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茂县 生死七日

  来源:《记者观察·民声》杂志

  茂县 生死七日

  □ 李丹丹

  ■ 亲历

  惨剧就在瞬间发生了,令人不安的是余震每隔一段时间就来一次,一次、二次、三次、四次……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不知道经过了多少次余震,我们绝望了、崩溃了、吓傻了,谁都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逃出去

  谁也没有想到,这是一条生死磨难之路。

  5月7日,受公司委派,身在洛阳的我和同事一起到成都参加由中国人才技术协会举办的一个培训。按照议程安排,5月12日到九寨沟、黄龙去参观考察。行前,风和日丽,老天爷丝毫未给欢快的我们以大灾难前的任何征兆。

  5月12日,惊魂6小时

  12日上午7时30分,我们参加培训班一行80多人分乘成都天下行旅行社的两辆大巴往九寨沟方向出发。一路上,导游滔滔不绝地给我们讲解当地的风土人情,我们也都饶有兴趣地观看着盘山公路两边的崇山峻岭。

  在距茂县县城大约17公里处,前面载有40多人的大巴车突然停下来了。我们都还没缓过神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山坡上的石头不断地滚落,砸在前面距我们10米左右的大巴车上。地动山摇,前边的车子在晃动,我们的车子也在强烈地震荡。

  “地震了,大家赶快下车往路边的菜地里跑,那里相对安全。”司机一路喊着。大家一下子都慌了,顾不得拿行李拔腿就往车外跑,然后向公路下面和岷江中间距车子9米左右外的菜地一路奔去。等到80多人刚刚聚到大约80平方米左右的一小片菜地上时,地面又一次强烈的晃动,大家都惊叫起来。这时,我们才意识到地震真的发生了。

  后面的山坡上半个山都滑了下来,天昏地暗,沙石横飞,黄土弥漫,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因为恐惧,我们只好蹲在地上无助地等待地震的停止。大概过了十几分钟,慢慢地尘土落下,我们才看清楚前面那辆大巴车已经被彻底掩埋了,人都没能出来,后边一辆面包车前半部分也被砸扁,车前排的两位年轻人当场死亡,后排的两位老年人幸免于难。

  惨剧就在瞬间发生了,令人不安的是余震每隔一段时间就来一次,一次、二次、三次、四次……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不知道经过了多少次余震,我们绝望了、崩溃了、吓傻了,谁都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逃出去。

  在菜地一直呆了近3个多小时,约6点钟左右,阿坝州茂县渭门乡的纪委书纪杨康军和窄溪村的党支部书记张明喜冒着余震的危险徒步翻山过来救我们,我们像见到亲人一样感动得热泪盈眶。

  两位干部站在随时会滚下飞石的滑坡下面引导我们过去,他们说:“这儿危险,山随时都会滑坡,距这里一公里左右的路上有一片空地上有几户人家,你们向那儿转移,转移必须经过盘山公路,你们走时一定看我的手势跑,我帮你们看着山上,你们自己注意脚下,不要慌,小心摔倒。如果我让停,立即停,不让停你们只管跑……”一直到晚上8点钟左右,我们基本上都被转移至离茂县11公里的渭门乡窄溪沟的一片空地上,这时,我们才知道我们还活着。

  天越来越黑了,我们又冷又饿,浑身哆嗦不停。因为地震的原因,停水、停电、通讯也停了。这时附近惟一的空地上陆续聚集了逃难的500多人,好心的村民们不顾失去亲人的悲痛徒步到远处或是危房中找出来很少的大米,给大家熬粥做饭,由于人多粥少,500多人每人只能喝一小碗的米粥,晚来的只能在锅里兑点水烧开再喝……

  整个夜晚,500多人就背靠背围坐在一起,天气冷,余震多,就这样在恐惧中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5月13日,焦急等待

