能保证一口锅

  5月19日晚开始,体育馆里的灾民就被告知:政府鼓励他们返回家乡,生产自救。从此,无论体育馆还是原址安置点,“太极藿香液”的绿色字体在很多人的背上闪动。体育馆里发了香皂和简单的换洗衣服——那是来自太极集团的捐赠。

  现在,已经有十几位村民回村抢收,更多的乡亲们逐渐在擂鼓镇集中起来了。三天内聚集起五千余人,三百余顶帐篷马上住满。

  最初的标准是每帐8人,后来改为10人,实际上,有的帐篷住进了12个人,容纳着两个或三个家庭。

  喧闹和拥挤,取代了大灾之后的悲凉与肃杀。

  雪亮的水管刚刚铺成,所有的水龙头前都站满了人。

  水声哗哗,终日不断,女人们在池边甩着刚刚洗过的湿头发。支帐篷的绳索上很快挂满新洗的衣服。鞋子晒到了帐篷沿上。

  垃圾堆迅速地长高。

  四个厢式流动厕所前排着队,临时开挖的粪池已经积满。

  好在不远的地方,蓝色板棚正在被搭建成20-40个厕位的厕所。这样的厕所,预计建3个。

  天气预报说,晚上将有大雨。在此包片工作的曲山镇社会事务办主任王建春说,刚刚给灾民的帐篷里铺上了油布。雨水让他很担心——潮湿的环境尤其容易引起疫病。建设局刚刚铺通了水管,从山里引出水源,但临时接到通知:为了防止疫病,暂时不能食用,只能用于洗漱。

  在吃了一天方便面之后,炊烟升起。

  周边倒塌房舍的门窗木料,成了木柴。防火,马上成为问题。在此包片的建设局作出规定:不能在帐篷营区内点火。女人们马上抱怨起来。

  每个帐篷都领到了竹席、棕垫。孩子们在矿泉水堆成的山上玩耍。蔬菜敞开供应,但因为还没有油和盐,有些菜已经开始烂了。

  据北川县一位干部介绍,位于陈家坝的另一个返乡安置点,位于狭窄的山谷之中,就算有更多的帐篷补充过来,也容纳不下了。“压力真的很大。”他说。

  第一个下午,一场争夺铁锅的争吵,引来几十人围观,起因是——在每个帐篷还不能保证有一口锅的情况下,有人不愿与人共用。一位老者在旁插话:“每家人都死了那么多,有什么好争的。”

  如果新的帐篷不能补充过来,这里已经宣告饱和。

  这里是县境内最平坦的地方了

  依然有人步行而来,背着他们在灾后10天积累起的家当——除了在体育馆里领到的被褥,通常还有一些剩余的方便面、几根火腿肠。

  接下来有两条路:一是挤进现有的帐篷;二是领取基本的生活物资,然后投亲靠友或自行回村,搭建临时住宅。大部分人选择后者。

  新的希望,寄托在不远处正在搭建的白色活动板房。

  在此包片的绵阳市建设局副书记王军说,这片平坝的空间,安置两万人的活动板房不成问题。这些板房,将成为这些灾民在最终新址搬迁之前的栖身之所。

  擂鼓镇在5月12日的地震中灾情不算最重,全镇1.8万人口中,死亡1000人左右。王建春说:“这里是目前县境内最平坦因此相对安全的地方了。”

  这是当地生活经验支撑起的判断——“这里的山垮得不厉害。”

  成都理工大学地质灾害防治与地质环境保护国家重点实验室主任黄润秋介绍,映秀—北川断裂带所在的龙门山构造带地区,构造非常复杂。近100年来,该地区以北已经有过多次七级以上的地震发生。总体来看,这个地区的地质环境是很脆弱的,夏季局部降雨非常集中。因此,在选择安置点时,一定要加强地质灾害排查,周边不应存在滑坡等重大地质灾害隐患点,傍河的安置点要评估上游可能的滑坡堵江风险。

  绵阳市提供的信息表明:对于灾民返乡安置地点的安全性,并未经过地质专家咨询。北川县一位公务员认为:找专家咨询,他们会怎么说?想都能想到,肯定说不安全。

  而山民对土地的惦记,越来越抓挠着他们的心。“平坝上的油菜都收了,山里的也该收了。”5月27日,一位背着背篓从擂鼓镇出发的返乡人这样说。

  5月26日下午,米-26大型直升机在山谷上空轰鸣,吊起8吨重的大型挖掘机,飞向几公里外的唐家山堰塞湖,参与抢险。

  孩子们从帐篷里冲出来,欢呼雀跃,爬上军车车顶坐成一排。 

(责任编辑:张庆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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