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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矿工志愿者的救援日记

  编者的话

  5·12汶川大地震发生后,山西潞安集团矿工宋卫国以志愿者的身份在第一时间赶赴灾区,积极参加救援行动。

  今天我们编发这篇宋卫国的抗震救灾日记,一同感受这位矿工在灾区的日日夜夜。

  5月13日

  得知5月12日四川汶川发生大地震后,我被深深震撼了。
成千上万的群众被埋在废墟中等待紧急救援,十万火急,容不得我有丝毫的犹豫。我立即向单位领导请了假,向朋友借了2000元钱,简单收拾一下,就坐上了开往地震灾区的客车。我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到灾区去,当一名志愿者。

  5月14日

  在江油医院抬运了两个小时的受伤灾民后,听说有救灾车辆要去重灾区平武县,我就奋勇报名随车前往救援。我心中很明白,重灾区余震不断,前往重灾区平武县的山路随时有再次滑坡的危险。但是我心急如焚,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

  已是地震发生后的第三天,还有很多幸存者被埋在废墟下,等待我们去紧急救援。我艰难跋涉上千公里从山西来到四川,就是要到地震灾区的最前线去拯救生命,哪怕能救出一名幸存者,自己的人生将会变得更加有意义。

  平武县距江油大约有50公里的路程,一路上到处是滚落下的石头,小的如碗,大的如房。尽管许多大石头都已经被工程车推移到了路边或沟里。不断从山上滚落下来的小石块还是砸到了货车的车厢上,我在心里暗暗祈祷,但愿我们的车辆能平安通过。

  透过车窗玻璃,映入我眼帘的景象触目惊心,到处是残垣断壁,许多灾民们无奈地坐在站在自家破落的宅院前,当我们摇下玻璃,招呼着扔出一包包手套时,许多灾民们感激地向我们招手致谢。

  车子走走停停,我们有时就干脆下来步行。有灾民告诉我,有一个小村子叫平安村,山体滑坡使好几户村民的房屋被严严实实的埋在了泥土中,从外边根本看不到一间民房露出的屋顶或墙面。当地村民已经挖了两天了,根本无法挖到房屋。

  经过近两个小时的奔波后,车队来到了平武县的平通镇哨卡,哨卡的交警告诉我们,通往平武的公路垮塌严重,有一段全部塌方。工程机械车正在紧张施工,抢修道路。救援车辆都不能通行,只能就近到平通镇进行抢险救援。

  当车队驶入平通镇,我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这里可以说是一片废墟。一阵又一阵的哭声不断传来,我立即下车,戴上手套和口罩,马上投入搜寻幸存者的消防队伍中。一个个大木头被我从废墟中吃力地拽了出去,一个个粘在一起的砖头被我费劲地搬了出来。汗流浃背的我从心里默默地祈祷能发现幸存者,很长一段时间后,小山似的废墟堆被我一个人挪了大半,还是不见幸存者的半点踪迹,我累得双腿发软、手臂无力。就在我准备坐下休息片刻时,一只鞋在废墟中露了出来。

  我弯下腰仔细观察,发现这不仅仅是一只鞋。啊!有幸存者,我兴奋得疲惫全无,赶紧把上面压着的木料吃力的抽了出来,一条已经渗满血迹的腿露了出来。我赶紧大叫:“这里有人,这里有人,快来呀!”在闻讯赶来的村民和消防队员帮助下,经过十多分钟,一名微弱呻吟的妇女被我们小心翼翼地救了出来,抬上了已经等候的救护车。

  看着扬起的灰尘,极度的兴奋和牵挂的担忧充满了我的心境。但愿这位大嫂能保住身体,平平安安地活下来。

  遭到地震劫难的平通镇里,80%的房屋被震塌。在平通镇小学,一片片碎砖瓦和一段段木料让我满心酸楚,这所小学的教学楼房全部垮塌,有数百名学生和老师遇难。看着满地散落的学生书本、文具盒、书包、笔等遗物,我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旁边的人告诉我,大家在第一时间就是赶到学校进行救援,现在所有的遇难学生和幸存学生都已经搜救完毕。我默默地坐在小学废墟上,希望能再次听到一丝微弱的求救声。

  5月15日

  我跟随安徽砀县运送救灾物资的车队驶上了从绵阳到北川的道路。历经一路的山体滑坡和走走停停后,终于到达了北川县城前的北川中学附近。把大蒜、食品等救灾物资搬运卸下后,我告诉车队负责人,准备在这里参与地震救援任务,不回绵阳了。