  上午下起了小雨,山里又刮起了大风,我们仍然困在山里。村里只有几十户人家,地震时房子大部分都倒塌了,砸死砸伤的村民有好多人。

  村支部书记帮我们找来一台小电视机,用发电机发起了电,通过电视我们才详细地了解到地震情况,大家都震惊了。地震灾情原来远比我们估计的还要严重得多。

  我们所在的地方是震中,随时都会有危险。山上面有个水电站,一旦溃堤, 80多人的生命就可能再次受到威胁,我们不敢再想下去。

  雨一直下个不停,村民们就找来几个帐篷,趁着天黑前搭好。因为天气原因,还没有救援人来,好多人都有点绝望了,就在这绝望中我们度过了难熬、恐惧的第二个晚上。

  5月14日,生的希望

  电视里温总理到灾区的消息给了我们极大的安慰,我们相信,只要我们坚持住,总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5月14日,困在山里已经三天了,三天里只吃了三小碗米粥,大家都已体力不支了,如果还是没有人来救我们的话,肯定坚持不住的。幸好有个好心的羌族大姐赵光琼帮了我们,她给我们几个土豆,还给我们送来了被子,我们才好过一点。

  吃过土豆后才知道大姐她两天都没能吃上一口饭,而听过来的老乡说她在茂县的妈妈已经被倒塌的房子给砸死了。听到噩耗,大姐失声痛哭,我们也哭成一片。

  “解放军来了!”在失望之中的所有被困人员都跳起来,重新又看到了希望。当解放军看到我们很安全时,他们安慰了我们又放心地继续向汶川重灾区行进,我们知道重灾区还有太多的人被埋在倒塌的房屋下面,那里更需要他们。

  5月15日,自救

  我们困在山里,忍受着饥饿、寒冷和恐慌已经三天了,余震还是不断,此时从电视上看到子弟兵不断挺进灾区的消息,大家心里已没有了恐惧。从都江堰到汶川的公路每天以10公里的速度在艰难地推进着,如果继续等待下去,谁也不知道结果是什么。

  5月15日早上4点多,我们又一次被强烈的余震所惊醒,这次我们做出一个新的决定。去茂县还是去黑水是面临的两个选择,但我们明白不能去茂县方向,因为往茂县走,只能离震中越来越近,危险更大,而且到了那里还要等待,会给救援工作增加麻烦;如果往黑水县去,离震中会越来越远,而且听山上下来寻亲的人和解放军同志说黑水县可以通电话,还可以与外界联系,所以我们几个举手表决一致同意往黑水县方向走。

  7点半吃过早饭,我和1位同事、1个平顶山人、3个攀枝花人共6人出发,冒着危险开始逃生自救。惟一遗憾的是和我们在一起的北京大妈55岁了,腿脚又不方便,她怕拖累我们不愿和我们一起走,临别时我们抱头痛哭。

  沿着盘山公路的方向,我们顶着飞石前进,过了一个又一个滑坡,走了一段又一段几米高的碎石路,大约10点左右我们终于跑到了距窄溪沟10多公里的飞虹桥边。

  过了飞虹桥,我们就碰到了好心的藏族司机中铁23局色尔古电站施工队抢险队员何英权,他把我们送到黑水县,半路上我们经过他的家,他的妻子哭着说让他千万小心。何英权说:“这是天灾,他们遇难了,我帮他们,当我们遇难的时候他们也会帮我们的。”

  12点多我们到了黑水县,电话打通了,听到母亲那久违的声音,我忍不住哭了。

  5月16日 平安归来

  从黑水县辗转来到黄龙机场。疲惫的我们在那只待了一晚上,4月16日早上6点多就坐上了飞往成都的飞机,再从成都转乘至郑州的飞机。回家了,我们终于成功自救了,但是如果没有那么多好心人的帮助,我们是根本不可能走出大山的。

  5月18日,如一的牵挂

  回来之后,我始终牵挂着那个北京大妈,5月18日,终于和北京大妈联系上了,她被解放军救出后,也已经平安回到北京。

  电话那边大妈哽咽地说:“闺女,咱们能够在灾难中活着回来,应该感谢所有的好心人,应该感谢党和政府,感谢解放军……”我也流着眼泪说:“是啊,经历灾难,劫后余生,让我们更懂得生命的宝贵和人间真情的至高无上,一定要好好工作,回报社会。”

  5月19日,永远的谢意

  回想亲历地震的日日夜夜,回顾灾区逃生的危险历程,我虽是不幸的,却又是万幸的。不幸的是遭遇了百年不遇的特大地震,万幸的是我平安回来了,而且感受到灾区人民恩重如山的帮助和无微不至的关怀。他们冒着生命危险将我们转移到安全的地方,任凭自己饿着也会给我们一碗米粥喝,任凭自己不睡觉也要给我们送棉被盖,其无私的品德,使我真正体会到了灾难面前,大爱的珍贵。

  我永远不会忘记这样一群人:四川省阿坝州茂县渭门乡的纪委书记杨康军、窄溪村的党支部书记张明喜、好心大姐赵光琼、司机何英权以及所有对灾区伸出援助之手的人们,好人一生平安,让我们共同祝愿灾区的同胞们早日战胜灾难,重建家园。

  不到现场,如何能体味到那种令人崩溃的沉重以及撕心裂肺的悲哀。这样的时候,每一个生者与死者,都生动而真实,他有名有姓,有亲人有朋友,有成长的历史,有留给这世界的点滴回忆,和你我一样,也和你我最挚爱的人一样

  震区日记

  □ 《记者观察·民声》记者 杨明

  这段文字由笔者整理手机短信而成。在四川的一周里,总计发出收到手机短信两千余条,不舍删去,略略整理,希望能绘出此次汶川地震一角。

  5月14日11:00—12:55

  北京 首都机场T3航站楼

  8884航班,飞往成都双流国际机场。没有人知道接下来遇到的会是什么,只是,飞往成都双流国际机场的人与物资,忽然多了起来。

  在此前的12日,地震发生后,成都双流国际机场彻底关闭。关闭时间持续至当日18时。第二天,记者电话咨询当日航班,飞往成都的21架航班,7个班次取消,其余许多延误。这一天,许多记者自晚上五点等到凌晨一点方才坐上飞机。

  这是心情异常沉重的一天,与登机口的所有该次航班乘客一样,目的地指向汶川地震。中央电视台记者一行10余人,也在此次乘客队伍中。

  青年作家韩寒,虽在博文中称将不为此次地震捐献一分钱,却也“言不由衷”,领着一行队伍5人,等待在登机口的座椅上。卫星定位仪、攀岩等专业设备都在其队伍装备序列中,欲“打长久战”的目的俨然不弱于其他任何记者。

  穿着“古怪”的北京志愿者,其衣服背后写着“北京志愿者与灾区共进退”字样,也出现在登机口。他们的衣着立即吸引了其他乘客,旁边总是聚集着一帮人,志同道合。

  这一天早晨,川西地区的雨势仍未停息,频繁的余震中,山路上不时有飞石伴随大雨滚落。武警某部的200名官兵经过90公里的强行军,进入汶川县城和龙溪乡。新华社播发消息称,这是首支进入汶川县城的救援部队。同时,第二梯队470名兵力也正在前进。但是,白天不断的余震仍旧让人们感到恐惧和担忧。

  这天上午10点,国务院总理温家宝等人乘车来到距离北川县城约2公里的北川曲山镇,因地震塌方滚下的巨石横在山边公路中央,温家宝总理只好驻足远眺县城。

  上机前,手机里短信忽然多了起来,有人问候,有人提醒注意安全,更有人不间断地发送其在互联网上收集的地震新闻。失去网络的日子,手机信息意味着一切。

  5月14日21:00—21:40

  绵竹 玉泉镇

  第一站,选择走绵竹。因为在抵达成都后,我有仔细询问过当地电视台以及《华西都市报》的两名记者,对于“走哪条道不会给交通造成拥堵”的问题,他们至少明确表态,“都江堰比较拥堵”。

  当晚,成都市青年联合会门口聚集着大批意愿加入抗灾志愿者的人。其中以学生、年轻市民居多。门口官员无奈地告诉记者,志愿者“人满为患”。一名四川大学的学生听说有记者也想加入,便希望与记者一同前往。她说记者的证件可以作为通往灾区的通行证,“非常想为灾区做些事情,可是,没有通行证不行”。

  成都市青年联合会旁的一家小餐馆,包括厨师在内的三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央视直播的抗震救灾节目。没有什么比错过一条新发布的信息更加可恶,招呼客人几乎不再是必为之事。

  餐馆门口的小店矿泉水卖到30元一箱,成都人民广播电台称最可恶的奸商竟然有卖到300元一箱的,呼吁大家举报,“人肉搜索”。司机小许为此与小店老板大吵一架,“发国难财的人最是恶心!”