  地震后的北川中学一片废墟,倒塌的教学大楼此时已经变成了一座座废墟的山包,来自不同地方的许多消防队员正在紧张地救援,我立即放下行李,戴上口罩和手套,和消防队员们一起搜寻幸存者、遇难者。我在废墟中拼命地干活,就连上百斤重的大水泥块也被我搬了下来,木头、砖块、石块被一一传递出去。经过三个小时的奋战后,一个小山样的废墟慢慢地变平了,我和绵阳消防队队员们盼望着能有幸存者出现。但是,坍塌的楼房实在太严重了,堆积如山的废墟深不见底。一次次努力被一个个失望所代替,满眼都是砖头、瓦砾、水泥块,没有一个幸存者或遇难者的痕迹。

  在轮番搜救后休息的间隙,我看见一座五层的教学大楼被震成了三层。据幸存的教师说:这里埋藏着400多名学生和老师因为上面三层楼房未完全垮塌,又形成了危楼。在这里,救援幸存者变得异常艰难和危险。余震和强烈的震动就有可能使大楼彻底垮塌。

  中午准备吃饭,一瓶纯净水加上一盒饼干。尽管肚子还在饿着,但我没有心思吃下去了。“孩子们,叔叔马上就要再去救你们了,你们一定要坚强,要挺住……”满脑子的自言自语。我一步一趴下,把耳朵贴在破裂的地面上,仔细地捕捉着幸存者的气息。当我来到教学楼走廊北侧的时候,紧贴着地面的耳朵里传入微小的呻吟声。我兴奋地大叫:“快来人啊,快来人啊,这里有一个活着的人!”几名消防队员很快赶过来了,确定具体位置后,立即展开了救援行动。

  大约三个小时后,地面终于被打开了一个小豁口。一名北京的消防队员迅速钻下去,用手电筒搜寻幸存者。最后,大约在楼梯的拐角处,发现了两名学生的遗体。在我和消防队员的艰难努力下,傍晚时分,两具遗体终于被抬了出去。

  晚上露天躺在草地上,顶着四川大蚊子的叮咬,回想起白天的救援,愧疚充满了内心。后来的几天救援行动里,我的眼眶中都盈满了泪水。每当发现一具遗体时,我看到的往往只有一只手或一条腿,大部分身体还被埋在废墟中。消防救援人员小心清理压着身体的预制板时,我就抓着孩子的胳膊、腰,等到压住身体的地方松动了,就赶紧把遗体拉出来,一旁等候的家长就会哭喊着冲上来认领。几天下来,我亲手拉出了近30名学生和老师的遗体。

  有一次,从废墟中往外清理一位老师的遗体,突然看见老师的胳膊下有黑黑的东西,后来发现,原是一个孩子的头发,孩子就夹在老师的胳膊底下。我推测,一定是老师护着孩子往外跑。我和消防队员们顿时对老师充满了敬意。

  北川中学,一个让我这个以前坚强的男子汉从此变得脆弱的地方。今后,我将不惜一切代价把生命安全痛心教育的警钟敲响。

  5月17日

  下午,我正和救援队在县城里搜寻幸存人员时,看见4名年轻人打着手电筒爬进废墟寻找他们的亲人。余震随时都有可能发生,洞口的楼板却只有一个支撑点,而且是被水泥沾着的几块破砖头,随时都有可能滑塌。“太危险,赶紧出来。”听到我的喊声,急于找寻亲人的家属赶紧往外爬。但是,他们出来后就抱怨我不该乱喊人,耽误他们寻找自己的爸爸妈妈。就在我们说话争执后的一瞬间,那块楼板塌了下来,断裂成了V形,楼板严严实实封堵住了刚才的洞口。看到这样的情形,4位年轻人感激地说:“太谢谢您了,要不是您,我们也许会被埋进去。”

  作为一名安全志愿者,我努力发挥着自己的专长。在北川中学危重教学楼中进行救援的时候,我还向指挥部建议,派出5名现场监控人员仔细查看危楼情况,我和消防队员在大楼内搜寻幸存者,相对就安全多了。

  长时间在灾区一线救援,许多群众问我是从哪里来的,我自豪地说:“我是山西潞安集团的矿工”。一位指挥部的领导还伸出大拇指说:“山西矿工是好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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