  司机小许曾经响应政府号召,自发前往都江堰运送伤员,直至暂时无人可送才作罢。此次前往灾区现场,幸得有热心的小许,他甚至与我一同下到北川县城,积极地给灾区难民分发水和干粮。

  此前听有传言,紫坪铺大坝或有裂纹,一旦决堤,成都或将遭受“灭顶之灾”。针对紫坪铺大坝震后出现裂纹的传言,紫坪铺大坝现场指挥部向社会发出通告,紫坪铺水库大坝结构稳定、安全。“也不排除决堤可能”,之前约好帮我查看通讯,发送信息至我手机的朋友综合几条相关新闻,给我如上答复。

  玉泉镇,志愿者守护着药品,正睡意阑珊,见有记者拍照,忽然警觉起来,拽着记者就往镇办公室走。出示证件后,该志愿者称,“也保不准有假记者混进来”。话说得非常没底气,假记者混进来作何呢?

  5月14日22:50—5月15日08:00

  北川 擂鼓镇

  路上遇见成都志愿者车队“关爱生命——挺进北川救援队”,便一同前行。该车队一行五辆,皆为山地越野车,配有联系电台。每车装两人,其余空间用来装备水与干粮,沿路发放。

  行至北川界,初是坚决不让进,后经不起“纠缠”,终于踏入。当晚,擂鼓镇正准备运送部分伤员去市区医院,成都志愿者车队“关爱生命——挺进北川救援队”分出一辆,运送伤员回城。

  因为夜里不认路,记者便停了下来,与擂鼓镇部分居民席地而坐,烤火聊天。因为不大敢睡,也没有多余帐篷可用,这一夜度过得极为疲惫。

  约摸凌晨3点,只听“轰”的一声,余震发生。记者拉着身旁的一个志愿者就往外跑,实际上,当时情况并不严重,我们又是处在一处空旷的地方,应当是没有大碍。余震致使远处的山上滑下小部分石块,有闷响。笔者遭遇的这第一次余震,惊悚万分。好在在此之后,习惯了便不再以之为事。

  昏沉沉地睡着,大约是在早晨五点。只记得村民也未能睡着,各自聊着地震当天的情景。我在埋头睡下前,打开录音笔,记录下了这段聊天实录。

  7点,笔者被村民叫醒,他们就着矿泉水与前天的米饭煮了一锅粥。只记得那一天自己滴水未进,还吐了一地。这种胆怯持续有一天时间。这一天我变得沉默寡言,眼前历历在目的场景,实在是平生尚未准备好要去接受。

  5月15日11:00—16:00

  北川中学 北川县城

  我无以言表地想述说四种颜色,因为他们代表着救援以及生命。

  迷彩草绿,是解放军部队的颜色。自北川县城“爬”至北川中学附近,才能找到救护车。北川中学的幸存者,在这一天每每皆是由解放军抬担架抬了出来。这种颜色,没有怨言,有的是坚毅,以及顽强。

  橘红,是消防队员的颜色。废墟现场总是不会缺乏他们的背影。作为比较专业的挖掘队伍,他们几乎承担了大部分废墟的挖掘任务。他们总是站在废墟之上,一丝不苟地营救每一个可能幸存下来的生命。不抛弃、不放弃。这种颜色,没有悲伤,有的是坚持,以及希望。

  蓝色,是帐篷的颜色。在这个有屋不能住、不敢住的非常时刻,帐篷意味着家,尽管只是暂时的,却也温暖、温馨。总能见着蓝色的帐篷里横七竖八地倒着许多人,甚至帐篷外面也躺了人。这种颜色,不是死亡,是暂时的休息,以更好的救援。

  白色,是医护人员的颜色。当我对是否要下到北川县城而犹豫不决时,当我为北川县城随时可能有四处山上滚下的石块担忧时,我猛然发现,走下山去的医护人员眼里没有丝毫恐慌。我为自己的犹豫不决以及担忧悔恨不已。在北川县城,我看到了更多的医护人员,他们中的许多人,可能一夜都未曾合眼,一直坚持着,坚持在最危险的地方。这种颜色,是天使的颜色,是天使在人间。

  5月16日12:00—14:00

  都江堰市中医医院 聚源中学

  中医医院门口戒严,不让外人进入。门口站着两排“娃娃兵”,另有医护人员两名,没有人能进去现场。

  我试图往里走,因为在外围无法得见里面的情况。同样想往里走的还有凤凰卫视的陈鲁豫。就在我们走到中医医院门口前时,猛然间余震来了,只感觉大地忽然下沉,脚步虚浮了起来……司机小许当时正坐在车里午休,余震来时,车被抛了起来,好在抛得不高,没有大碍。车停稳后,小许打开车门就跳出车,他的鞋子还在车里。惊魂未定。

  门口站着的那两排“娃娃兵”也本能地往外冲,街道上人群忽然骚动起来,大家都试图远离建筑物。我看见中医医院内,正在忙碌的医护人员以及救援工作者在继续他们的工作,没有要跑出来的意思。许是对余震,他们早已习以为常。

  聚源中学情况与北川中学类似,撒落在地上的书包里有本同学录,在这个即将中考的日子里,即将分别的同学互相书写对方的同学录,想必每个年纪相差不多的年轻人都有切身经历。只是这一次,同学录里的人大部分都被埋在了废墟底下,任亲人痛哭的声嘶力竭也不见出来。

  一位老人拨弄着倒下的建筑物上裸露出来的钢筋,“你看看嘛,这都是什么嘛”,老人口中所说的用作链接用的“钢筋”,只有女孩小拇指不到一半那么粗。显然,这样的建筑工程,如何可能应对此次汶川地震。

  老人说着说着就哭了,震后已是第四天,他的孙儿还埋在废墟下,即使救出来,生还希望也极为渺茫。

  有记者朋友发来短信说,不到现场,如何能体味到那种令人崩溃的沉重以及撕心裂肺的悲哀,这样的时候,每一个生者与死者,都生动而真实,他有名有姓,有亲人有朋友,有成长的历史,有留给这世界的点滴回忆,和你我一样,也和你我最挚爱的人一样。

  5月17日13:00—16:00

  都江堰市浦阳镇向蛾乡

  向蛾乡爱莲社区主任吴婉民和我说了这样一个故事:

  地震发生的那天,村民们或在外打工,或在农田里干着农活,大部分并没有受到生命威胁。只有向蛾乡小学,忽然间坍塌。

  吴婉民傻了,立即组织村民去徒手挖掘。“娃娃们在废墟里哭着、喊着”,吴婉民带着村民在废墟上挖掘,阴阳两隔,就是那么转瞬间的事。可是没有重型机械,靠手,也是无力回天。

  村民们个个挖得手指指甲盖外翻,血肉模糊,尽管如此,当时也只救出十余名学生。截至17日,向峨中学全校学生420人,地震中327名学生遇难;教职工30多人,其中死了16人。整个向峨乡地震中遇难人数是439人,光孩子就占了整整3/4。那些日子,吴婉民着急得只往自己的胸口抓,抓得烂了一大块一大块,全然不感觉痛。

  这一天我们给爱莲社区发放了3000件新出厂的衣服,还询问吴婉民,爱莲社区需要什么。没有明确回应,只是隔了几十秒,她才说不需要什么了,需要大家好好睡觉,物资已经基本充足。

  与任何其他的受灾农村一样,灾后重建即将提上议事日程。国际小母牛组织已经在爱莲社区建立工作站,这个以灾后重建闻名的国际组织,准备长期驻扎于此,帮助当地居民发展农牧业。

  整个操场堆满了尸体,孩子的家长、亲人、围观的群众、还有志愿者、施救的队伍全都在放声大哭,撕心裂肺的哭声在废墟上回荡

  国殇 记者见证

  □ 《记者观察·民声》记者 李红梅

  5月12日下午2时许,成都。

  《新京报》记者吕宗恕正在等待一采访对象,突然一群人像蜜蜂从蜂箱里蜂拥出来,有些人还穿着睡衣、拖鞋,有些人蓬头垢面。地面像波浪似的在起伏,公路边的电线杆在颤抖。

  他抓住迎面奔来的女子:“什么事?什么事?”

  “地震!”

  他掏出手机给报社打电话,不通。

  他看看表,时针指在了14时28分。

  20分钟后,他终于和报社取得联系,主编告诉他,7.6级(后修订为8.0级)地震,震中汶川。

  汶川的路想必是不通了,他联系上一辆车去都江堰。

  采访为生命让路

  吕宗恕发现都江堰比成都受灾要严重得多,在成都还没有看到倒塌的房子,而这里已是满目疮痍。

  都江堰新建小学很多人被埋了,聚源中学和中医院住院部全部倒塌。人们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地震,每个人都站在外面等待,他们感到了一阵前所未有的焦虑、恐惧,并且想要哭泣……

  吕宗恕去了新建小学、聚源中学、中医院三个地方。

  后来在建筑市场里面看到一个大约二三十岁的女子,她的下身被预制板压着,他的丈夫在旁边喊着救人。

  “我当时想帮她,但那预制板根本搬不动,”吕觉得,作为记者,采访固然重要,但相形之下,生命更重要。

  在都江堰采访的时候,“拍了很多照片,想在第一时间传回来。”吕宗恕说,当时没有网吧,没有电话,在都江堰发不了,他找了一个车赶到成都把图片发回去了。图片发完了后又返回都江堰。当时一心想着要去汶川,睡不着,救援在彻夜进行。当晚返回都江堰,这次看到现场的遇难遗体的数量又在不断增加……

  在收音机里一直未听到汶川的消息,吕很担忧。他打算租辆摩托车或徒步进去。

  “汶川是不是成为一座孤城了?”5月14日,去往汶川的路都中断了,吕发现有一条水路可以走。

  他买了90多元的巧克力,路上全都分给食不果腹的同胞了,自己仅留了两块。

  终于到达映秀镇了,“每到一地,看到最多的就是尸体,听到最多的就是哭声。”

  5月14日的夜晚没有灯,半圆的月亮照着村子,仿佛这里已经变成一个死亡之城。余震还在继续,山上石头滚落的声音不断传来,不知道石头会伤到哪里,人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与死亡如此逼近。

  很多灾民得知他是记者后,哭着说,他们已经两天两夜滴水未进。

  徒步挺进震中

  在灾害面前,灾难、生命、亲情、爱情,当这些融成一体时,在人们心中留下的是震撼与感动,而能够去表达这些情愫的只有眼泪。

  映秀镇的第一个晚上,吕哭着打电话向报社口述了他的所见所闻。

  此时,南方都市报记者孙涛回成都发完稿子,5月13号从汉旺向北川行进。

  孙涛说,两年前,唐山大地震30周年时他去唐山采访过,现在觉得北川的地震比唐山还要严重得多,地上裂缝看后令人触目惊心。每走几百米都可以看到私家车、小客、大车等被山上滚下来的石头砸得面目全非。

  一块大石头就可以把路封住。左边是悬崖,右边是桥,快到北川县的时候孙涛看到一批又一批难民在仓皇出逃。当时正下大雨,看到一个女子,脑袋上面披着一个塑料布,歇斯底里地朝他们喊着:“我从一个镇里跑出来,我已走了两天,家人全死了!”

  孙涛说当时看到的人差不多都是这种状态。加油站的门前有很多军车,驻地部队的军车差不多都开进去了。

  当时通往北川县城的路已经全部中断,他们步行了四五十分钟到了北川县的一个制高点上,在那里可以俯瞰到县城的全貌。

  这条泥泞的小路异常难走,在这条举步维艰的道路上在上演着人间最感人的一幕:来来往往的全是解放军在搀着、背着难民在安全转移;四五个解放军扛着一个担架,担架上躺着受伤的群众……

  没看到几个活人

  当时徒步挺进映秀的过程中,几乎是手脚并用。“扶着石头往上爬的时候没觉得危险,只想早点到现场。”吕说,到了以后,看到很多人背着东西,拄着用树枝做的拐杖,从里面走出来。每个人浑身上下都布满污泥,凄惨的样子让他觉得心里特别难过。路上很多老人(包括男人)见了他都说道:“你有没有吃的?给我一点吃的。”他当时就把背的水,巧克力等东西都给了那些可怜的灾民。

  孙涛走前也带了不少吃的准备带给孩子。

  “想着看到小朋友的时候给小朋友一起吃,”说到这里孙涛悲然而泣:“但是我都没有看到几个活的……”

  同行讲的一个情景一直在孙涛脑海里回旋:在什邡挖出的一个小孩子,手里还紧紧握着一支钢笔,救援人员扒也扒不开,就一起装进了裹尸袋。这个孩子放进袋子里的时候只占了袋子的一半空间。当救援人员拉拉链的时候,钢笔却掉了下来,救援人员又含泪把钢笔捡起来放到小孩子的尸体袋里。

  与灾民血脉相连

  成都电视台的严宏,没有以记者身份,而是以志愿者身份去重灾区的。他和深圳来的三个志愿者朋友,每天组织几百瓶水、上百袋饼干送到灾民手里。

  “这次我发现我离死亡特别近。”严宏轻轻地说了一句。

  5月14号那天 ,严宏一行从绵竹市向西北行进,发现东北镇、兴隆镇的房屋几乎全部被毁。后来到可容纳六七百名学生的汉旺武都中心校一起去帮忙搜救。

  整个学校已是一片狼藉,一座教学楼轰然倒塌,只剩下一面墙孤独地立在那儿。另一栋楼幸好还没有全部倒塌,但当时只跑出来两百多人,后面搜救的时候救出来的只有十来个人,其余的全部遇难。

  “当时,我们四个人一起在废墟里挖,挖着的时候,一双脚就出来了,挖着,一个脑袋就出来了。”严宏说,当时搜救的场面如今依然历历在目,他的心已被当时的惨状给撕裂了。

  严宏他们14号下午赶到现场的时候,看到搜救人员从废墟里抱出来的全是尸体,那些孩子就一米多高一点。整个操场堆满了尸体,孩子的家长、亲人、围观的群众、还有志愿者、施救的队伍全都在放声大哭,撕心裂肺的哭声在废墟上回荡。“那种场景这辈子对我来说可能都是一种心理阴影。”

  晚上7点半的时候,有个网名叫“八分斋”的志愿者在废墟里面捡到一个包装钢笔的鲜艳的红色礼盒。打开以后,里面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祝:邱老师节日快乐!学生 赵乙”。

  “当时我们想如果老师在学生不在了,那我们就把这个很珍贵的礼物转给老师。如果老师不在了学生在,我们就把这支钢笔再还给学生。”

  后来才知道,这个邱老师和这个送礼物的学生赵乙都遇难了。

  ……

  “人们在大自然面前显得很脆弱,但大家的心都连在一起的时候是坚不可摧的。”当看到各种物资源源不断地送到灾区,在路上村民还会免费给记者们提供吃的,严宏感觉同胞的心比任何时候都更紧密地团结在一起,休戚与共。

  记者手记

  在采访几位亲历灾区记者的时候,我被他们生动的讲述所感染,泪水情不自禁地夺眶而出。

  我突然想起帕斯卡尔所说的,人只不过是一根苇草,是自然界最脆弱的东西,大自然并不需要动员自己的全部力量,只需要一滴水就能置人于死命。这就注定了人类不可以被分割,被孤立。只有人类整体去面对,灾难才是可能克服的,恐惧才是可能走出的。

(责任编辑:黄成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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